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白千水（又名夫夫二人带娃记）》早非草

5、第二章

　　白千水本想到了梧庄找家旅馆住下来，毕竟自己还带着孩子，结果却发现自己的盘缠早在那天给了那个叫李观的男孩，于是只能撕下了一张赏金贴，准备去抓点东西，拿来换钱。

　　这里罗帛门的人少，因此赏金帖子便格外的多。
　　说是梧庄西边的一个山沟里来了一只马妖，作威作福，烧杀抢夺，百姓都已经逃难逃到城里头来了。
　　白千水便带着于桑赶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一对人马正在围攻马妖，六七人的小队打得支离破碎，其中一人正被那马妖擒住身体，眼角瞟到他们出现在空中，疾声大呼，“兄台！救命！”

　　只见那马妖还未彻底化成人形，下半身是马的身体，上半身是人的身体，身姿矫健。眼珠子尚是纯黑的，鬓发张扬，见他们靠近，发出一声嘶吼，就要扑来。
　　白千水拍了拍于桑的肩示意他待在原地，自己脚尖一点，飞至空中.

　　此处山河呈聚宝盆形，汇天地灵气，集日月光辉，马妖鸠占鹊巢已有些时日，妖力大涨，也难怪这佣兵小队如何也打不过了。

　　刚越至马妖头顶，马妖便松开手中之人，扬起手就要抓白千水，粗壮的手臂上暴着青筋，似乎眨眼就可以将白千水瘦弱的小身板给掐死。

　　白千水一个后空翻，轻巧地踩在马的背上，然后左手在空中做咒，右手凌空一抓。只见马妖发出一声嘶吼，然后瞬时消失在原地。
　　白衣道士双腿微弯，借力重新轻踩在地面上。

　　先前那个差些被马妖撕破喉咙的男人看着马妖消失，全身上下的力气仿若被抽走一般跪坐下来，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怔愣。

　　于桑捡了包袱跑过来，眼睛亮亮的，“界山那日便知你武功好，如今才知还是我眼界窄了。”
　　白千水手指在他头上亲昵地弹了一下，“你若是有兴趣，日后我便教你些小法术。”
　　“当真？”
　　“当真。”白千水弯唇。

　　旁边的小树林中突然走出了一队人马，皆着束口长衫长裤，右臂衣袖上绣金纹凰羽，为首之人开口，“这位兄弟，不知可否将马妖转交给我。”

　　要知道，在抓妖这行当上，更不用说是赏金这事上，别人抓了的妖来要，无异于抢劫。地上的兄弟大约也从没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惊讶的抬了头，但见了来人衣着，又悻悻低下头去。

　　在这混沌界，除了霜华殿的人又有谁敢跟罗帛门的人争抢呢？若是他们这种无名小辈遇上这种事，忍忍就过去了。

　　白水笑起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怎么看都与这一身道士服装格格不入。
　　总让人觉得……他不像个道士了。

　　“若是给了你们，后边几位便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道。

　　话罢，便见树林里又走出来几队人马，其中有一队素锦衣着，仙气飘飘，腰间别青兰玉佩白色花穗，是霜华殿之人。他又掀了眼皮往上瞧，又见树上蹲着几个黑衣刺客。

　　为首之人，宽肩窄腰，半倚在树干上，右手拿着一把黑色暗金折扇，视线倒是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于桑身上，神情滞滞的。

　　这下好了，霜华，罗帛，骨刺的人都集齐了。

　　“分配是我们之事，你只需把马妖交给我们便行。”罗帛门为首的男子说道。

　　“凭什么给你们！”于桑的声音喊道，“这是白哥哥收的妖！”

　　白天水静默在原地，脸上笑意不减，丝毫也没有要反驳的样子。

　　罗帛门之人哼了一声，便抽出了腰间佩剑，剑尖直指二人，“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

　　白千水出门收妖捉鬼多年，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放到平常，他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看今日这孩子这样高兴，况且这孩子刚一出界山就让他见到这种场面，见这种腌臜事情，总觉得在教育方面，他实在是……

　　况且，他一身轻功功夫，若是带着于桑跑，也不是跑不走。

　　就是稍微累了些。

　　“霜华殿不是一直以光明磊落著称吗，如今也学得这种做派了？”

　　白千水正细细思索间，听到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从树上传下来，他诧异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

　　霜华殿为首男子，淡淡瞥了那个树上的黑衣男人一眼，“这也自然不需要骨刺的杀手来议论。”白千水瞧见那男人唇边淡淡的笑意消失下去，心中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把于桑护在身后。几乎是同时，黑衣刺客手中的折扇突然凌厉地飞出，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所到之处绽开一朵朵血花。

　　折扇边的刀片在日光下反射出锃亮的金属光泽。

　　男人唇边的笑又重新扬起来，看的白千水心头犯寒，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心中摇摆了一下，心地里暗骂了一声疯子，这还有孩子在场，怎么能让他看这些。

　　索性于桑反应还不大，只是直勾勾地，有些惊惧的，看着那个男人罢了。

　　一片空地上，本来站着的几十个人，转眼间就剩下那个霜华殿为首之人以及白千水于桑二人。霜华殿为首之人脸上的不屑已转为惊恐，长剑已出鞘，被他握在手中，身体微微低伏，呈戒备状态。

　　“你不是骨刺的人？！”语气惊讶。
　　这个结论是不确定的。

　　在这混沌界中的江湖里，拥有此等手段的门派唯一能对上号的，便是骨刺。
　　骨刺是这几年突然崛起的，做事诡谲，以打探消息和刺杀为主要任务。

　　而骨刺中早在建立之时有门规：不杀罗帛门和霜华殿之人。

　　骨刺这个杀手暗探组织，出了名的规矩森严，小小的杀手又怎么敢犯这种罪？

　　黑衣男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地几乎声音也没有，一个缩步遁至他面前，脸上仍带着讥诮的笑，抬手，将折扇的边缘抵住他的脖颈。

　　白衣男子想要反抗，却先一步被黑衣男子点了穴，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刀片嵌入自己脖颈间的肌肤，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映照出刀片的寒光。

　　黑衣男子将嘴凑近，低声道，“巧了，我还真不是骨刺的杀手。”

　　话罢，手腕用力，刀片向下，白衣男子瞬时瘫软下去。黑衣男子收回折扇，用袖口在刀片上擦了几下。

　　然后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收拾了。”语气不轻不重的。

　　白千水便看见树上蹲着的几个黑衣刺客模样的人跳下来，开始收拾尸体，将场面伪装成马妖杀人的样子。

　　正在他观察这些的时候，黑衣男人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白千水感觉到了，于是也转头，细细打量起来。

　　眼前这黑衣男子骨架结实，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穿了一身黑衣衬棕金色暗纹，头发束的整齐，拿玉冠束着，整个人模样做派倒是很像城里头的那些个……小侯爷。

　　只不过观此人模样凌厉，眉眼间带着阴狠，不似那些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富人子弟，一看就是城府极深。

　　总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能不能跑的走，白千水仍在盘算着。

　　男人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白千水以为他要抢马妖，谁知黑靴子一顿就转向了于桑。
　　那男人脸上的狠厉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只是眉头微微蹙着显示的浓浓嫌弃很是引入注意。
　　“怎么还是那般会惹事？”

　　于桑可谓是被他骂的一头雾水。
　　白千水望向于桑：认识？
　　于桑摇头：不知。
　　白千水点点头：坑蒙拐骗的。

　　黑衣男子对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自动忽略，又道，“今日若不是我出手，你该如何？靠这个除了捉妖，其他什么事也不会的道士吗？”

　　于桑下意识地顶嘴。“千水哥可好了！”本想再说几句，但一瞥到黑衣男人的眼睛顿时支吾着不敢说话了。

　　男人“呵”的笑了一声，大臂一伸，突然把白千水身后的拂尘浮沉抽出来，“好？就靠这把拂尘，怎么杀人，捅进去吗？”

　　于桑去夺，男人用右手按住他的头，一下子便把他制住了，“没出息，受了委屈，除了这样还会做什么，求人还给你？”

　　大概是被他说准了，于桑的眼睛一下子变红了，双手推攘着他的手臂。

　　白水突然伸出手，把于桑扯到身后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黑衣男子被眼前白净的指节晃到，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碍事的东西，神情间满眼的不耐烦。

　　“你也太暴躁了。”白千水淡淡评价道，满脸好奇的样子，“奇也怪哉，竟也有黑白无常漏掉的鬼？”
　　白天水看见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冰寒刺骨，露出毫不遮掩的深寒杀意。更何况眼前这人比他高小半个头，压迫感十足。

　　被一个鬼压迫成这样，也真是……

　　觉得脊背发凉，白千水把手收回去，唇角往上弯，又道，“年纪轻轻积了那么多杀孽，会入不了轮回的。”

　　男人盯着他瞧，如针的眼神似乎可以将他盯穿。

　　“入不了轮回，报了仇又有什么用呢？”白千水轻轻地说。

　　“你这是在度化我？”男人没否认，或许也不在乎承认，因为他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把白千水给杀了。
　　白千水摇头，只是说，“黑白无常不收的鬼，来头很大，我轻易收不走，只是见你执念太深，恐多增杀孽，固魂丹固然可以保持形体不散，但是鬼魂在外的痛楚并不减。”

　　男人眼见眼前那个白衣道士在他自己的右手指尖一划，然后便要凑到他跟前来。

　　“你干什么？”他眼神谨慎，却没有躲开。

　　白千水将沾了血的指头在他唇角碰了碰，“我的血有安神静气的功效。”话罢，眼睛弯了弯，又补充道，“很灵。”

　　黑衣男人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细细地搜寻着，妄图在这双眉眼里搜刮出什么阴谋诡计来，然而并没有。除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清澈的眼眸里倒映了几束日光便觉得媚意横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晌，低了低头，舌尖探出来，舔去嘴角旁的血，喉咙里滚出来两个字。
　　“万杉。”

　　白千水愣了愣，对上男人淡淡掀起的眼睛，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在说他自己的名字。
　　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白千水，无名小观。”

　　两人这才算是通了姓名，而眼前的黑衣男人现在既没有了杀意，也没有表现出对马妖的任何兴趣，倒是对身旁的于桑很有目的。

　　白千水很自忖度着，觉得自己的逃跑难度反倒是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