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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哭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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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驾牛车咕咕隆隆地进宫来了,众官认得是太常华表,都激动地惊呼呐喊,再也顾不上李郃他们嚎哭,一窝蜂地朝华表拥了上去。
秦卫和国祈、守晦见华表来了,也感觉是救星到了,再也顾不上李郃,也跟着众官围了过去。
太常华表曾给刘保当过太子太傅。刘保遭废太子时,他当庭抗辩,正是所谓“太子伙”骨干,而且,父与祖父都曾教过皇帝经书,被称三代帝师之家。他也因为在光武庙守夜,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所以也自恨来迟,一下车,就被众官热情簇拥,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官都激动得流泪,要华表当带头人,说皇帝在嘉德殿,要跟着他去叩拜,去聆听圣训。
华表本就兴奋异常,见众官都指望着他,更是感动不已,心潮澎湃,也没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就激情万丈地吆喝:“走走走,一道贺新皇去,一道贺新皇去。”牛车也不要了,就率领众官兴致勃勃地往嘉德殿去。
国祈、守晦和秦卫顾不得李郃踉踉跄跄,都跑到华表身边,不仅献媚恭维,还说宋阿母居功自傲,众官拜贺新皇,她不但不来,竟然还要皇上去嘉德殿给她道贺。他们提醒华表,就怕第二个王圣又要来了。
华表再没把他们当三公四辅,觉得都是些过气旧人,叫他们不要胡猜,说新皇帝圣明,绝不会出第二个王圣。
几个不敢争辩,除了点头称诺,就是恭维,说朝廷就看华公了,都以华公马首是瞻。
李郃掉在后头,但见有华表带头,也觉得已经不受新皇待见,如再不紧跟“太子伙”,得罪华表,便不仅是失礼,而是自绝于新朝,将死无葬身之地,便也只好喘着粗气,努力跟上众官。
宋阿母知道田让、孙程还在瞎猜她会从此干政,但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会惹起朝廷不满,想到新旧更替之际,需要齐心协力,维护平稳过度,便觉得有必要给他们解释清楚,因而,帮皇帝洗漱了之后,就问田让、孙程和易彩相不相信“南仙北窦”。
他们不知道宋阿母的大志宏愿,只以为她平时爱唱这段俗谣,估计是高兴了,又想唱几声,便都点头敷衍,说“信信信,信信信。”
易彩更是投其所好,先扯起鸭嗓唱开了:“南仙娥,鱼妇之腹,北窦媓,女娲之肠……”
大家都觉得难听,可宋阿母却高兴地跟着大声唱:“鱼妇之腹,生多屋,女娲之肠,生多房……”朝雨、夕照她们全都跟着唱开了,小皇帝也高兴地打着节拍,田让、孙程也只好跟着哼唱。
易彩受宠若惊,唱过之后,又对小皇帝和宋阿母说,他还知道几个不同唱法。
宋阿母也嫌他唱得难听,叫他以后再唱,然后,告诉他们说,她虽不愿管朝政,但皇上之婚姻大事,她非管不可,她要给皇上选贵人,选皇后,不光要选贤淑貌美,还要选能生会养,要让皇上生几十上百个皇子公主,让皇室从此繁盛起来,听得小皇帝不禁傻笑。宋阿母又问田让、孙程他们:“但不知,管皇上婚姻,算不算干政?”
田让、孙程、易彩更是惊讶,宋阿母这避嫌高招可是前无古人,超乎想象,因为,管婚姻就是管家事,其实就是管皇帝,既能幕后干政,又让人无话可说,便都顺其意说“不算干政,不算干政”。
易彩更是讨好宋阿母,说:“婚姻乃家事,并非朝中政事,而阿母不光是皇上家人,还是亲人,所以,正该管婚姻。”
小皇帝一听,满心欢喜,激动地说:“不算干政就好,我之婚姻——”又连忙改口说:“不!朕之婚姻,就让阿母全管了。”
宋阿母欢喜得连声说:“谨遵圣喻,谨遵圣喻。”又夸奖小皇帝“朕”字说得好,不光语气自然动听,还颇有气势。
小皇帝觉得有溢美之意,说:“‘朕’和‘我’都一样,也不算格外好听。”
宋阿母忙说二者不同,解释说:“陛下称朕,是正统、正气、正直、正确,陛下一正,便天下无邪了。”大家都连声称是,小皇帝也欢笑不已。
孙程觉得宋阿母这手段实在太厉害,日后定然要独揽皇权,与其他日恳求,不如眼下低头,便也高兴地说:“阿母管皇上婚姻是天大之事,就放心管去,宫中其他杂事,自有在下代劳,免得阿母分心。”
田让也劝宋阿母说:“婚姻之事也不容易,阿母勇挑重担,其他事可让孙黄门帮着做,以免累坏身体。”他知道孙程想为那帮宦官揽事揽权,也觉得他们功劳太大,便想劝宋阿母对他们多些成全。
宋阿母自然能听出田让、孙程的言外之意,也觉得他们功大,应当重用,至少也该重赏,但又不便议论政事,便以安慰二人的方式,来提醒皇上,说:“二位放心,‘赏不逾时’乃老规矩,皇上圣明,定会重赏二位和有功之人。”
皇帝一听,果然连声说中,当场许诺说:“‘赏不逾时,赏不逾时’,阿母言之有理,这是朝廷第一大事,定然要尽快办妥。”并叫田让、孙程尽快将有功之臣列名呈上,二人都激动得大声应诺,而且,还自以为见识了宋阿母的干政之术,都暗自叫绝。
铁笛、铁箫送早饭来了,于是,便先伺候皇帝用餐。
这时,华表率众官已到了嘉德殿前,本就以“太子伙”为荣,又受百官拥戴,受国祈、守晦、秦卫恭维,更是沾沾自喜,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可出人意料的是,王康等一群守殿宦官却没把他放在眼里,见他带百官而来,便剑拔弩张,挡住他不许闯殿。
华表觉得,当着国祈、守晦、秦卫他们,在百官面前丢了脸,气得脸红筋胀,竟然跟宦官们怼上了,指着王康的鼻子说:“你小子也是太子府旧人,竟然得意忘形,连华某也不认了!那华某就等候在此,看最后难堪者是谁?”
王康劝他息怒,说这就派人通报,让他稍候。
李郃也满头大汗,喘息未定地挤到前头,见华表被挡,便认为是出头说话之机,连汗也顾不上擦,就叫国祈、守晦、秦卫跟他一起登上。
王康连忙率人拦阻,呵道:“惊扰圣安,格杀无论!”
不料,李郃却指着骂王康有眼无珠,说:“华太常乃新皇帝师,你也敢挡于殿外,是谁给你如此嚣张之权?还不快快闪开,让我等跟着华太常进见新皇。”
国祈、守晦、秦卫也恍然大悟,觉得正是巴结投靠“太子伙”之良机,就都为华表鸣不平,一齐喝王康无礼,不该阻挠华太常,说堂堂帝师,岂能受这般欺辱!都不顾王康阻止,硬要往上闯。
台下众官也都大声嚷嚷,都支持华表,齐声高喊“华太常进殿,华太常进殿!”
华表站在台上,视而不见,心中暗喜。
李郃和国祈、守晦、秦卫更加兴奋,更不顾王康他们拦阻,非要往上拥挤,还大声高喊“华太常啊,快快呼唤皇上,快快呼唤皇上啊!”
果然,小皇帝一听华表到了,就激动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要起身迎接,而且,还是按老称呼,叫:“快请太傅,快请华太傅。”
孙程忙叫皇帝莫急,只管吃饭,说:“臣子来见,不可惊动圣安。”
小皇帝便叫他莫忘了“周公吐哺”,并说:“而且,他还是华太傅啊!”又边走边埋怨说:“太傅也是,到了殿前,为何不进来?”
宋阿母、田让和易彩便也都跟着去迎接。
听到殿中在喊“有请华太傅!”
华表已是太常,可皇帝还是依当年旧称,叫他华太傅,所以,其他人便也跟着皇帝叫他太傅。
王康听到宣召,一边拦住李郃他们,一边叫门吏赶快闪开,让华太傅进殿,可是,华表反倒不进了,竟大声呼喊:“皇上啊,黄门挡路,进不去啊!”
王康虽急,又脱不开身,大声叫众宦官快带华太傅进殿!众宦官便拽华表进门,华表极力抗争,赖着不进,大声喊:“皇上啊,黄门无礼,黄门无礼呀!”急得王康直喊“安静安静!”阶下百官都哈哈大笑。
突然,皇帝从殿中出来,吓得华表慌忙跪拜。
李郃和国祈、守晦、秦卫及台下众官也都一齐跪拜,并高喊“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理众官,连忙扶起华表,说:“太傅啊,你总算来了,让朕好想啊!”
华表更是感激涕零地说:“陛下啊,臣也无时无刻不想陛下呀!”
皇帝便拉他进殿,说:“快快进来,快快进来。”
李郃和国祈、守晦、秦卫都急得大汗淋漓,泪如雨下,大声喊“陛下呀,陛下呀。”见皇帝还是不理他们,又不敢贸然上前,便又喊“华太常呀华太常”,眼看皇帝又进殿了,李郃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竟“咚咚咚”地滚下了台阶。
众官哗然,都一窝蜂地上前抢救。
皇帝一惊,不禁转身查看。
宋阿母担心皇帝安全,忙叫朝雨、夕照、铁笛、铁箫上前警戒,然后和华表、田让一起,护送皇帝进殿。
国祈、守晦、秦卫也都瘫软在冰凉的石阶上,痛哭不止,边哭边喊“陛下呀陛下”。
孙程忙叫人抬李郃到房中,找御医来看,又叫众官都先到明光殿前等候,说皇上随即便有明诏发到。众官这才纷纷离去。
明光殿是尚书台的台署地,位于南宫西南边,离南宫南大门比较近,因而,孙程让众官去那里等候,也是在回家路上。
华表虽受王康他们一番白眼,但却深受皇帝青睐,因而,仍是激动异常,热泪滚滚,边走边对皇帝说:“陛下登基,臣来迟,臣万分愧疚,还请陛下治罪。”
小皇帝也是热泪盈眶,说:“朕被废太子时,太傅帮朕廷争,朕感激不尽,何言治罪?”
华表忙说:“陛下千万莫提伤心往事,提起会更加难受。”边说边进了殿中。
孙程也急忙返回殿中,想听听华表如何向皇帝进献治国方略,因为,他知道华表深受皇帝喜欢,而且,满腹学问,为朝野所公认,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是日后宰辅。孙程还在琢磨,这个华表一向傲慢,尤其是对他们宦官不屑一顾,所以,更想看他今日是何态度,会不会对他们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