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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包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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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太受委屈,或许是太过惊喜,百官一听皇上驾到,竟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华表先跑上前,叫众官都不许哭,又叫人赶紧把死者抬走,把病者弄去就医,然后,迎皇帝上前。
宋阿母跟在皇帝身边,口中直念:“皇上千万镇静,千万镇静”,然后,让华表陪着皇帝往前去,又让朝雨、夕照和铁笛、铁箫跟上护卫,自己远远地站在殿门边。
秦卫以为皇帝是被感动而来,按捺不住内心激动,先大声喊道:“臣等惊扰陛下,实属无奈,还望陛下恕罪。”
小皇帝一看,原来是秦卫带头闹事,便不理秦卫,先气呼呼地朝百官呵问:“你们有何事要奏,快快说来。”
百官都跪着不敢抬头。
秦卫见身边的国祈、守晦都吓得不敢吱声,自知已无退路,就心一横,说:“臣启奏陛下。”
小皇帝还是不理他,而且还脸朝一边。
秦卫虽大汗淋漓,却又浑身发抖,但还是不顾一切地大声道:“陛下新即位,朝中众多大事急需圣断,臣等恭迎陛下驾临崇德殿,即刻亲政。”
小皇帝不等他说完,就大声喝斥道:“屁话!朕已经亲政,为何非要去崇德殿?难道这嘉德殿就不是朕之家,朕就不能住在此处?”
秦卫也拚命了,硬着脖子说:“臣失言,臣知错。天下本就是陛下之家,何况嘉德殿。可是,嘉德殿中有妇人,因而,此地便不是陛下亲政之所,除非陛下遣开妇人,便可在嘉德殿君临天下。”
小皇帝气得一跺脚,指着秦卫喝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孙程、王康忙劝皇帝息怒,铁笛、铁箫、朝雨、夕照和众宦官也都气得咬牙切齿。
田让、易彩焦急地回头看宋阿母。
华表暗喜,心想,秦卫他们如真能闹得宋阿母离开皇帝,离开皇宫,那就太省事了,便也假装紧张地回头张望宋阿母。
宋阿母不得已,只好笑容满面地走下台阶,到皇帝跟前,先劝皇帝莫生气,然后故意大声让众官听见,说:“秦卫是害怕妇人干政。虽然陛下已经亲政,再也没有妇人干政了,但秦卫还是害怕,不说不舒坦,这也不奇怪,也不算罪过。”又悄声提醒小皇帝:“众官都跪着,还是让他们先起身,然后,陛下再作训示。”
可是,不等皇帝开口,秦卫又大声吼道:“不是害怕妇人干政,而是妇人已经干政!宋阿母自恃有功,竟挟持皇上而慢待百官,竟当着百官给皇帝耳语授言,这不是干政又是啥?所以,宋阿母必须离开皇上,必须离开皇宫!”
众官竟都跟着高呼“离开皇上!离开皇宫!”
小皇帝觉得秦卫胡乱猜测,胡乱诬陷,既可恨,又可笑,便对华表他们说:“你们说,朕有没有被挟持?朕跟你们在一起,难道这也算被挟持?”便指着秦卫喝道:“你小心说话,不然,朕决不饶你!”
秦卫又连忙磕头,哭喊道:“臣都是实话忠言啊!”
华表想让秦卫再接着闹,便劝皇帝莫生气,说:“就让秦卫把话说完,等他把屎尿放干净,再让百官来评是非。”
田让、易彩觉得不能让秦卫诬蔑宋阿母,便忙喊陛下圣明,说秦卫不知详情,不能再由他胡说。
宋阿母又提醒皇帝,让百官起身再说。
华表便叫秦卫也起身说话。
皇帝这才叫众官都免跪起身,因为华表说要由众官评是非,便想听他们是啥意思,就大声问:“你们是否也跟秦卫一样,也以为阿母挟持朕,会像王圣一样,要干涉朝廷大事?”
百官见皇帝对秦卫不客气,都默然不敢承认。
秦卫便趁机想把国祈、守晦都绑在一起,说:“启禀陛下,除了微臣,还有国太傅、守太尉,他们都跟微臣有同样担心。”
国祈、守晦见皇帝喝斥秦卫,正在想要跟秦卫切割,不料,秦卫竟要拉上他们,不胜惊愕,连忙“非也非也”地向皇帝否认。国祈说:“陛下圣明,臣等不是担心阿母干政,只是怕招来闲话,有伤朝廷威信。”
小皇帝“噷!”一声,指着他们大声斥道:“你们都是无理瞎猜!阿母既未挟持朕,也绝无干政之心,她只是想帮朕选贵人,选皇后。田让和易彩都说了,婚姻是家事,不是朝中大事,所以,不叫干政!难道你们敢说是干政不成?”
易彩赶紧上前,向众官补充说:“皇上圣明,诏令阿母选择婚姻。对此,在下以为,虽然事关重大,但绝非干政,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田让也说:“皇上与臣等在一起,都是商议社稷大事,与阿母无关,更说不上挟持。”
秦卫乍一听阿母要管婚姻,半晌没反应过来。
小皇帝见秦卫哑口无言,便又朝百官大声问:“有谁敢说阿母干政,可以出来跟易彩庭辩。”
国祈、守晦也都没了主意,众官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小皇帝又“噷!”一声说:“都是些胆小鬼,只敢背地里瞎猜。既然不敢当众庭辩,就再不许背后瞎说。”见下面没有回应,又大声问:“都听见没有?”
百官这才齐应“听见了。”
宋阿母没想到小皇帝会说得如此到位,心中不胜感激,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想当众表个态,赢得百官好感,以后更好做事,就先向小皇帝作揖谢恩,说:“臣妾谢陛下隆恩。臣妾决不辜负陛下重托。”
小皇帝高兴地叫阿母不必多礼。
宋阿母便又对百官说:“诸位尽可放心,阿母我只做分内之事,只做皇上交办之婚姻大事,决不做分外之事,决不干政。”百官都鼓掌欢迎。
不料,秦卫还不甘心,竟又启奏说:“陛下富于春秋,尚未到大婚之年,又即位伊始,当以朝廷社稷为头等大事,后宫之事,当为次之,阿母选婚之说,可三年以后再议。”
国祈、守晦都在左右扯他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大家尽都愕然;小皇帝似乎觉得秦卫还说在了点上,便茫然地看着宋阿母;华表暗喜,想看宋阿母如何尴尬应对。
宋阿母先叹了一口气,惋惜地对秦卫说:“秦司空啊秦司空,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又对众官说:“民间都有个指腹为婚,何况皇上已经亲政!既然皇上能以朝廷社稷为重,为何就不能有健全之后宫?”又责问秦卫:“你身为三公,有没有想过繁荣皇室,有没有想皇上长寿广嗣?”
秦卫无言以对,但还是犟着脖子不服气。
小皇帝便怒道:“他满嘴胡言,本就无情无义,哪还管朕皇室,哪还管朕长寿广嗣?”
秦卫一听,又吓得慌忙跪地磕头,边磕边说:“臣愚昧,臣无知,臣知罪。”
众官也都吓得像筛糠一样。
华表见宋阿母唇枪舌剑,几句话就让秦卫哑口无言,让众官也都无话可说,便不想她再施雄辩,显其才能,抬其身价,同时,也想在百官面前显示自己的身价权威,便劝皇帝息怒,说秦卫已经知错,又对众官说,朝廷社稷是大事,后宫婚姻也是大事,不可偏废,叫众官不许再说三道四。
易彩又觉得是讨好宋阿母的好机会,便当众启奏,说选择婚姻,乃宫中大事,可是,严太后已不能再做宫中之主,因而,在皇后未出之时,当由宋阿母代管后宫。
小皇帝一听就欢喜,连说:“中中中,正合朕意,正合朕意。”
田让也高兴地连说陛下圣明,孙程也认为可行,因为,后宫确实需要代管,除了宋阿母,也再无合适人选。华表虽不乐意,但又一时找不出适当理由,也只好点头同意。
宋阿母满心喜悦,觉得易彩确实能干,便对皇帝说:“后宫不可无主,臣妾蒙陛下信任,不敢推辞,一旦有了皇后,臣妾立即交权。”小皇帝又高兴地连声说中。宋阿母又问秦卫、国祈、守晦:“不知三公以为如何?阿母我代管后宫,有没有违制干政之嫌?”
国祈、守晦都强装笑脸,说无干政之嫌。
秦卫对宋阿母充满敌意,不但虎着脸不答话,还环顾百官,意欲压制言论,可下面百官见皇上对他们不客气,已经后悔不该附和,因而,都不再看他们脸色。
少府瓦豆就率先启奏,说:“皇上圣明,诏令宋阿母代管后宫,乃事从权宜,合情合理,并无违制之嫌。”
百官便都跟着赞同。
小皇帝哈哈大笑,表扬瓦豆说得好,又叫宋阿母不要再怕啥,只管做后宫之主好了。
这时,尚书郭镇来报,说严显、严耀、严晏等一干党羽都已下狱,严太后也已移驾去往离宫。
小皇帝高兴得哈哈大笑,百官也都欢呼叫好,秦卫、国祈、守晦都更加忧闷,不禁低头叹息。
严显兄弟三个当天就死在了狱中。所谓离宫,即皇宫之外的宫院,严太后移居离宫,也就是所谓被打入冷宫。
宋阿母见百官已低头服气,便想皇帝回殿,就给田让、易彩使眼色,二人便劝皇帝可以退朝了。
皇帝便问华表还有无话说。
华表见秦卫和国祈、守晦不仅扳不倒宋阿母,还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已经毫无用处,也想早些收场,也想在众官面前再次显摆地位,就大声启奏说:“百官都已知错,陛下不宜太过劳累,可以退朝了。”
皇帝似乎也想见好就收,便不再说啥,叫上阿母、田让就径直回殿去了。
秦卫和国祈、守晦虽都高喊“恭送陛下”,但却怏然恐慌,都无助悲戚。
这时,众官竟又哭了起来,并且,越哭越悲伤,越哭越大声。他们先是有怨气,觉得皇帝对他们“宽贷”处置,有失公允,因为,他们虽曾沦为严氏之臣,但既无祸国之心,更无祸国之行,对新皇也绝无不臣之心,因为深感委屈,才听了秦卫他们鼓吹,想跟着他们以表忠诚,可没想到,却又自讨没趣,自取其辱,这下,在皇帝眼中,他们更成了胆小鬼,更成了蠢才,庸才,比秦卫所说“丑人”更丑,这不仅背上了包袱,而且,包袱还翻倍重了,所以,他们哭啊嚎啊,涕泗滂沱,捶胸捶地,又怨又悔。
华表、易彩都劝他们不要悲伤,说皇帝即位首日,要哭也是喜极而泣,不可伤心恸哭,不然,龙颜震怒,祸就大了。
百官这才抽抽泣泣地怏怏散去。
秦卫和国祈、守晦都忍住涕泪,垂头丧气地向华表、易彩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