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之步》阿多贝卷卷

33、直抒

　　田药走后，宋阿母便依计行事，先约见易彩。
　　易彩是“南仙北窦”的主办，是皇帝亲自点将，因而，“明修暗度”之事能否成功，能否把假戏唱真唱大，关键在易彩，全靠他指挥调度，而且，宋阿母还有些私人的话，要对易彩单独说明。
　　华表见众官非议宋阿母，万分高兴，但在尚书台，还是假装忧心忡忡，喝闷酒。忽然，有人来耳语，说有黄门令来报案，状告刚封“十九侯”的王康，便不禁惊喜，连忙丢开酒，就跑步接见黄门令。
　　原来，政变当晚，“十九侯”中的苗光，并未跟孙程他们一起击杀江京等，可王康因私情，在写功劳时，不顾苗光反对，硬是要把名字写上，不料，苗光胆小，怕事后追究，便向黄门令自首了。
　　华表不禁大喜，终于可以收拾王康，收拾那帮“花阉儿”，报嘉德殿前羞辱之仇了，便立即下令，先抓捕王康和苗光，然后，带上黄门令，急匆匆跑去向皇帝禀报。
　　皇帝正和宋阿母在一起研读经书，听华表说了之后，便叫孙程来作证。
　　孙程不知华表告状，就简单地说，当时，苗光去换灯，所以，省中击杀逆贼时，苗光确实不在场。
　　皇帝便问华表该如何处置。
　　华表便说：“陛下圣明，王康之罪，往小里说，是徇私舞弊，冒功贪赏，往大里说，是欺蒙皇上，大逆灭族之罪，看在他刚受皇恩封侯，可以减死一等，夺爵抵罪。”
　　皇帝和宋阿母、孙程都不知道华表在殿外与王康他们争吵的事，但都觉得他情绪冲动，言语过激。
　　孙程忍不住朝华表呵道：“啥叫‘欺蒙皇上’？王康在太子府多年，就是离开了太子府，也能为皇上出生入死，他欺不欺蒙，大不大逆，皇上心中有数！”
　　华表也怒火万丈，朝孙程呵道：“功是功，过是过，不要以为有功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无法无天！有罪还得治，该杀还得杀！”
　　皇帝见他们横眉竖眼，粗声大气，生怕他们打起来，吓得跑到宋阿母身边站着。
　　宋阿母便叫他们不要吵，说她也是当事人，可以作个证，对华表说：“苗光是当晚直事，负责灯火，是他叫开省门，孙程、王康他们才得以入内，没有他也击杀不了逆党，所以，王康说他参与击杀，也不为过。苗光自以为没有参与击杀，说明他是个老实人，他以为要亲手给一刀，才叫参与击杀，因而，才担心有冒功之罪。”
　　孙程没想到宋阿母比他说得更清楚，又高兴了，忙说阿母所言极是。
　　华表气得大吼宋阿母：“包庇，全是包庇！”
　　皇帝见宋阿母说话了，便也有了胆气，叫华表不要大吼大叫，说：“狱中论罪，内应都是同罪，因而，论功也该一样。苗光既是内应，就该同功。阿母所言甚是，没有他就杀不了逆党，所以，王康、苗光都有功无过，都该封赏！”
　　孙程激动得忙喊“陛下圣明！”
　　华表又呆了，他又没想到，皇帝竟会当着宋阿母和孙程还有小小黄门令，直接驳他面子，可皇帝已经定案了，想辩也没有再好的理由，便暗自后悔太急躁，竟将好事变坏事。
　　皇帝见他站着不动，便问他是不是还没有想明白，还以为王、苗二人有罪。
　　华表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陛下圣明，臣一时急躁，误以为王康有罪，幸好陛下圣明，让臣终于明白，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高兴地连说“中中中”，又对孙程说：“华太傅本是耿直人，话明气散，切莫因此事伤和气。”
　　华表忙说不会伤和气。
　　孙程也叫皇帝放心，说决不会因此而记恨华太傅。
　　华表尴尬不自在，便借口事忙，告辞而退。
　　黄门令也吓出一身冷汗，跟着华表慌忙而去。
　　皇帝见华表去了，不禁叹息一声，对宋阿母和孙程说：“不知咋了，太傅似乎不如从前聪明了。”
　　宋阿母和孙程都听得诧异。
　　孙程不知如何安慰皇帝，宋阿母便解释说：“陛下圣明，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华太傅总录万机，有时考虑不周，也在所难免，所以，陛下尽可放心。”孙程便也连声称是。
　　华表回到尚书台，又唉声叹气喝闷酒。这回是真郁闷，心想，这土鱼貂襜还真是能说，又不禁想起宋阿母那几句穿衣之说，意味深长，似乎对他有讽刺之意，想来想去，便又觉得宋阿母不像是自取灭亡之辈，又提醒自己，对土鱼貂襜，还要听其言，观其行，不可太大意。
　　易彩一听宋阿母有请，不禁热血沸腾，慌忙洗漱打扮，换了一身新官服，就激动不已地往宫里奔去，一见宋阿母就“咚”地一声跪下磕头，感激涕零地说：“阿母召见，在下来迟了！”似乎完全不由自主。
　　宋阿母还是一袭貂襜褕，但没有穿靴戴帽，只打着坠马髻，更显绝殊离俗。她叫易彩不必多礼，又扶他起身。
　　易彩竟不顾有朝雨、夕照她们在场，就顺势抓住宋阿母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站起身说：“阿母啊，在下就盼着你召见，盼得吃不下，睡不着啊。”
　　宋阿母被他抓着双手，只好将就着引他到席位入坐，也高兴地说：“我是有事相求，不然，也不会劳驾易太常。”
　　易彩连忙停步，“哎哟”一声说：“阿母啊，说啥‘劳驾’，在下哪里敢当？只要是阿母之事，不论大事小事，公事私事，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在下都该包揽做好，都该包揽做好。”
　　宋阿母听得忍俊不禁，笑道：“易太常还是少恭维些好。”
　　易彩忙说：“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宋阿母便叫先坐下，好说正事。
　　易彩这才泪眼婆娑，十分不忍地松开手，坐到位子上。朝雨、夕照她们都看得好笑。
　　宋阿母也自己坐下，叫朝雨她们上酒，对易彩说：“我们边喝边聊。”
　　易彩眼泪未干，却“嘿嘿”欢笑。
　　宋阿母便先说“南仙北窦”之事要抓紧，要面向朝野，公开选拔迎仙使者，要让众人踊跃报名参选。她没有说田药请仙之事，只是叮嘱易彩，不仅要将选拔文告发到京城各府各署寺，还要发到周围各县各乡，要做出声势，至少做到百里之内家喻户晓。
　　易彩一听就猜到了大半，因为，他知道宋阿母有寻仙图，定然是想，一边按图寻仙，一边公开造势，一明一暗，以明掩暗，更加安全，便高兴地赞道：“阿母这是要瞒天过海，妙，妙啊。”
　　宋阿母也知道瞒不过易彩，但还是没有说田药请仙之事，只是警告他休要瞎猜瞎说，如引起混乱，坏了大事，便是杀头之罪。
　　易彩当然知道利害，他叫宋阿母放心，说：“如此事都办不好，还有何面目再见阿母？自己一死了之，无须阿母治罪？”
　　宋阿母叫他闭嘴，休要说不吉之言，又严肃地说：“自个得失事小，‘南仙北窦’事大。”
　　易彩慌忙起身说：“皇上已有明谕，令在下跟随阿母，因而，在下已经是阿母之人了。”见宋阿母愕然，便举手发誓说：“在下以祖宗之名发誓，唯阿母之命是从，效忠阿母，如有食言……”
　　话音未落，宋阿母赶紧打住，纠正他说：“不是要效忠于我，而是要效忠皇上，我们都要效忠皇上。”
　　可易彩又慌忙磕头，流泪说：“在下仰慕阿母，一片真心，还望阿母明察。”
　　朝雨、夕照她们都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宋阿母鸡皮疙瘩突起，叫易彩不要磕了，而且，也不喜欢他老哭，斥道：“你都位列九卿，是朝中大官，却如此泪人儿一般，成何体统？”
　　易彩抬起泪眼，说：“在下情不自禁，由衷而发，绝非虚情假意，故作悲伤。”
　　宋阿母又连忙叫停，严肃地说：“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吧，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请‘南仙北窦’进宫来，帮皇帝长寿广嗣，这也是李娘娘临终嘱托，所以，除了这件大事，其他一切都是小事，只要这件事未做成，其他事都不值一提。”见易彩瞠目结舌，又缓和了口气，说：“这之前，你帮过我，帮我说了许多话，做了许多事，我都记在心里，可是，我们都是为皇帝做事，你帮我，其实也是帮皇帝，所以，皇帝也没有忘记你，封赏之时，也没有落下你。”见易彩又不禁伤感，便安慰说：“眼下，我们既已联手，更要协力办好大事，不负皇上厚望，成功之时，皇上定会厚赏。”
　　易彩见宋阿母不会轻易答应他，也只好适可而止，不再强求，又流泪说：“在下一切都听阿母，既然阿母要等‘南仙北窦’大事办成，才说其他事，那在下定然全力以赴，相信定能大功告成。”
　　宋阿母见他总算明白了，便由衷高兴，又叫他收起眼泪，赶紧回去，抓紧办事。
　　易彩便只好告辞而去。
　　宋阿母又叫朝雨、夕照在宫中腾院子，装房子，办细软，做出“南仙北窦”很快就要进宫的样子，以配合易彩选拔迎仙使者，让人更加信以为真。
　　秦卫性急，一听说宋阿母真要迎请“南仙北窦”了，便跑去找国祈商量，见守晦也在，就又激动地说：“这下好了，宋氏果真相信‘南仙北窦’那些疯话，不日就要派人迎请，因而，你我此时便可出手，先参她个扰乱后宫，破坏祖制之罪，将她撵出宫来，再给她来个痛打落水狗。”
　　国祈、守晦还另有高招，但因买女之事吃了秦卫的亏，已不愿跟他同谋，因而，都只一个劲地鼓励他带头参劾。
　　秦卫不知他俩的心思，还想联名上奏，见二人推辞，以为胆小怕事，就鼓动说：“先已说好，抓住把柄，给其致命一击，为何又犹豫而不敢下手了？难道你们得宋土鱼好处了不成？”
　　国祈便连忙解释说：“宋氏与皇上情谊深重，如联名参劾，更让皇上难受难堪，因而，不宜联名，只能一人先奏，等皇上讯问下来，再多人响应，这同样是致命一击，而又照顾了皇上感受。”
　　秦卫一听，觉得他俩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或者还记恨买女之事，便想去找李郃联手，就鄙夷地“哼”一声说：“出多少力，收多少利，天上掉馅饼，休想！”说完，就一甩袖子，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