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野》般珀

2、冬苏初见（2）

　　第二天早晨，林辛湉出门买早餐回来时没有在那颗大树下再看到陈思佳，有点失望，但是想来她可能是今天表现不错，没有被阿姨责罚，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大概过去了一个星期，林辛湉才又遇到了陈思佳，不过不是在院子门口的树下，而是在早餐店门口。
　　“你又被阿姨罚了吗？”林辛湉有些担心，但是更多的是见到朋友的欣喜。
　　陈思佳点点头说道，“我想出来见你，吃早饭的时候就打碎了一个碗。”
　　林辛湉笑了笑，陈思佳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去找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文华小区，你知道文华小区在哪里吗？”
　　陈思佳像是在仔细思考。
　　“好像听过。”
　　“我带你去看看吧，我刚好要回家。”
　　林辛湉想拉起陈思佳的手，却看到她手腕处醒目的红。
　　“你手是不是划伤了？”
　　陈思佳举起手舔掉了血说道：“不要紧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家里应该还有创口贴，走吧。”
　　林辛湉拉着陈思佳的袖子，带她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陈思佳盯着门口看了很久，似乎是在努力记住好朋友的住址。
　　林辛湉自从和父亲一起搬到冬苏以后还从来没邀请过别人到家里，家里一直都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
　　陈思佳应该是林辛湉搬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并不爱出去玩，而是喜欢待在房间看书，所以就算是搬家前也没什么朋友。
　　林辛湉打开柜子翻找出了创口贴，却发现只剩下一张了。
　　陈思佳摇摇头说没关系，反正是小伤。
　　她似乎对桌子上的照片更感兴趣。
　　“这是你妈妈吗？”她指着照片里的年轻女人问道。
　　林辛湉点了点头。
　　“你妈妈长得真好看。”
　　“旁边的是你的爸爸…怀里的是你吧？”
　　林辛湉点点头，听父亲说这是她五岁时候拍的照片，已经快六年了。
　　“你妈妈去哪了？”
　　“不见了。”
　　“不见了？”
　　“妈妈病了很久，今年刚走。”
　　陈思佳这才意识到了林辛湉的家庭情况，不过由于年龄的限制和自身成长环境使然，她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林辛湉望着照片里的女人有些出神，不经意问出了口：“你的妈妈呢？”
　　“我的爸爸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等我长大以后才能回来。”陈思佳跳到了沙发上，语气飞扬。
　　“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不会不开心吗？”
　　陈思佳摇摇头：“我在院里可自由了，还有好多朋友陪我一起，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真的吗？”
　　陈思佳想了想又说道：“好吧，其实我没什么朋友。”
　　她跳到了林辛湉面前：”辛湉——我可以这么喊你吧？”
　　“嗯。”
　　“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好朋友。”
　　“第一个是谁？”
　　“小玉，和我上下铺，下次带你看看她。”
　　林辛湉点点头，留陈思佳在家里看了一会儿书，不过陈思佳并没有多大兴趣，而是打开了林家的电视，拉着林辛湉看起了《超级女声》。
　　临近中午，陈思佳才准备回院里。
　　“辛湉，要不你明天过来找我玩吧？”
　　“我可以找你玩吗？”
　　“明天是星期日，中午吃完饭我们可以在院子周围自由活动，不过你进院里的话要记得登记，不然阿姨会生气的。”
　　林辛湉点点头，又朝着走到楼下了的陈思佳挥了挥手。
　　“再见！”

　　林辛湉中午从家里出发时太阳正挂在天空当中，热烈的阳光贴在女孩白皙的皮肤上。
　　当她到达院门口时，却被保安拦住了，说是今天院里不让进外人。
　　林辛湉像往常陈思佳一般站在大树下。她既然来了也不肯轻易走，伺机等候保安大叔离开门口。
　　然而还没等保安离开，林辛湉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
　　她还未完全回头便听到了身后女人的轻铃般的笑声。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长长的裙子，系着低马尾，面容姣好，正拿着手机在和人说些什么，脸上满是笑意。
　　“让她进去吧。”
　　林辛湉听到了这句话，抬头便看到那女人站在保安亭门口，转身又看了自己一眼。
　　保安没有再阻拦，挥了挥手让林辛湉进去。
　　“谢谢。”
　　她对着两人说道，然而保安没有理她，那个女人也只是看了林辛湉一眼。
　　她隐约听见身后的两人在说些什么，但都是她听不太懂的事情。

　　这是林辛湉第一次进到院里来。
　　她进来后才发现院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只是她走过的一幢楼看上去都并没有人住。
　　直到走近了中间的那栋三层建筑她才听见有人的声音。
　　林辛湉推开门便看到许多小朋友排着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领队的阿姨看着林辛湉，刚想责备却发现她并不是院里的人。
　　“我是来找佳佳的。”
　　队伍里的一个小朋友探出了脑袋，林辛湉看了一眼，她不是陈思佳。
　　她又顺着队伍看了下去，也没有找到陈思佳。
　　“她在二楼自习室。”
　　阿姨见状便知道她说的应该是陈思佳。
　　林辛湉点点头道谢，便寻着楼梯上了楼。
　　她轻轻推开自习室的门便看到了陈思佳。
　　“佳佳，你为什么在这里？楼下他们好像在领饼干和牛奶吃。”林辛湉做到了陈思佳身边，她的目光被书柜里的书吸引住了。
　　“我中午吃饭不小心把碗打翻了，阿姨让我在这里反省。”
　　陈思佳原本还有些不开心，在见到林辛湉后便没了这种情绪。
　　“佳佳，刚刚我在门口，那个叔叔不让我进来…虽然我还是进来了。”
　　“今天有别的大人要来我们院，阿姨们都挺紧张的。”
　　“别的大人？”
　　“对——”
　　陈思佳忽然听到了外面的一阵躁动。
　　“他们来了！”
　　陈思佳拉起林辛湉便往外跑，完全忘记自己还在反省中。
　　她们跑到了楼梯口，趴在栏杆上偷偷观察，果然看到了一堆已经排好队整整齐齐的同龄人。
　　在那几个大人中，林辛湉看到了刚才放自己进来的女人。
　　她正站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
　　“佳佳，那是谁？”
　　林辛湉望着站在中间的男人，那是一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感受。内心波澜一起，不知觉便问出了口。
　　“他？”陈思佳特地把头往下挪了挪。
　　“那个吗？”陈思佳用小手指了指。
　　“不戴眼镜的。”
　　“噢，那就是那个！”陈思佳的手指移了移。
　　“对。”林辛湉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下一秒陈思佳就说出了答案：“是季叔叔啦。”
　　“季叔叔？”
　　“嗯。”陈思佳应道，“他好像是…是金院长和陶老师的老大！”
　　“老大？”
　　“对，就是老大…老大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林辛湉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季叔叔每隔几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来，院里面的人好像都很重视呢。”陈思佳解释道。
　　“我听说，是因为季叔叔，我们才能够在院里住得好吃得好的。”陈思佳说道。
　　小辛湉的心底大概有了几分认识。
　　就像父亲的“老大”一样，只有“老大”发了工资，她和爸爸才能吃得好住得好。
　　“季叔叔长得真好看。”陈思佳说道，“就像是电视里面的明星一样。”
　　她很少看电视。
　　平时院里都是在吃完晚饭后给他们放一段时间的动画片，陈思佳对动画似乎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那些动画间的广告很痴迷。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小的电视是怎么装进这么大的人。
　　“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女人问道。
　　阿姨一愣，马上说人都到齐了。
　　然而女人笑着指了指楼梯上趴着的林辛湉和陈思佳。
　　两人看到了众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觉得尴尬，觉得尴尬的是刚才否认的阿姨。
　　陈思佳拉着林辛湉的手走了下来。
　　“叔叔阿姨好。”
　　林辛湉说道，陈思佳眨巴眨巴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憨笑。
　　正当陈思佳想拉着林辛湉钻进队伍时，身后的男人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林辛湉听闻回头、对上了陌生的目光。
　　——是季叔叔。
　　“…林辛湉。”
　　季叔叔脸上没有表情，但陈思佳总觉得他在笑。
　　“很好听的名字，你今年几岁了？”
　　“十一。”
　　阿姨原本铁青的脸色逐渐有了恢复，她现在更多的是紧张。
　　因为先前这个男人几乎从来没开过口。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在场的人都有些担心男人会生气，他们没有想到林辛湉会问这种问题。
　　“季总，其实她不是我们院里的…”
　　然而男人并没有生气。
　　“我？我叫季清墨。”
　　林辛湉看着面露微笑的男人，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辛湉不是院里的吗？”
　　季清墨问道，听不出任何语气。
　　“是的…她是佳…陈思佳的朋友。”阿姨费力解释道，她很少经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你是佳佳，对吗？”
　　陈思佳点了点头，小手兴奋地揉着裙边。
　　“我也叫佳佳…”
　　队伍里有小朋友暗自嘀咕道。
　　“辛湉，你不是十岁吗？”尔后，陈思佳问道。
　　“一不小心说错了。”
　　林辛湉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故意说错的，至于原因也是幼稚得可笑。
　　林辛湉早早地回了家，她不想让父亲担心。
　　往后的几个星期，林辛湉不再只待在房间里看书，更多的是出来找陈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