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野》般珀

4、请求

　　八月份的冬苏已是盛夏，纵使是个没有多少生气的小镇，也在蝉鸣中彻夜难睡。
　　陈思佳站在林辛湉家顶楼的水槽前，拿水冲洗了一下双手，又擦了擦刚吃完西瓜的嘴。
　　“佳佳，再过几天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林辛湉似乎是费了很大劲才说出口。
　　“什么意思？你不和我玩了，你要去哪里，和谁玩？”陈思佳收起小手，语气中多了几分警觉。
　　“不是，我要回去上学了。”林辛湉解释道。
　　“……暑假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此时陈思佳眼中的警觉逐渐变成了一丝落寞。
　　“辛湉，你在哪里上学呀。”她又问道
　　“就在我们之前经常路过的平安桥过两条街，曦光小学。佳佳，你呢。”
　　“我是在平安小学上学，我们以后还能每天都见面吗？”
　　“我想应该不能。”林辛湉回道。
　　曦光小学是冬苏的一所私立学校，里面大部分都是老师干部的小孩，林辛湉是由原来小学的班主任——也是副校长推荐进去的。
　　陈思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只能放假了再一起玩了。”
　　陈思佳有些不高兴。
　　“我们进屋吧，外面太阳太大了。”林辛湉说道，拉起了陈思佳的手。
　　“湉湉。”
　　“嗯？”
　　“要是我可以去你们学校上学就好了，这样我们以后就能一起上下学了。”
　　陈思佳躺到了沙发上，用小手撑着脸说道。
　　“那当然最好了。可是你要知道怎么做呢？”
　　“我去问问陶阿姨，她一定有办法。”

　　次日。
　　林辛湉来找陈思佳的时候，陈思佳哭得很厉害。
　　一旁的陶之雯神情淡漠。
　　林辛湉见状把啜泣的陈思佳拉到角落。
　　“怎么了，佳佳？”
　　“阿姨…阿姨说不让我转学…还说让我以后不要再随便出去玩了。”
　　陶之雯看了一眼角落的两个女孩。
　　“好好的转什么学，院里还不够和你一起玩的？都快开学了，也该收收心了。”
　　“她们都不和我玩…”陈思佳哭得更大声了，稚嫩的嗓音满是沙哑。
　　林辛湉无奈地看着，半晌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佳佳，没关系的，你不用转学，我们可以放假了再一起玩，我们以后可以玩的时间还多着呢。”
　　陈思佳一边哭着，一边摇摇头，林辛湉拿纸巾擦了擦陈思佳的脸，却因为后者不住地抽噎而贴不稳纸巾。
　　“你要真想去曦光上学，就和季先生说去。他要是同意了，那我也没话说。”
　　陶老师冷冷地说道，随即关上了门。
　　季先生…
　　林辛湉的脑海中浮现了季清墨的模样。
　　陈思佳把脸贴在墙壁上，眼泪很快就抹上了白白的墙壁。
　　林辛湉敲了敲门。
　　“阿姨，季叔叔在哪里？”
　　“辛湉你…”
　　“我们去找季叔叔。”

　　中耀大厦。
　　长发及肩的小女孩，在沙发上坐得十分拘谨，另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女孩则是肿着一双眼呆呆地望着对面墙上看不懂的壁画。
　　空气安静得令人十分满意。
　　“辛湉，你说季叔叔会答应见我们吗？”陈思佳贴在林辛湉耳边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季叔叔好像很忙的样子。”林辛湉摇了摇头回道。
　　从她们踏入这栋楼的那一刻起，林辛湉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抗拒感，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里明里审视着她们。
　　无论是前台接待的人，还是在电梯里遇到的员工，甚至是角落的清洁人员。
　　陈思佳明显也有了一丝胆怯，抓紧了身旁林辛湉的手。
　　她们费了那么大劲才到这里，不能轻易回去。
　　“…佳佳，你的脸脏了。”
　　林辛湉用纸巾擦了擦陈思佳的脸，大概是她之前哭的时候贴在墙壁上蹭掉了白粉。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西装革履的大人们，经过的时候没有多看林辛湉和陈思佳一眼。
　　最后出来的是那天季清墨身边的女人。
　　他们都叫她王助。
　　林辛湉下了沙发向她走去。
　　“你好，我想问一下…”
　　王助低头看了一眼，像是很惊讶：“啊呀，季总刚刚从别的门走了。”
　　身后的陈思佳瘪了嘴，眼泪又要流了出来。
　　“我们等了那么久…”
　　“那季叔叔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概明天下午一点…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王助露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微笑，随手接了电话。
　　林辛湉转过头就发现了陈思佳跑到了玻璃窗前。
　　高大的落地窗，有好几个她们这么高。
　　“辛湉你看，好高啊。”
　　林辛湉也到了窗边，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冬苏。
　　冬苏一直都是平和的小镇，生活节奏一直不是很快——除了隔壁商业区。
　　季清墨在的大厦也是去年刚刚建起来的，在这个古老平矮的小镇里如同异物入侵一般高耸矗立。
　　“季总马上就回来了。”
　　林辛湉听闻惊讶地转过身。
　　“太好了！”
　　陈思佳很开心。
　　“不过他在这里不会待很久，你们有什么事情要抓紧说哦。”
　　她不知道这两个小女孩和季清墨有什么可说的，她觉得季清墨甚至都不会记住这两个女孩，毕竟她刚见到林辛湉和陈思佳的时候，也是好几秒之后才想起她们是谁。
　　虽然有些残忍，但也不好直接拒绝。
　　但毕竟是小孩子，难过的话给糖和玩具就可以安慰了。
　　不过——
　　“是辛湉和佳佳啊。”
　　季清墨坐在椅子上，目光在电脑屏幕和桌上的文件处交错。
　　显然他还记得这两个女孩。
　　陈思佳说完了上门的原因，末了还加了一句“求求你了。”
　　小孩子的撒娇罢了。
　　林辛湉倒是一直很安静。
　　“支票我会开给你，也会和他们的一声招呼，不过后面的手续还需要院里的阿姨帮你办了。”
　　季清墨说道，眼神中是浅浅的光。
　　“谢谢季叔叔！”
　　只是听到前面的话陈思佳就很高兴了。
　　“没关系。”
　　季清墨抽了一支笔，再支票簿上签了字。
　　林辛湉和陈思佳上了前来。
　　“季叔叔，你的手好漂亮。”
　　林辛湉看着季清墨签字的手，节骨分明，她不懂艺术上的比例问题，她只是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谢谢。”他轻笑一声，“不过你们可以喊我季先生的。”
　　“好的，季先生。”
　　林辛湉说道，一旁的陈思佳兴奋地接过支票。

　　回院里的路上，陈思佳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自己马上就能林辛湉一起上学了，紧张的是怕自己把支票弄丢。
　　“辛湉，你认识这个数字吗？”
　　林辛湉扫了一眼支票上的字。
　　“五万元整。”
　　“五万元？”
　　“嗯，这是大写的数字。”
　　“不，辛湉，我想说的是——五万元？！”
　　公交车上的旁人看了陈思佳一眼。
　　“是的。”
　　“为什么会这么贵啊？”
　　“我也不清楚。”
　　“怪不得陶阿姨不同意呢…”
　　“辛湉，季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呢。”

　　拿到支票的时候陶之雯盯着签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一旁的陈思佳打了个哈欠。她在办公室拿出季清墨之前签过的文件仔细核对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确实是季清墨的签名。
　　既然季清墨都同意了，陶之雯自然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她只是没想到，陈思佳会真的去找季清墨，而季清墨居然也同意了。
　　曦光小学的学费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贵，那时候大多数家长还没有让孩子从小学就开始培养的意识，竞争也没有那么激烈。
　　陈思佳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曦光小学。不过她并没有转入林辛湉在的班级，而是去了隔壁班。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平时一起上下学，时间久了，就连两个班级的老师也知道了她们俩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