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仙引-曷月仙官》闲云野贺

8、妖界-我不姓胡

　　曷月端着托盘，却不着急回房间，而是悠哉悠哉地，在醉香楼后方的小庭院里信步闲逛起来。
　　别看这醉香楼前堂尽是雀喧鸠聚的喧嚣之声，只要出了酒楼前堂，来到这后方下榻的地域，就只能感受到一片静谧，应当是费心设下了隔音结界。
　　这庭院占地不小，曲径幽幽，深深几许，应当也是用心设计过的，几处假山水塘也十分精巧别致。
　　曷与边逛边在心里评估，果真是各界有各界的风貌，初入住时未留意，只觉得这后院看起来虽颇有意趣，也是和人间那般差不多的，现在细看，发现这庭院的物种很是古怪别致，好些花花草草应当是妖界独有，他是见也未曾见过，如此他游客的心态便被引发出来了。
　　妖界正时值初夏，他这几日晚上在酒楼外时，已感觉有些蚊虫扰耳了，眼下自己走了有一刻钟，但在这庭院内倒是不曾听到那恼人的声音。
　　正想着，耳间就忽地听到一丝嗡嗡声，但这声音辅才出现，就见那嗡鸣的方位快速地掠过一道残影，随即嗡鸣声也突兀地断了。
　　曷月好奇地靠近了些，发现那残影竟是株捕蚊的紫藤，紫色的藤，紫色的叶，紫色的花，还可以看见那被捕的蚊虫，在花朵中垂死挣扎地蹬腿。
　　曷月心想，这要是种到人间，就十分方便了。
　　一圈逛罢，见识了会捕虫的紫藤花、长着摇头晃脑的金鱼的金鱼草、会给客官指路有问有答的鹦鹉，及各类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又在庭院之旅接近尾声的时候，瞧见了一方小水塘，远远望去，湖面氤氲着幽幽蓝光，流光点点，犹如一片小小的蓝色星河。
　　曷月走近去一瞧，这光原来水塘内养着的鱼儿们发出的。
　　这些鱼儿约莫一尺大小的样子，鱼身通体雪白，稀奇的是每尾鱼的鱼头处，都长着如拳头般大小的圆形琉璃状物，光源正是从这里发出的，随着鱼儿口中的吐纳呼吸，头上蓝光也忽明忽灭。
　　对于一直呆在天宫的曷月来说，这景象可谓是十分稀奇了。此刻曷月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兴奋，见这陌生的生物，美的如梦如幻，顿时手痒起来，便将装了吃食的托盘放在一边，伸手就往水里伸去，是要碰上一碰，逗上一逗这鱼儿才好。
　　就在衣袖即将沾湿之际，便被一只横空而出的手，攸地拉住了手腕，那只手略微一使力，便将他拉向了怀里，阻止了他的意图。
　　“有电。”
　　拉扯间，曷月听见一道好听嗓音开口道。
　　这嗓音，让人耳痒的感觉十分熟悉……
　　曷月暮然转过头。咦？狐狸精？
　　瞥见曷月“你为何在此”的眼神，男子也不打算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见他不再往水里瞎碰，抓住他纤细手腕的大手使了些力，又将他拉着走开了几步。
　　见这距离安全后，男子方才微微蹙起的眉头放松下来，遂放开他的手，看他满腹疑稿的样子，开口解释道，“其鱼为野宿火。”
　　“野宿火？”曷月不曾听过这名字，看这鱼身发光的稀罕模样，心道莫不是什么碰不得的珍稀宝物？
　　“野宿火，生于暗河。”听他似是不解，男子又开口道。
　　“生于暗河？”曷月闻言，心道，为什么对方每次开口，听起来像解释，但是总是让他产生了新的疑问？
　　曷月的疑问越堆越多，正暗道：不好，自己的妖界知识还不够，莫不要被看出什么端倪罢？正打算打哈哈地敷衍一句“哦原来如此”的时候，男子又开口道，“暗河位于蛮荒凶域，其河内之物皆至煞至凶之徒，这野宿火便是其一。”算是给了他一个完整解释。
　　竟是蛮荒之域的生物！
　　曷月总算明白这位狐兄为何要伸手将他拉住了。
　　曷月虽然不晓得这暗河，但说起这蛮荒之域，他在天庭还是有所耳闻的。
　　相传，这蛮荒之域内魔气压顶，是某位上古天神堕为阎魔之后的流放之地，此地十万年来被上古法阵封印镇压着——封印不破，魔道不出。
　　至于这阎魔的传说，更为稀奇：相传十万年前，这阎魔还是一位位分极高的上古天神，不知为何突然修练起了邪道堕了魔，后在天宫大开杀戒，幸得神帝与诸神将他制下，但却无法找到能关押他的地方，因为无论将他关押在哪，阎魔总能破坏牢锁，蛊惑人心。多次试图越狱之后，他终于成功了。阎魔逃至凡间附身于帝王，用帝王紫薇之气隐匿自己的声息，化作暴君危害数百年，直到魔气泄露诸神才终于将他找出，再次将他制服后，神帝为了不再添生灵涂炭之事，只好以自己的肉身献祭法阵，将阎魔镇压在无人之境，也就是如今的蛮荒之域了。
　　更早之前，蛮荒之域还只是一片无人之境，顾名思义，就是六界中无人踏足之境。因为那里地火滔天，环境恶劣，容不下任何生灵。但自从堕神被封印在此处后，境内日夜被魔气浸染，竟滋生出了一些小魔物，这些小魔物不受封印限制，可自由出入蛮荒之域，便时常在蛮荒之域的周边觅食，若遇见了法力不济的小妖，能将其啃的尸骨无存，十分凶恶，于是这地域便有了“蛮荒之域”的称呼。
　　天宫中，虽然没有人将这些传说中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但当年闹的这般大，虽是已过去了十万年，墙再厚也有透风的时候，这些事几乎算天宫的老八卦了，基本都传遍了。
　　有此，曷月自然是知道蛮荒之域的厉害之处的。
　　但知道这蛮荒之域厉害又当如何？曷月腹诽道，他也只是知晓其存在，然后关了许多不良神仙罢了，他又不是那些能押解堕神重犯的甲、乙阶神君，又怎会知其境内有条暗河，还知道这暗河内生了这野宿火。
　　听这狐妖的口吻，仿佛人人都知道野宿火，人人都知道暗河似的。但他目前在做妖，这人人且就换算做妖妖吧。
　　也是，这蛮荒凶域毕竟是在妖界边上，自己的地盘旁边有这般厉害的地方，自然是像天宫那般，八卦四处传了，而且人家还离得近，搞不好修为高些的还会去旁边观看一二什么的，自然是比天宫多了很多细节描述。
　　但自己眼下却表现的一无所知，怕惹他生疑，便开口道，“竟是蛮荒之域的生物！在下本家是花妖，家族世代皆在深山，不知世事，只听闻传说中的蛮荒之域凶恶异常，却从未听说过里面有些何物，想不到这漂亮的鱼儿出自蛮荒之域。”
　　男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
　　曷月见他不语，默认他是接受了自己的这番说辞，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不过，这鱼儿看起来怪稀罕可爱的，不知有何厉害之处？”
　　小小一尾，竟是碰也碰不得。
　　虽说两人不算相熟，但曷月总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人不会轻易拒绝自己，这莫名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
　　果然，听曷月开口问了，他便又开口解释道，“野宿火的鱼身有强度电流，若是鱼群同时攻击发力，其厉害程度同电母不相上下。另外，它生有两颗利牙，以血为食，擅以自身用光迷惑猎物吸引对方触碰自己，将其电晕或电死之后，再吸干猎物的血液。”
　　说罢，瞥了他一眼，又道，“若是只一尾还好，但水塘里五六十来尾，法力不稍高些的，被电上一番，肉身一毁，便要去地府报道了。”
　　曷月闻言一阵心惊肉跳，脸色顿时白了些许。若灵怎会有圈养这等凶恶之物的爱好！这妖界的观赏鱼也太不可爱了些。
　　刚若不是这位狐兄拉住他，他此番下界招安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同黑白无常见上一见了。
　　但是，这位狐兄刚刚打量他的那个眼神，该不会是“你就是那「法力不稍高一些」”之人的眼神吧？！
　　虽然他法力不济是事实，但这种一下就被人发现“我很弱”的感觉，还是让曷月的心头梗了梗。想开口反驳一二，想了想还是算了。说到底，这狐兄算是个救命恩人了。
　　男子见他脸色变了，想来是知晓个中厉害了，应该也不会再犯什么傻，便跨步转身走了。
　　“狐兄！”曷月见他要走，忙捡起放在一旁的托盘，跟上去道，“刚才多谢你了。”
　　曷月见他走的似乎与自己是同一方向，便与他一起并肩上楼，男子的身量很高，步伐也大，但此刻两人上楼的速度竟是差不多。
　　“嗯。”男子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 ，又道，“我不姓胡。”
　　曷月心道，我称的是狐狸的狐不是姓胡的胡。
　　但既然对方提出异议了，他便顺势接话问道，“那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白。”男子开口道。
　　曷月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原来是白兄，幸会。对了，方才不是咱们初次相见吧？你稍早些的时候，是不是去了我的画摊？想不到你我竟是住在同一处。”
　　男子第一次听见白兄这个称呼，倒也感觉出了几分新奇：“……嗯。”他应道。
　　两人边走边说，这会儿已上了三楼，曷月见他在自己的对门站定，显然就住在此处。
　　他莞尔，便对男子笑道，“我们还真巧。白兄，今日你救了我一条小命，不日有空的话，我做东请你吃酒如何？”
　　男子已将房门打开，闻言回头看着他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只是敷衍，说完便进了屋，抬手将房门阖上了。
　　虽然对方的态度不咸不淡，但曷月从两人的相处下来，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归类为了“面冷心热”那一类人，也自然，把那一声模棱两可的“嗯”，自动带入为了“好”。
　　他边进屋，边暗自思忖，什么时候邀约对方比较合适。看对方住客栈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万妖城中的人，如果他法力不低的话，那便更好了，他还能顺便将此人招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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