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良秋》吴念白

9、违抗宵禁去报信

　　离开丽春阁正门之后，顾良奚立即朝着平康坊西侧坊门快步走去。因为还没过宵禁时间，坊门还紧闭着，同时仍然有侍卫结队在路上巡逻。
　　顾良奚顿时犯了难，且不说违背宵禁是一项不小的罪名，就算是强行闯出坊门，凭借一己之力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就在顾良奚踌躇不前的时候，前面十字路口突然拐出来一队六七个人组成的巡逻侍卫。顾良奚呆立在原地，想躲开一队侍卫的视线逃回到丽春阁已然是来不及。
　　“什么人！胆敢违抗宵禁！”跟在成队列的侍卫旁边一人的盔甲颜色明显不同，应该是这些侍卫的首领。
　　侍卫首领肩宽背阔声如洪钟，这一声呵斥让顾良奚原本的五六分醉意瞬间因此清醒了几分，然后把握着木剑的右手放到了身后。
　　侍卫首领立时拔出腰间横刀迈步朝着顾良奚走过来。“别看你是一名弱女子，只要是胆敢违抗宵禁的，我一律……”
　　侍卫首领气势汹汹，可是才走没两步就愣在原地。身后的六名侍卫一起吃惊地看到一名全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甚至还有黑色布料遮掩着头发和口鼻的男子转瞬之间出现在了侍卫首领的身后。黑衣男子动作太快，以至于六名侍卫和顾良奚都没看到他是从什么地方突然闪现到了这里。
　　震惊中的六名侍卫都听不到黑衣男子在侍卫首领身后说了什么，而同样吃惊的顾良奚看到黑衣男子在侍卫首领身后露出的一只眼睛散发着诡异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加上醉酒后的头痛，顾良奚在某个瞬间看到黑衣男子的那只眼睛的瞳孔变成了一道竖着的细缝之后又立即恢复如初。而能够变化出相同模样的瞳孔，顾良奚只在经过丽春阁门前的野猫眼睛里见过。
　　还没等所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黑衣男子突然又像刚出现那样，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不过这次六名侍卫和顾良奚都看清了黑衣男子是原地一个弹跳到了街道边的坊墙上，然后又很快落到了坊墙的另一侧。
　　侍卫首领的位置和坊墙顶端的直线距离在一丈有余，这样的爆发力是寻常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的。
　　然后看到黑衣男子消失的下一刻，侍卫首领腰间的刀鞘才伴随着一声脆响掉在了地上。
　　侍卫首领愣了片刻才慢慢弯腰把割断了系带的刀鞘捡了起来，伸出的手指有肉眼可见的颤抖。
　　“接着巡逻。”侍卫首领发出了一个声音和语调都很平淡的命令。
　　身后一名侍卫指着顾良奚说道：“可是这里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还静静呢，你这是又想起谁家黄花大闺女了？”侍卫首领转过身去又恢复了粗犷的嗓门。赶紧都给我接着往前巡逻去！“看见一只清早出来觅食的小野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喏。”六名侍卫很快通过十字路口之后消失在了顾良奚的视线中。
　　然后出乎顾良奚意料的是，侍卫首领没有再回头，而是径直朝着看守坊门的两名侍卫走了过去。
　　“刘头，发生什么事了？”侍卫甲问道。
　　“没什么，就是刚让兄弟们歇了歇脚，然后就接着巡逻去了。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能有什么奇怪的事？”
　　“可那边分明是站着一名女子，刘头你怎么……”
　　“嗯？你是在怀疑我吗？”高大的侍卫首领朝着身形瘦弱的侍卫甲欠了欠身子，从身形到凶悍眼神的压迫感让侍卫甲不由地吞了一口唾沫。
　　“小人不敢。”侍卫甲低头说道。
　　“把坊门打开。”
　　侍卫乙很是吃惊地问道：“可是刘头，现在还是宵禁时间，私自打开坊门是要受刑罚的。”
　　“一只小野猫要到坊门外去觅食，出了什么事都是我刘某人放出去的，跟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关系？赶紧开门！”
　　“喏。”两名侍卫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应声道。
　　看到两名侍卫将坊门打开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之后，侍卫首领立即说道：“行了，就这样吧。今日早点收班，都跟我回去。”
　　两名侍卫都不敢再多问，跟在侍卫首领身后朝着十字路口走过去。
　　顾良奚仍然紧张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三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侍卫首领回头看到侍卫甲乙正边走边对着顾良奚上下打量，立即对二人大声呵斥道：“看个屁！走快点！”
　　侍卫甲乙不敢造次，随着侍卫首领也加快了脚步，很快从十字路口拐过去不见了。
　　黑衣男子急速的动作和变化的瞳孔，还有巡逻侍卫的来了又去，这一切发生地太过奇特和突然，让仍旧头痛的顾良奚恍惚有些怀疑刚才连续的几幕是否真的发生过。
　　但不远处的坊门确实是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想起此行目的的顾良奚顾不上顾虑许多，连忙动身朝着坊门跑了过去。
　　平康坊西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预想中的巡逻侍卫都不见了踪影。顾良奚无心多想，在清冷空气里朝着南面的宣阳坊的西侧坊门继续奔跑。
　　好在平康坊和南面的宣阳坊只有一街之隔，顾良奚在头痛加剧之前便站到了宣阳坊西侧的坊门前。
　　顾良奚深吸一口气之后迈步走进了坊门，然后发现这次竟然连原本应该在坊门内看守的两名侍卫也不见了。顾良奚来不及多虑，继续快步朝着万年县县衙走过去。
　　看到县衙的正门在大约几十步之外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顾良奚越走越近，正在暗自思忖用什么样的托辞才能让县衙正门的侍卫在这个时间放自己进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两名侍卫正各自倚靠着墙壁闭眼酣睡。
　　说来也对，多年盛世光景之下，有案情的人就直接按照程序报案了，没道理要冒着被收押的风险去硬闯县衙，所以两名侍卫熬过一夜临近收班的时候闭眼偷个懒也说得过去。
　　顾良奚深吸一口气，然后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慢步走到两名侍卫中间，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县衙大门。想到推开大门很可能会发出足以惊醒两名侍卫的声响，甚至大门里面横插着门闩，两种情况都会让自己前功尽弃，顾良奚不由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只能暗自祈祷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
　　顾良奚双手手掌放在大门左右，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之后把大门推开了一条能容纳自己侧身挤进去的缝隙。顾良奚不敢放松警惕，又是很小心地挤进去之后反身把大门慢慢关合，然后来到抄手游廊的拐角之后才长吁一口气。
　　走到游廊尽头，又一次面对县衙后院正厅的时候，顾良奚才想起不知道吴念是在哪间厢房就寝，是不是要直接去就近的那间厢房拍门尝试看看。
　　还没等顾良奚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离着自己较近的这间厢房的房门突然被从内侧打开，陈酿秋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因为才是清晨，刚刚迈出房门的陈酿秋还不曾梳妆打扮，一件浅粉色的丝绸长衣挂在身上，一支白玉簪子咬在牙间，正要在后脑挽起头发的双手因为衣袖滑到肘部而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臂。
　　陈酿秋余光里看到游廊尽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扭头看到顾良奚之后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用簪子把简单挽好的头发固定住之后，陈酿秋走过来站在顾良奚面前。
　　陈酿秋不由自主地闻到了顾良奚身上的酒味，然后动了动鼻头做进一步的确认。但出乎顾良奚意料的是陈酿秋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之后并未做出掩鼻之类的动作，甚至都没有流露出丝毫嫌弃的神情。
　　“怎么？借酒浇愁？喝那么多酒不会担心把嗓子弄坏了吗？毕竟那是你唱好小曲儿的根本。”陈酿秋依然面带笑容。
　　顾良奚面露不悦。“我要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是吗？包括和我争抢未婚夫？”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吴念哥哥并没有和你真的订婚。”顾良奚急忙辩解道。
　　“随你怎么想，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说服不了你。我料到你会再来，但没想到你会如此心急，隔天一大早就来继续叙旧。只是我很好奇，明明久别重逢之后有很多话想说，为什么昨夜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哪怕不能在饭桌上说你真正想说的话，至少可以多看你的吴念哥哥几眼呢？在这个大多数人到没起床的清晨跑过来叙旧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陈酿秋紧接着把目光放到了顾良奚手里的木剑上。“这把木剑该不会是你连夜做出来要带来送给你的吴念哥哥的吧？”
　　“不关你的事。我是来找吴念哥哥的，不是来和你斗嘴的。麻烦你叫吴念哥哥出来，我有急事要对他说。”
　　“有什么急事这么怕我知道？”陈酿秋对木剑没有多大的兴趣，而脸上的笑容摆明了是在戏弄顾良奚。“该不会是你俩要背着我私奔了吧？那可是就要关我的事了。”
　　顾良奚面露几分恼羞之色，嗓门也抬高了几分。“我说了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你赶紧叫吴念哥哥出来！”
　　“啧啧啧。”陈酿秋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多逗逗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生气了，看你现在的表现我还是挺失望的。”
　　顾良奚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