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之步》阿多贝卷卷

18、第十八章 丽鬼

　　小皇帝拉华表坐到左边下首位，然后，自己到席上坐下，激动地说：“适才，在云台召见百官，没有看见太傅，连一个‘太子伙’都没看见，朕心里好生期盼。”又问这些人何在，说：“朕好想见他们哟！”
　　华表见案几上有饭菜，便知皇帝正吃饭，就忙劝皇上先用膳，边吃边说。
　　可是，皇帝吃了个半饱，不想再吃。宋阿母见饭菜都凉了，便叫朝雨、夕照拿去热了再上来。皇帝又叫华表接着说“太子伙”他们是否都还好。
　　华表见皇帝对他们“太子伙”如此重情，不禁感激涕零，说：“光禄勋祋讽、宗正刘玮、侍中闾丘弘都已不幸病故，耿烈、张晧、丹倡、展畅他们也卧病不起，又多少受了疫气，不能及时拜贺新皇，定然也十分难过。”
　　小皇帝一听竟有三人过世，竟悲伤落泪，对华表说：“耿烈他们和华太傅都是忠臣，不能来看朕，朕便去看他们。”说着，就要起身前往。
　　华表兴奋异常，慌忙起身说：“臣陪陛下一同前往。”
　　可是，田让连忙劝阻，说：“皇上践祚，今日乃第一天，按礼，不可轻易走动，要稳坐才好。”宋阿母和孙程、易彩也都说宫外疫气正盛，绝不可出去。
　　华表顿时扫兴，尴尬而笑，但又说：“过去，陛下蒙冤，臣没有帮上忙，臣一直内疚，还望陛下见谅。”说着，竟“呜呜”地哭出声来了。
　　皇帝却高兴地叫他莫内疚，莫流泪，并叫他到身边入座，拉着他的手，倍感亲切。
　　孙程便请求皇帝下诏，安抚百官，好让他们各归其曹，安心效忠。田让、易彩也都表示赞同。
　　皇帝便问华表何意，华表也说，权宜之计，理当如此，于是，皇帝便叫孙程、易彩传谕下去：“昨晚从辇往南宫者，都有功给赏；江京、严显亲近当伏辜诛；其他人务崇宽贷。”
　　孙程、易彩便忙着出去，叫王康和尚书台的人同往明光殿前传谕。
　　华表见田让、易彩也在皇帝身边，就知他们也是政变骨干，心想，老花田一向穿梭于宋阿母和严显之间，还以为他真是老花心，不料却是宋阿母所派间人，但觉得他们劝阻皇帝看望“太子伙”，也是没把他们“太子伙”放在眼里，心中又不禁暗恨。
　　本来，他进宫之前，还对政变之功十分敬佩，可一来，先受了王康他们一肚子气，接着，又是宋阿母、孙程和田让、易彩劝阻皇帝见“太子伙”，就深感国祈、守晦他们说得有道理，觉得不光是要出第二个王圣，而且，他们还是一个“花阉伙”，于是，便想先挑起他们跟守晦、国祈和秦卫等人去斗法，然后，再见机行事，可正想说话，朝雨、夕照又送饭菜来了，只好先劝皇帝用餐，说：“陛下趁热吃才好。”
　　宋阿母又忙着照顾皇帝吃饭。
　　皇帝也爽快地对华表说：“好，朕就边吃边听，眼下哪样政事最要紧？”
　　华表忙说：“吃饭不能议事，否则，不利于龙体。”
　　宋阿母也高兴地说：“华太傅所言甚是。”
　　皇帝便埋头吃饭，不再说啥。
　　明光殿前，百官接到皇帝圣谕，对他们“务崇宽贷”，虽然都叩谢隆恩，但却心中惨然，感觉自己是有罪之身，都禁不住凄楚抹泪。
　　国祈、守晦和秦卫更是不安，觉得如不抗争，大祸必至。秦卫先捶胸嚎哭，说：“如此宽贷，羞辱人也，不如一刀毙命更痛快啊！”国祈、守晦便也跟着哭得痛不欲生。
　　众官似乎同病相怜，一个个也抽抽泣泣，挪步到他们周围。
　　秦卫见众人面带悲戚，知众官已有同感，便顺势鼓动说：“各位大人啊，啥是宽贷？宽贷就是有罪呀！你我都是罪臣啊！虽获宽贷，却无法向妻儿老小交待，更无法向列祖列宗交待！这究竟是为何啊？都是因为，你我没有为新皇立功，心中惭愧，愧对新皇啊！所以，我们不能回去，不能让妻儿老小为我们悲哀流泪，不能让祖宗八代因此而蒙羞！”他激动万分，一身发抖，举起双手，高喊道：“我们要立功赎罪，要跟新皇在一起！”
　　众官深受感染，都情不自禁地发誓，要当忠臣，要跟新皇在一起，可有人问，如何才能立功，才能将功赎罪？
　　守晦便解释说，新皇应当亲朝廷，远后宫，应当亲百官，远保傅，所以，眼下最要紧是迎新皇登朝堂，不能让保傅迷惑新皇，不能让宫中再出第二个王圣！
　　众官似乎恍然大悟，顿时群情激奋，有人大声吼道：“决不允许有王圣第二！”接着，都群起高呼。
　　守晦忙叫安静，大声道：“阻止王圣第二，便是效忠之机，立功之机！”叫众官跟他们一道，都去嘉德殿前请愿。
　　秦卫又鼓动说：“新皇不离开嘉德殿，不离开保傅，我等便绝食不归！敢是不敢？”
　　众官都高呼“绝食绝食绝食！”于是，便一个不落地又重返嘉德殿。
　　国祈怕绝食会闹出大事，受到连累，便悄悄问手下，车上还有无吃食，一听还有山楂干和桑椹干，便叫给众官一人一把，以备急用，可手下说，所剩无多，一人一把不够分，国祈着急，叫他们先给每人几颗，然后，再回家取来。
　　皇帝这下吃饱了，又问华表，啥是眼下最急之事？
　　华表也想好了，便问答说：“陛下圣明，更换三公四辅，乃是眼下最要紧政事，因为，他们都先投靠了严氏。”
　　皇帝点了点头，易彩和宋阿母、孙程都默然。
　　可是，田让觉得不妥，对华表说：“他们可都是孝安皇帝所选三公，说他们投靠严氏，要有证据，如仅凭一句话，就更换三公四辅，就怕会人心惶惶。”
　　宋阿母和孙程不便说政事，易彩虽认为田让有理，但又不敢得罪华表，还是闷声不语。
　　华表见田让又跟他作对，心中骂道：一个老花田，一群小花阉，竟都得志逞狂，走着瞧，看能嚣张几时！便不禁冷笑两声。
　　皇帝听田让一说，便又问华表，除了更换三公四辅，还有何要紧政事。
　　华表就故作担忧地对宋阿母和孙程他们说：“有一事，与阿母有关，不能不说呀。”
　　宋阿母和孙程、田让、易彩都十分敏感，都叫他不妨直言。皇帝也好奇，直盯着华表。
　　华表便叹息一声说：“适才，听百官颇有二话，说皇上疏远群臣，却亲近阿母，分明是要请阿母干政，说宫中要出第二个王圣了。”
　　田让、孙程、易彩都听得愕然，小皇帝更是恼怒，把案几一拍，大声呵道：“都是胡说，都是胡说！”
　　忽然，又听见殿外嘈杂喧闹，大家更是紧张。
　　孙程正要出去看究竟，王康匆匆来报，说国太傅、守太尉、秦司空他们率领百官，嚷着要朝见皇上。
　　田让忙问，他们有何事。
　　王康说，他们要迎皇上登朝堂；还嚷嚷说，拒见三公四辅，是破坏礼法，纯属阿母干政；又说，华太常可以进见皇上，他们三公四辅为何不可？同是九卿，为何不可？
　　宋阿母淡定而笑。
　　小皇帝又气得拍案几，指着王康喝道：“不许他们进来，朕不想见他们！”
　　王康连忙应诺而去，孙程怕闹出事来，也跟着出去。
　　小皇帝骂三公四辅厚颜无耻，斥道：“朕被废太子时，他们个个冷漠无情，都是些冷血鬼，竟然还敢来见朕！”又对宋阿母说：“你一心回避干政之嫌，可他们却说你干政，实在没良心！”
　　田让、易彩和华表见小皇帝不仅记情，也同样记仇，都不禁震撼。
　　宋阿母劝皇帝息怒，说：“陛下圣明，果然被华太傅言中，百官这回，是冲着臣妾而来。臣妾以为，他们不知实情，也是出于好心，因而，臣妾想趁此机会，自己向他们当面表态，好让他们安心于朝政。”
　　皇帝一听，不同意，说：“这岂不是怕他们了？朕不怕他们，阿母不许出去，看他们想干啥！”
　　田让也劝皇帝息怒，说阿母言之有理，并自告奋勇说：“要不，由臣去向他们说清楚，阿母并无干政之意。”
　　宋阿母立即反对，向皇帝说：“这出去万一吵架，田公一把岁数，哪经受得住？所以，还是臣妾自己去说。”
　　皇帝固执，坚决不许。
　　华表想让事情闹大，好将花田、花阉和宋阿母都闹垮台，因而，希望看到田让和宋阿母被众官围攻，也劝皇帝放心，说：“陛下圣明，臣以为，陛下即位伊始，最需要稳定，所以，阿母向百官解释，很有必要，田公能出面作证更好。百官心安，朝廷自安。”
　　皇帝决心已定，不想他们紧劝，不耐烦地说：“朕要入厕，朕要入厕。”边说边忙着起身而去。
　　宋阿母便陪着皇帝去入厕。
　　这时，太阳已是明明晃晃，百官跪在殿外，心中悲摧，腹中空乏，被晒得歪来倒去。秦卫怕他们受不住煎熬，意志动摇，又给他们大声鼓劲，说：“宁愿晒死当丽鬼，也不苟活做丑人！”百官也相信，唯有如此，才能显出忠诚，才能立功赎罪，所以，也跟着喊“宁当丽鬼，不做丑人！”
　　宋阿母等皇帝入厕完毕，边走边说：“今日太阳尤其大，皇上登基第一天，本是吉兆，可百官偏来凑热闹，照这样晒下去，非晒倒几个不可，所以，皇上还是让臣妾去向他们解释，好让他们早些回到衙署忙公务。”
　　皇帝一向听宋阿母，因而只好勉强同意，不乐意地说：“可他们是针对阿母你啊！”
　　宋阿母笑道：“他们是不知实情，不知则不为过。”
　　皇帝无奈，说：“他们对你不好，你反倒替他们说情。”
　　田让见皇帝来了，慌忙上前，焦急地说：“陛下圣明，百官说，陛下不见他们，他们便绝食不归，这可如何是好？就是不绝食，这太阳也要把人晒成干柴呀！所以，陛下仁慈，还是让臣去劝他们几句，好让他们免受日晒之苦啊。”
　　皇帝正想亲自陪宋阿母出去会他们，不料，外面又突然喧闹起来。
　　孙程慌忙来报，说中大夫魏友因绝食暴晒，中暑断气了，还有几人也都中暑昏厥，人事不醒。
　　皇帝和宋阿母、田让、华表、易彩都大吃一惊，慌忙出殿。宋阿母边走边劝慰皇帝，说百官不知情，千万息怒。
　　秦卫、守晦和众官竟把死者尸体横放在最前面，然后，都跪向殿堂，放声大哭，还口口声声求皇帝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