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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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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月这台戏唱的是一个名叫陈彩君的女子代替兄长从军,最后成为一代将军的故事。
白千水是个不懂戏的人,不过见他姿势端的正,指头带着戏,更不论说后头的刀戏,也知这秦四月是个从小泡在戏班子里的童生,现在出落成了名角儿。
待到一出戏完成了,台上已经落满了彩头,细碎银子,金珠玉坠撒的满地都是。
秦四月着了一身细甲软盔,做了个谢礼的姿势,施施然准备退场。
“四月,再来一首呗。”
“是啊,这马上就到了十五月圆,娱乐节目得停还一会儿呢,还不快快再给我们饱饱耳福?”
“四月,你就在这儿唱着,这些全是你的。”
于桑已经吃得半饱了,摸了摸肚子,道,“这唱戏的赚钱也这么轻松,我生来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
白千水没说话,只是盯着秦四月瞧,想瞧他该怎么办。
“不敢。”秦四月略一低头,再一抬头的时候,视线扫过楼上坐着的白千水,微微一笑,“明儿就是十五了,各位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
“子时才宵禁,四月你怕不是因为崔队长不在,才拒绝的吧。”
秦四月脸上涂着浓浓的粉墨,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怎么会,各位爷说笑了,不知,是想听什么?”
“就听那首,我曾在院子里听过的那个,‘愿相见早,请白首离’,不知道那是叫什么名字。”
正当白千水以为他要拒绝或是唱一段的时候,秦四月忽的笑了,笑容经过脸谱显得更加妍丽,“抱歉,《陈彩君》是四月的最后一出戏,而那一首曲子,鄙人只唱给崔队长一个人听,十五将至,各位请回吧。”
话罢一福身子,脚跟微转,施施然下了台,整个身子从头到尾都带着戏子的傲气。又大抵是做鬼的原因,他身上所有的气息都是沉淀的,就连那湖蓝色的戏服衣摆,也都是平静无波。
台上凌乱散落的赏头,与那个沉默离开的戏子一样,安静,甚至是寂寞地待在戏台上。
只剩下戏迷们的窃窃私语。
“秦四月以后不唱戏了?”
“早就听说他和崔子玟有点暧昧了,没想到是真的。”
“我表舅家的一个亲戚就是喜欢男的,没想到……”
“这还看不出吗,我看着秦四月平日里说话就是娘里娘气的。”
“我看这结局就和这说书说的一样,没个好下场。”
……
“这哥哥好生爽气。”于桑赞叹了一声。
白千水想了想,问,“你不会觉得这是很奇怪的吗?”
“为什么?”于桑抬头。
“因为,这是世俗的意见,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于桑哼了一声,表示不屑,“那我偏要做那个最特殊的。”
白千水弯唇,站起身来,“走吧,乘子时前还能租到房子,再晚些就进不了了。”
于桑最后扒了一口饭,跟着白千水走出去 。
飘香阁附近便是饮食玩乐一条街,灯红酒绿的地方,边儿就配着客栈,俩人准备走进去的时候,伙计正挑完门口的灯笼准备关门,见他们步履匆忙,等了他们一会儿,招呼道,“打尖的,快些。”
两人钻进去,伙计才把门关上,上闸落锁,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符,在门的缝隙处贴上,方才回身,“刚好剩了一间房,二位是要……?”
“那便如此。”白千水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块放到桌上。
伙计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左右瞟了瞟,将金块揣到怀里,“现在就差人到房里放好热水,等下大人可以洗浴,看二位装扮……是侠士吧。”
白千水已经换下了那身道士行头,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衫 ,身后仍旧背了他那把拂尘。
看起来确实像那种行走江湖的能人异士。
“也不算。”白千水道。
“看大人通身气概,我知也不是普通人,这里是罗帛门画的符,大人收下。切记,子时以后,客栈关门三天,大人在屋里头千万不要打开窗,省的小鬼跑进来。这符咒贴在窗户上,方保性命无虞。”
白千水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伙计在前面走着,略弯腰,“餐点大人到大堂来食用就行,虽比不上隔壁的飘香阁,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白千水看他打开门,然后领着于桑走进去。
“大人安心休息。”
“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了。”
“好的,那小的就退下了。”伙计笑嘻嘻地把门掩上。
于桑方摘去了“乖巧”二字,扑倒白千水身边,“为何要锁门,这十五月圆又是什么?”
“十五月圆,阴气大盛,这世道鬼怪横生,普通人在外行走最是危险,就算呆在家中,也会有鬼小鬼来窍门,有了恶念的大鬼便会乘机跑进去作恶,所以要贴上辟邪符,百年前罗帛门与霜华殿合议,每月十五前后三天,订为禁行日。”
“所以说这些日子外头尽是些鬼怪咯?”
“是,所以这正是你历练的好时机。”白千水点点头。
“那,现在就走吧!”于桑兴致冲冲地要打开窗子。
白千水扯住他的衣领,“得,有几个事得先吩咐清楚。”
“你快些说。”
白千水伸手在他手上打了一下,“第一,碰到人就躲。”
“明白。”
“人和鬼和妖,你分得清吗?”
“我可从小在界山长大。”
“嗯,第二,只捕杀杀人的妖和鬼,可以抓几只小鬼练手,但一定要放掉。”
“明白了。”
“不能离我太远,遇到危险回来救你。”
“知道了知道了,何时出发?”
“再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两个白色人影从客栈的窗户一跃而出。
吓到了坠只长长的舌头在街上闲逛的吊死鬼。
“这是吊死鬼,都是因为上吊而死的。鬼呢,不去投胎,在这世间晃荡,多半是因为心有执念。”白千水慢悠悠地讲,“像这位在这人世间游逛的太久,执念快散了,再过不久便会有黑白无常将他们收走。”
“哦,我知道了!那上次说要带我走的那个男人也是有很多执念吗?”
白千水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嗯,他有很大的执念,不过,大多数人很强执念的鬼多半是为了复仇,会变作恶灵杀人,杀了人,便会入不了轮回。但那个人似乎不一样,好像是阎王爷故意放的水。”
“什么叫阎王爷故意放的水?”
“就是,是天地允许这个特例存在的,奇也怪哉。”
身为个鬼,完全没有当鬼的意识,还把自己当人看,还想杀道士!
真是……轻狂!
白千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两人顺着大街往前走,凭着自身避妖的属性,平平安安走一路,一边走,白千水一边教于桑认妖,认鬼,联系联系《山海经》,讲几个小故事,颇有点寓教于乐的味道。
除了死时受过什么相关磨难的,大多鬼都会讲话。十五三天说是不得出门,实际上却是百鬼夜游。除了街上的妖和鬼模样长得可怕些,和平常的市集也没什么不同。
人们平日里怕鬼怕妖见了便打打杀杀,到了这几天,还是会在门口摆上好吃的好玩的,讨好这些鬼,让这些么鬼止步,莫来拜访。
“今天第一堂课,学身手。虽然但是,想我这种道士,打架并不好,但是你以后是要行走江湖的,不一定要跟我一样捉妖收鬼。”白千水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些,“我师父说,剑要指向该指的地方,所以从未教过我武功,让我练就了一番轻功,也就是逃跑的本事。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你还是该学,这剑,指恶,指奸,指佞。握剑的人,敌邪,敌邪,敌伪。”
“可……这只是一把桃木小剑。”
“是,所以你要练,修炼剑气。我不知道你要跟我多久,但你既然跟了我,我反正也乐得清闲,就好生教你。”白千水在他头上揉了揉。
“那如何练?”于桑抬头。
白千水从身后抽出拂尘,挑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鬼,敲了一下。
那鬼生了气,呲牙咧嘴便想要擒他。
白千水一后仰,单腿微弯,另一条腿在那里鬼肚子上一踢,借力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然后敲在那鬼的脑袋上。
只见那鬼抱着头嗷嗷地叫起来。
白千水弯唇,道,“兄台,帮个忙呗。”
那鬼好生委屈,“帮忙就帮忙,何必打我。”
“抱歉。”白千水挠挠头,“第一次找鬼帮忙,不知道鬼会不会答应。”
鬼幽怨的瞧他们一眼,“现在的人,混在百鬼百妖之中,还如此狂妄的,你还是头一回。”
白千水谦虚地笑了笑,“大哥如何称呼。”
“不记得了。”
“那……无名先生,不知您是否肯帮小徒练个手?”
那鬼看向于桑,小孩子还未发育,个子尚矮,估计他一只手便可以把他提起来,手里拿了一把桃木小剑,气势汹汹的样子。
真吓人呢,他扯了扯嘴角。
见他没反对,白千水又低头吩咐于桑,“刚刚教你了一个法术,若是你能打败这位鬼大哥,咱们在学下一个。”
“等下,话说在前面,我过几日便要走了,你们可别降了我。”
白千水还未开口就听见于桑道,“我们不收没有杀孽的鬼。”
白千水点点头。
于桑眉毛一挑,抄起自己的桃木小剑,剑尖直指壮汉无名鬼,奈何他身板小,轻易就被那鬼躲过。
整个人还被那鬼提起来往后一丢,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有几只穿着花裙的女鬼飘在空中,手里端着刚刚拿的瓜子花生,切切地讨论着。
“这小弟弟多小啊,好可爱。”
于桑爬起来,又向那鬼的右后方袭去,待他来抓时,整个人向左一倾,一个倒勾,右脚往那鬼脸上踢去。
那鬼反应也算灵敏,瞬时用手擒住他的脚腕。
于桑乘机把桃木剑往他胸口刺去。
奈何力气太小,刺到一半便被硬生生止住。
“小鬼,回家再多吃几碗饭吧,哈哈。”那鬼嘿嘿一笑,又要把他提起来。
谁料于桑腰一用力,人倒着弹起,双手抱住那鬼的脖子,按照白千水教的法子捏诀。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