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良秋》吴念白

3、长安城里旧囚笼

　　第二日，长安，平康坊，丽春阁。
　　顾良奚跟着苏晓晓下了马车，看着车夫自顾驾着马车去了丽春阁后院，然后苏晓晓上前对丽春阁门前一个正在低头打扫路面的杂役说道：“烦请去通知谭妈妈，就说苏晓晓回来了。”
　　杂役上下打量了苏晓晓一眼，说了一声稍等便进去了。
　　平康坊西北角抵近皇城，东面和东市仅有一墙之隔，除了因为地理条件而成为达官贵人的住所聚集处，更是由于其内建有三条曲巷而名扬长安，甚至是四海之内大部分男人心神向往的销魂之处。
　　如果从平康坊北门进入的话，就能看到三条曲巷的圆拱门排列在左手边，由近及远依次是北曲、中曲和南曲。三条曲巷所占地基加起来正好是整个平康坊的十六分之一，林立其中的青楼共有大小上百家。
　　三条曲巷内的建筑样式各有不同，北曲尽是鳞次栉比高低不一的彩楼，中曲多是独门别院，南曲里依次矗立的是彼此临近却不相接的高大楼阁。纵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也能由此看出三条曲巷内各个青楼的财力不一而足，由此猜出北曲招揽的客人会多是寻常百姓和赶赴长安赶考的穷举子，中、南两曲进出的尽是富足的商贾和王公贵族官宦士人，而自然也只有中曲和南曲里的妓女有着更娇美的容貌和出众的才能。
　　此时的顾良奚和苏晓晓便是身处在南曲中段，抬眼无需仔细端详便能看出丽春阁在门面装潢上颇下了一番工夫，乃至二楼的栏杆上都有艳丽的绘画点缀其中，对比两侧同样装饰精美的青楼也不遑多让。
　　青楼只在午后和夜间才有华丽繁盛的景象，所以此时天色虽然早已大亮，但在眼前的道路上并未见许多行人来往。
　　第一次离开山村之后来到长安的顾良奚从远远看到长安的城墙和威武城门的时候就感到震惊，进入长安城内之后虽然只是看着整齐的坊墙、坊门和各色高过坊墙的青瓦屋顶，但也已经超出了之前对长安城的所有幻想。此时面对着绮丽美艳的丽春阁，更是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残留的脂粉气熏得有些迷醉。
　　“哎呦喂，这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我们丽春阁的头牌给盼回来了。”
　　顾良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丽春阁正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洪亮而尖锐，让经历了一夜颠簸之后有些昏昏欲睡的顾良奚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看着一个中等身高体态丰腴服饰华丽的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扭了出来。
　　“谭妈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苏晓晓从容地笑着说道。
　　“可不是好久没见嘛，这一晃就是十来年，你可不知道妈妈我想你想得有多苦。”迎面而来的老鸨笑得眯起了眼睛。
　　“谭妈妈是想我带走的金银珠宝想得苦吧？”苏晓晓轻描淡写地说道。
　　“哼，你还好意思提！”老鸨瞬间变了脸色，不过也只是常人冷嘲热讽时候的神态。“当初妈妈我苦心栽培你那么多年，竟然比不过那小白脸一番甜言蜜语，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把妈妈我分配到你身上的饰品和客人打赏的钱财都抹了个一干二净。也不看看那些金银珠宝是姓谭还是姓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大鱼大肉，谁还咽得下粗茶淡饭呢？一来妈妈你只教给了我成为优等妓女的才能，二来当时决定了要隐匿到山间乡野，总得要生活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我带走的那点钱财对妈妈你不说是九牛一毛，但也远不至于伤筋动骨。这都过去十来年还能让妈妈你念念不忘，这一点我着实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躲到那么偏远的小山村都能把我找着，可见妈妈你真的是下了不少工夫。早知道妈妈你这么想让我回来，我肯定早就主动回来负荆请罪了，也就不用麻烦妈妈你特意让钱二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小白脸昨日辰时，也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跑到我这丽春阁告诉了你的藏身处，换了几吊赏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后让钱二乘着马车去你那小山村，一来一回也最多不过十二个时辰的事。”
　　苏晓晓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用力让自己笑了出来。想起昨日在怀川村突然见到一袭黑衣裹身的钱二，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只说了一句谭妈妈找你回去，没有提到原来是那个负心人卷走大部分钱财几个月之后，跑去丽春阁用出卖自己的藏身之所来换取了几吊铜钱。
　　老鸨接着一脸得意又轻慢地看着苏晓晓说道：“不然你还真以为妈妈我会不计成本地找你十年？当年你们卷走的钱财确实不少，妈妈我也确实发动了不少时间和财力在这长安城内外都找过。可妈妈我的家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善罢甘休了，就当是被偷了被抢了，喝醉酒掉河里了，换成残羹剩饭喂了野猫野狗了。脸面嘛肯定是丢了一些，可是跟小白脸私奔的姑娘在这三曲里你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妈妈我犯不着惦记你那么多年。这点道理要是不懂，这南曲怎么会有妈妈我的一方立足之地？”
　　老鸨继续喋喋不休。“不过一码归一码，没有你消息的时候妈妈我能当做过眼云烟，可知道你藏身处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时候要是不让钱二把你捉回来，妈妈我在这三曲里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对了，说了半天差点把钱二给忘了。他人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回来？”
　　苏晓晓稳了稳心神。“临近离开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出了个伤人的案子，所以委托钱二去和官差打交道。顺利的话，应该不出半日便能回来了。”
　　“伤人的案子？”
　　“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出手重了些。”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要让钱二亲自去办。不过钱二办事我放心，那些不大好见光的事让他去办准没错。话说回来，这该不会就是那个下重手伤人的小孩子吧？”老鸨把目光投向了顾良奚。“没想到你跟那个小白脸还生了个女……哦，是儿子啊，你看我这眼神，都快老眼昏花了，差点认错了，这孩子白净得跟个女娃娃似的，哈哈哈哈。”
　　顾良奚木然地看着老鸨和苏晓晓交谈，老鸨每一次嬉笑都让顾良奚感觉她脸上厚实的脂粉会随着颤动的赘肉脱落一层下来。顾良奚听到老鸨把自己错认成女娃之后并没有面露愠色，只是把手里的木剑握得更紧了。
　　“这个孩子不是我生的，是我从那个小山村带出来的，一来是带到长安见见世面，二来犯了那个错误之后恐怕在那个小山村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这个孩子我会自己养大，所有的费用从我的薪资里面扣除。还望谭妈妈成全，让我能留他在这丽春阁里。”
　　老鸨仍然是笑容满面。“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一别十来年到底是跟妈妈我生疏了。说自己养大多见外，养一个半大小子能花多少钱，不过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已。”
　　苏晓晓对于老鸨的欣然接受并没有表现地很激动，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谭妈妈成全。”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让你们进去了，这让人瞧见了多不雅观，好像妈妈我故意刁难你们似的，快进来快进来。”
　　老鸨说完便自顾转身朝着丽春阁里面走，苏晓晓领着顾良奚也跟了进去。
　　丽春阁外面已经是有不菲的雕花和图案装饰，内里更是堪称富丽堂皇。不仅有更多且更精美的雕饰和沁人心脾的各色花卉，还有在梁柱和栏杆等显眼出涂抹了一层金漆，在一众华丽奢侈的青楼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让从未见过如此绚丽场景的顾良奚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老鸨一边朝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一边说道：“别看这丽春阁的装潢比你当年走的时候好了一些，但哪一样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工匠们干活的时候还不能完全放心，凡事都要妈妈我亲自盯着，那叫一个操心费力。可别看费了这么大钱财和心思，如今的行情却不比当年了，客官们的口味是越来越刁了。什么唐朝的还是西域的，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最要命的是越是那些舍得花钱的客官越是有各种各样的见不得人的癖好，要是这里满足不了他们，转眼就去了别家，任你怎么苦心挽留都不带回头看一眼的。都说这平康坊的三曲是长安城的销金窟，可谁又能看得到妈妈我经受的苦？”
　　老鸨自说自话，苏晓晓领着顾良奚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苏晓晓进门之后只是四下瞥了一眼，顾良奚则是匆匆地把眼前这丽春阁正厅的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遍。
　　老鸨走到二楼之后继续往左手边一处角落的房间走过去，打开房门之后斜倚在了门框上。
　　“这个房间是偏了点，但眼下能让你们在丽春阁住下的也就这一个房间了，一楼二楼都满员了。你也知道，这里是长安的三曲，最不缺的就是一茬又一茬的水灵灵的小姑娘。”
　　“谢谢谭妈妈，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苏晓晓对着老鸨欠身道谢，然后领着顾良奚要往房间里面走。
　　“欠我的那些银子你打算怎么还呢？”
　　苏晓晓从老鸨貌似漫不经心的问话里立时明白了即使眼前这样一个阴暗甚至有些逼仄的房间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当然是像十年前那样，靠着唱小曲儿得来的赏钱来还。”
　　“唱小曲儿？”老鸨从脸颊上的赘肉里挤出一抹笑容。“十多年前妈妈我花了那么的钱财和心血捧你栽培你，到头来却是让一个小白脸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走了，让妈妈我既丢了钱财又丢了脸面，那些债可不是那么好还清的。不说如今愿意听小曲儿的人没几个了，就是有，那也是都奔着年轻漂亮的姑娘来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现今的年纪摆在这儿，论面貌论身段，你凭什么和那些新鲜的小姑娘争宠？”
　　苏晓晓笑了一下。“唱小曲儿是卖艺，靠的是嗓子，又不是靠这一身皮囊。”
　　老鸨轻哼了一声。“世道变了，不比当年那么多人围着你听你唱小曲儿了。再说了，比你年轻比你美艳同时还唱的不比你差多少的姑娘，我这丽春阁不说遍地都是，三五个还是找得出来的。说句难听的，你苏晓晓十年前称得上丽春阁乃至整个南曲的头牌，可现如今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就算你的嗓子比着所有的小姑娘都好出几分，同时还有老主顾单单为了那几分的好感仍然回来捧你的场，那些捧场的人又愿意为你花几个钱呢？”
　　“既然答应了要还掉欠妈妈你的债，那我苏晓晓必定会尽心尽力地招揽客人，直到还清欠款为止。苏晓晓的话语里少了几分自信。”
　　“说得轻巧。挣钱真要是那么容易，妈妈我早就把整个三曲都给买下来了。”看着苏晓晓不说话，老鸨继续数落道：“从你开始接客那天起妈妈我就告诉过你，那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自以为有一张漂亮脸蛋，有个好嗓子再加上有几个有钱人捧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到处飞了，到头来好死不死地让一个不负责任的小白脸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走了。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被捉回来妈妈我喂养你十多年的丽春阁？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鸨话里带刺，苏晓晓始终没有做出什么卑躬屈膝的姿态。可是顾良奚抬头看着苏晓晓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握着自己的手掌却已经微微沁出了汗水。
　　“有些话本来不想当着小娃娃的面讲，可看你还在对唱小曲儿还债心存幻想，妈妈我不得不把底牌亮给你看。妈妈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当年那些捧你的客官，说不定有哪个老主顾看在以前给你捧过场，对你还有几分惦念的份上，能出个不错的价钱，妈妈我就把你囫囵个送过去当个小妾，你欠我的债也就一笔勾销了！”
　　老鸨话音刚落，顾良奚突然举起手里的木剑朝着老鸨身上连续砍了过去。“你才要去当小妾！”
　　老鸨和苏晓晓都大吃一惊。
　　“不得无礼！”苏晓晓对顾良奚斥责道。
　　老鸨身上挨了两下之后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把木剑抓在了手里，然后用力一拽便把木剑从顾良奚手里夺了过来。
　　“这是从哪招来的野娃子！一点规矩都没有！”老鸨瞪着顾良奚说道。
　　“对不起谭妈妈，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苏晓晓急忙道歉。
　　顾良奚抬头迎着老鸨的目光毫无惧色，老鸨也不好对这样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大发雷霆，只好把木剑朝着顾良奚脚边丢了过去。
　　顾良奚连忙把木剑捡起来，仔细查看木剑没有任何破损之后又抬头想继续对老鸨怒目而视，而老鸨已经把目光又放到了苏晓晓身上。
　　“反正最后那条路已经给您指出来了，该选哪条路你看着办。”
　　“谢谭妈妈指点，苏晓晓记下了。”苏晓晓连敷衍的微笑都没有带上。
　　“别怪妈妈我说话直白，所谓良药苦口，妈妈我这不是看你年纪大了，还带个孩子……”老鸨把目光停留在了顾良奚身上。“哎，你还别说，这小娃娃这么一折腾倒是提醒我了，从门口就一直光顾着和你说话，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孩子。”
　　“你说这孩子别看是小山村里出来的，但偏偏生了一副俊俏模样，再加上这像是结了霜似的脸色，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啧啧。”老鸨先是欠身打量了顾良奚一番，然后直起身来继续对苏晓晓说道：“这有钱人啊，别看妈妈我在这三曲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见过的客官没有一千也不少于八百，有时候还真捉摸不透他们的癖好。要不怎么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有的人还真就好这一口。这个小白坯子虽说脾气大了点，可妈妈我什么脾气的没见过，你说要是让妈妈我好好调教调教，再来那么一个精心打扮，要是再会唱个小曲儿什么的就更好了。到时候往那些客官面前一放，说不准还真就有哪个客官……”
　　苏晓晓在察觉到老鸨的想法的时候就立即伸手把顾良奚拦在了自己身后，碍于现在的处境不好和老鸨撕破脸面，只能仍然面带微笑地委婉说道：“妈妈又在说笑了。”
　　老鸨笑了笑。“逗他玩呢，妈妈我是吓唬吓唬他，让这孩子知道在丽春阁要懂规矩，别没大没小的。”
　　“谭妈妈有心了。”
　　“行了，该说的妈妈我都说了，你一路颠簸也累了，今晚就早点休息，明日开始接客。”
　　苏晓晓点了点头，然后领着顾良奚往房间里走。
　　可是刚要迈步进房间的时候又听老鸨在身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次你不会再跑了吧？”
　　苏晓晓转身笑着对老鸨说道：“那谭妈妈你可要把前后门都锁好了。”
　　“那不能够，这丽春阁的前后门都随时为你敞开着。不过妈妈我也把话放在这儿，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派人一路闻着你的味儿把你拖回来。”
　　“那是当然，谭妈妈的手段我不是已经见识到了吗？”
　　“哈哈哈哈。”老鸨笑得树枝乱颤。“妈妈我跟你说笑呢。你们赶紧进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下人给你们送上来。”
　　“谭妈妈费心了。”
　　“啧啧，可惜了，可惜了。”老鸨边走下楼梯边自言自语。
　　苏晓晓微笑着看着老鸨迈步走下楼梯之后才收起了笑容，然后回身面对着房间里面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抬腿迈了进去。
　　眼前这个房间因为只在一侧墙壁开了一扇不算大的窗户，所以即使在此时的晴朗夏日辰时也不见有多少明亮光线穿透进来。而摆放其中的床铺桌椅梳妆台等家具物件都已经稍显陈旧，更是为这个本就有些昏暗的房间平添了几分落寞气氛。
　　“晓晓姐，你真的会被那个谭妈妈送去给别人当小妾吗？”
　　苏晓晓摸了摸顾良奚的头。“不会的，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要靠着唱小曲儿还钱吗？”
　　“晓晓姐你真的欠了很多很多钱吗？”
　　“对啊，要不然为什么那个胖子老鸨过了十年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为什么一定要回青楼呢，做点别的挣钱还债不好吗？姐姐你小曲儿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唱小曲儿，挣了钱再还给胖子老鸨不就行了吗？”
　　“傻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十几年前我被卖到青楼的时候没有办法，如今我被负心人出卖，被钱二捉回来也同样是身不由己。”
　　“在怀川村的人都说青楼是，是不好的地方。”
　　“再差劲的地方也污染不了真正善良正直勇敢的人格。你只管听姐姐我的话，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苏晓晓蹲下身来，双手轻轻抓着顾良奚的胳膊，眼底里尽是温柔的神色。你刚才招惹了胖子老鸨，她今后很可能会偶尔故意找你的麻烦，或者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找你撒气什么的。到时候你千万要忍耐，不要再和她起冲突，因为那样对你没有好处。而且你要开始学着帮忙做些事情，比如帮着打扫地面收拾桌椅器具什么的，让胖子老鸨对你的态度能有所改善。其余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吃好睡好就行了。然后最重要的是不要和丽春阁的姑娘们有来往，不要跟来这里的任何客人起争执，甚至尽量不要和客人们有眼神上的接触。都记住了吗？”
　　顾良奚一直低着头，短暂的沉默之后才轻声说道：“晓晓姐你说过我小曲儿唱得很好，要不……”
　　“住口！”苏晓晓突然抬高了嗓门，同时也抓紧了顾良奚的胳膊。“不许再提你会唱小曲儿的事！尤其不能让老鸨听到，知道了吗！”
　　顾良奚抬起头看着苏晓晓，有些委屈和不甘心地说道：“晓晓姐，除了吴念哥哥，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如果你能在这丽春阁平安健康地长大，同时一直保持住内心善良正直勇敢的品格，就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苏晓晓的神色和口吻都缓和了下来。“长安城太复杂，三曲太复杂，比你熟悉的怀川村都要复杂得多。虽然之前说要你为我养老，但不过是我开玩笑的话。我不会要求你去为我做什么，带你离开怀川村也只是觉得这样对你的成长更好一些。虽然在青楼里长大相比长安城的富家子弟很是不堪，但至少身处长安城里能带给你广阔的眼界，那同样也是对一个人的成长很重要的东西。我会尽我所能地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同时也尽量减少你在这青楼里受到的精神污染，而你只要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就可以了。将来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我只希望你能一直追求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顾良奚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晓晓笑了笑，站起身来把房间里的摆件大致看了一眼。“不说这些了，你颠簸了一夜也累了，先补个觉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