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寒冰泪》江村云

6、第5章 苏醒

　　等子涯也从屋中离开，确定屋内无人后，冰儿悄悄猫进屋中，小心翼翼走向昏睡的少年，在他床边慢慢蹲下。雀鸟伏在冰儿肩头，随她一样歪着脑袋凝视少年，大气不敢出一下。
　　冰儿原本还想着听听外世人说说那外世的趣事，哪知眼前这个，竟是一个半昏半死之人，心中欣喜顿减一半。不过她还是好奇，便屏息凝神，细细打量少年。
　　少年浓黑的双眉长在微凸的眉骨之上，英气勃发。长而密的睫毛盖住少年的双目，纹丝不动。高高的鼻梁，轻薄的嘴唇，都为少年的面庞增加了精致。
　　少年虽因受伤失血过多处于昏睡中，面色极其憔悴苍白，但仍难掩他的眉清目秀。此时双目紧闭的少年，如同平常睡着了一般，神色安详，静如清潭。冰儿看入了迷。
　　冰儿盯住少年，忍不住赞叹道：“雀鸟，你看这人，生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云国男子，都要好看呢！”
　　冰儿不由自主地定睛注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心里有什么似有若无的感觉升起，怎么觉着这陌生的少年竟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正在冰儿努力回想为何会对少年有熟悉感时，突见少年脸色骤变，从平静无波转为双眉紧皱，顷刻间见他面色急切慌乱，然后就听见少年大喊出声：
　　“父亲！母亲！不要！不要！”
　　冰儿不知所措，着急叫喊：“喂，喂！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喂！喂！”
　　昏迷中的少年对冰儿的呼唤没有一丝反应，他只是一直呼喊着父母，语气着急又惊慌，双手则四下里胡乱抓取。冰儿怕少年抓挠到他身上的伤口，立即抓住少年乱舞的手，紧握在自己的双手间，同时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啊，不怕，我在呢！”
　　昏迷中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冰儿的抚慰，被冰儿握住的手使了使劲儿，然后渐渐的，少年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变小直至失去，少年重新恢复平静，沉沉睡去。
　　听到屋内有动静，子涯快步赶来，意外看见冰儿在少年身边，迅速查看少年情况，一边嘴上问冰儿道：“冰儿，你如何在这？”
　　冰儿起身站在子涯身后，十分关心子涯为少年诊断情况，随口回答：“我无事随意逛逛。”
　　子涯确认少年无恙，安下心来，帮他盖好被褥，回身面对冰儿，语气调侃说道：“随意逛逛就能逛到这来了？你的禁足结束了？”
　　这一问问得冰儿有些语塞，虽然心虚，但她素来就有内虚外实的本事。她面不改色地带笑求饶道：“子涯叔，我都在家禁足多日了，今日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拜托拜托，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爹。”
　　“我可以不告诉你爹。你赶紧回家去吧。”说完，子涯朝屋外走去，回到院中侍弄起那些在日头下晒着的各味药草。
　　冰儿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她向来对云国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在云国长了十六年，无法出去，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外世之人进来，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了解外世的机会呢？
　　冰儿紧跟在子涯身后，缠着他继续追问：“子涯叔，什么是‘出离者’啊？那个少年是从何而来的？外世人如何能进入我们云国呢？那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出去看看？”
　　子涯停下手里活计，站定，表情严肃，直视冰儿，说道：“冰儿，你何来这么多问题。小孩子家莫要问这么多，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老实回家去，否则等你爹回来，我定告诉他你私自离家。我还有一院药草要收拾，你赶紧走吧，莫要再打扰我。”说完，子涯继续侍弄药草。
　　冰儿自知是无法从子涯处得到解疑的可能了，于是又心生一计，说道：“子涯叔，你看这一院药草等你收拾，我帮你吧。”冰儿说着就上手帮忙。
　　“唉唉唉，住手！”子涯挡住冰儿的手，不让她触碰药草，说道，“你不懂草药莫要乱动，少添乱。”
　　冰儿跑到子涯面前，说道：“子涯叔，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你进屋守着那个外世人吧，要是他再像刚才那样，我立马叫你。”
　　冰儿一边倒退着向屋子走去，一边对子涯说道：“子涯叔，你忙你的，那个外世人就放心交给我！”也不等子涯回复，冰儿直接跑向屋中。
　　“唉，这丫头！罢了罢了。”子涯知道冰儿顽皮好事的性格，也就随她去了。
　　重新回到屋内，冰儿重坐在少年床边。看了半晌，少年还是静静睡着，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冰儿百无聊赖地坐着，盯着少年看。盯着盯着，渐渐泛起了困意，她顺势瘫坐在地上，趴在少年手边打起了盹。
　　恍恍惚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冰儿突然惊醒，抬头，迷糊的眼睛仿佛看到昏迷的少年正在看自己。她揉揉眼睛，站起身，真的看到少年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看自己！她的惊讶，不亚于少年眼神里的惊讶。
　　“你醒了！”冰儿惊呼。
　　“你是谁？这是何地？”少年话里满是疑惑。
　　冰儿一时不知怎么处理，说道：“你，你，你等会儿啊！我去叫人。”
　　冰儿跑到门口，叫子涯道：“子涯叔，外世人醒了！”
　　子涯一听，即刻放下手里的药草，快步走向屋中。冰儿闪身让开，跟在子涯身后。
　　“醒了。”子涯站在少年床边察看少年的气色。
　　少年不说话。
　　子涯走近，伸出手想为少年把脉查看，少年有气无力但仍尽力将手收回身体不让子涯触碰。子涯看少年敌视的眼神，收回手，轻声安抚道：“你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
　　面对陌生人的询问，少年不回答，眼里充满狐疑与戒备。眼前的陌生男子和少女究竟是谁？自己究竟身处何处？这些才是他眼下最关切的。
　　他用游丝般的气力又重复问道：“你们是谁？我是在何地？”
　　他心里的困惑和不安，还有身上隐隐传来的阵痛，都让他此时变得异常警惕。
　　冰儿快语答道：“这是云国，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云国？你说这里是云国！咳咳咳咳！”
　　少年突起的激动引得他不住地猛烈咳嗽，拉扯得他的伤口愈发疼痛难忍，使他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
　　子涯赶紧叮嘱道：“你伤势过重，千万莫要激动，否则伤口重新裂开可就不妙了。”
　　冰儿也随声附和着关怀少年：“是啊，你别急，有事慢慢说嘛。”
　　少年在二人的安抚下尽力克制自己升腾的情绪，身上被刀子割裂般的疼痛也不得不让他控制自己平静下来。
　　待疼痛稍减，少年重新打量眼前这一男一女，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对他有任何威胁，于是又重新问一遍：“这里确是云国？”
　　“是啊，这里就是云国，这世上唯一一个云国，不会错的。”冰儿抢先回答，肯定少年的疑惑。
　　少年目光如炬，转悲为喜，脸上笑泪相杂着自言自语道：“我寻到云国了！爹娘！我寻到云国了！咳咳咳！”
　　又因为突然而升的激烈情绪，少年又狂咳起来，受伤处的剧痛袭击他的全身，他禁受不住这钻心的痛楚，清秀面容也变得狰狞扭曲。
　　子涯对少年关切道：“你重伤刚醒，切不可情绪激烈，养好伤乃眼下最为要紧之事。”
　　少年此时很是虚弱，刚醒又情绪激动，致使现在浑身无力，只得乖乖躺着，且感觉自己再也无力多说一句话了，索性带着眼角还未滑落的泪滴，闭眼凝神。
　　子涯安抚好少年，继而转身叮嘱冰儿道：“冰儿，你在这守着，我去找主长回来。”
　　“好，放心，我一定守好他。”
　　子涯看一眼少年，便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