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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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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入了秋就是没完没了的雨水,滴滴答答的不知何时是个头。今年的秋天尤其如此,才刚刚入秋就让人恨不得裹上棉衣保暖。
穆云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痕迹。“云哥,人找到了,在禹城。”
“把定位给我。”穆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云哥,我陪你一起去吧。”他这几天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对劲,让人无法放心。
“没事,我自己去。”挂了电话,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响了。穆云点开看了一眼,就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
雨夜,郊区的一个间老房子里,冰凉的雨丝透过合不严实的窗户飘进了正在写作业的习雨的手臂上。这几天天气不好,校服洗了不好干,晚上只能穿着短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着大片的青紫,看着让人心疼。
“小兔崽子又死哪里去了?给老子滚出来!”伴随着大门被一脚踹开的巨大响声,一个像是被砂纸磨过的沙哑声音咒骂着闯了进来。
习雨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心下却又是一紧。眼前的男人显然又是喝醉了回来的...
看见习雨瑟缩的样子,男人把手上的玻璃瓶一把甩了出去,“摆这幅样子给谁看呢啊!和你那个早该死的娘一样,都踏马是丧门星!”喝醉了的男子晃晃荡荡地朝习雨走了过去。
习雨还来不及跑,男人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老子打死你个丧门星,让你哭,让你哭,看老子不打死你!”完全不理会习雨越来越微弱的哭声,男人的拳脚毫无顾虑的砸在习雨瘦小的身体上。
身体上承受着拳打脚踢,习雨的意识却清醒的很,从小到大,男人只要喝多了回来,他总免不了被一顿毒打。男人最常说的就是他的母亲,但是他却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还是男人喝醉之后打他的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
意识越来越模糊,自己可能快死了吧,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是终于也解脱了呢,在闭上眼之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怎么样了?”
“至少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但是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被殴打导致的轻微脑震荡,以及长期饮食问题导致的胃肠功能不足都需要长期的调养和治疗。” 医生的话语间是满是沉重,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到被家暴送进医院的孩子,但是每次看见都会让人揪心不已。“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晚上,要是没什么情况明天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一边听着医生的话,眼神却一直注视着哪怕毫无意识躺在床上,却还是睡得不够安稳的习雨。记得没错,这孩子今年应该是十五岁吧,但是长期被虐待导致他的身体发育与自身年龄看上去严重不符。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有着大片大片的瘀青,被子包裹下的嶙峋身躯也有怵目惊心的伤痕。
他来这个地方的时间不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就听见旁边的门里传出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一脚踢开了身前没有被关好的大门。眼前出现的场景几乎让他崩溃,习雨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的呼喊声已经渐渐微弱到快听不见了。施以拳脚的男人却全然不顾,还是咒骂着殴打。
好不容易把醉酒的男人制服,他想去抱起还躺在地上的孩子,但是才刚刚碰到他的手臂,习雨就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吼叫让他一下子慌了手脚。
直到现在医生说习雨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他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问题就算不上大问题了。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到了,最后看了眼习雨苍白的脸,嘱咐了值班护士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那孩子还好吗”才到家,穆云就接到了来自好友的电话,语气关心。
穆云松了松领带,修长好看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还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之后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了。”
姜岩闻言也松了口气,天晓得当他到了现场的时候看见那样失控的穆云时有多担心。“没事就好,对了,他父亲已经定刑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十五年?你当时没看见吗?这完全就是长期虐待家暴,竟然只判十五年吗?”姜岩的话还没说完,穆云就一把打断了他,语气盛怒。
姜岩叹了口气,“这还是因为那孩子被鉴定为长期虐待以及重伤才判的十五年。一般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致使死亡都只有七到十年的有期徒刑。”
穆云闻言闭了闭眼睛,呼出了一口气,“行吧,我记得这孩子只有那个人渣唯一的一个亲人了,现在又要在里面蹲十五年。那孩子要怎么办?”
“一般是交由父母的亲友照看,但是这孩子情况特殊,家里已经没人了,那应该就是交给福利院照管了。”
“福利院?”穆云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可以被领养吗?”
“原则上是可以的,只要他自己同意,然后你向他户籍所在的居委会提交相关文件就行。怎么,你准备领养他吗?”
“需要什么文件你发给我,其他的你不用管。”一夜没睡,穆云的脾气可谓是暴躁。
知道自家发小脾气的姜岩无所谓的点点头,“行吧,我待会儿把文件给你,从意大利出差回来就觉得你这人有点不对劲,希望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穆云的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变得复杂,所幸他俩只是在打电话而没有面对面交流,“姜岩,我...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三天后,习雨终于从长久的梦魇中醒了过来,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入目是一片的白,身上盖着软软的被子,身下垫着的褥子也很舒服,这是在做梦吗?但是身体各部位传来的钝痛又在提醒着他这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闭了闭眼,习雨突然听到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想起了之前的经历,习雨只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才起身,一阵眩晕感让他往身后倒去。那人进来了,但是预想中的拳打脚踢没有落下来,反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头顶传来的声音很好听,有些低沉,也有些沙哑,但是莫名的就让人安下了心,让人忍不住的放松了下来。
穆云今天还是像之前一样早早的来了医院,打开门就看见习雨半起的身子在往后倒,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扶着,本来就有些轻微脑震荡,万一再一磕碰,这后果不堪设想。急匆匆问了几句,怀里的人又没有了反应。
按铃叫来了医生,得到一个只是因为刚醒有些虚弱,其他一切正常的回答之后,穆云才彻底的放心。
“这孩子也是挺可怜的,一直被父亲虐待,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是啊,我上次看到新闻了,那个人渣已经被抓起来了,还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才十五年啊,这也太少了...”
所以,那个魔鬼被抓起来了吗?再也没有人会在喝醉之后打自己了吗?自己解脱了吗?但是,他是不是也没有家了呢?
注意到习雨醒来的两个护士收了话头,轻声问道:“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句话好像之前也有人问过自己一遍啊,是谁呢?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但是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呢?
发现习雨看着自己发呆,护士以为他在找之前的那个男人,“你家人刚刚出去买吃的去了,马上就回来。”
家人?自己哪里还有家人?思索间,穆云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醒了?那正好,我买了点粥,先吃点。”
习雨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说话,这个人他不认识,这个声音却有些熟悉。看着习雨眼神中的疑惑,穆云微微笑了,“你别怕,我不是坏人,那天我路过你家,听见有点不对劲,就踹门进去把你带出来了。”
习雨记起来那天失去意识前听到的一声巨响,所以是他进来救了自己吗?
说着话的穆云本来也没有一定要听到习雨的反应,只是把带来的粥放在了病床的小桌上,“我也不清楚你喜欢吃些什么,就随便买了点清淡的,你先凑合吃,要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再换。来,我扶你起来。”
男人的动作很轻,仿佛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从记事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善意和温柔,“谢谢你。”自己哪里会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能吃饱就不错了。
听见了习雨小小的声音,穆云脸上的笑意更加扩大了几分。“来,我喂你,小心烫。”看见习雨脸上一时间出现的拒绝神情,穆云挑了挑眉毛,“你才刚醒过来,身上一定没什么力气,自己来待会儿烫到了怎么办?”
习雨纠结了一会儿,只能点点头,“麻烦你了。”
粥的温度刚刚好,不凉但也不至于烫口,入口的味道是自己从来没有吃到过的鲜香,温热的粥顺着食道往下,安慰了长久没有进食的胃,也将这点温暖送往了四肢百骸,眼睛微微的红了,眼眶中慢慢地凝聚起了水汽。
看着一下子红了眼眶的习雨,穆云的心一下子抽痛了起来,得是遭受了多少才会让他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温暖而红了眼睛呢。他并不打算戳穿他,重新舀起了一勺粥,在嘴边吹了吹,送了过去,“来,再吃点。”
昏迷了那么就才醒过来,并不适合吃太多,所以穆云买的粥的分量也并不多,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等他把空了的粥碗往柜子上一放,穆云就看见了习雨舔了舔嘴唇,眼睛还一直看着已经空了的小碗,不禁被逗笑了,当然,他只是在心里笑笑,“医生说,刚醒过来不能吃太多。暂时就先这样吧,好吗?”
苍白的小脸上多了两片粉色,倒显得习雨的气色好了不少。
等医生查完房,穆云给习雨盖上了被子,把床头的灯调暗了之后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出去散散步。”
习雨看着男人好看的眉眼,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傍晚的时候,那些护士姐姐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但是我不记得我们家还有这样的亲戚。那个人,我是说我爸爸,他不是个好人,现在被抓进去了那是罪有应得,怪不了谁。但是以后要是放出来也是个祸害。你是个好人,等我好了,我会去打工,把钱还你的,你...”
穆云没有打断习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他说完之后道:“我叫穆云,申港诚然有限公司董事长,今年二十七岁,有房有车,未婚未育,不抽烟不酗酒,也无其他不良嗜好。”对着开始迷茫的习雨,穆云接着说,“你爸爸已经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我查过资料,像你这样的情况,一般是会被送到福利院,但是只要你同意,是可以被人收养的。我曾经也在孤儿院生活过,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并不想让你再换个地方遭难。所以,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