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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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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三人一同翻窗出去，根据船上留的纸条，到了纸上秦四月约定的地方。
大约是执念消散的原因，崔子玟已经可以从水中脱离出来，被秦四月安置到水边的一处邻水厢房之中，三人来的时候，秦四月正站在门口，拿了一支竹竿掌灯。
见到他们来，低了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叫乐生的那孩子帮我找的屋子，这边进。”目光落到于桑身上，“这位是？”
白千水把于桑往后拉了拉，“我徒弟。”
秦四月也没说什么，走进了屋子里头。
三人跟着也走进去。
傍晚时候下了雨，下了半个时辰又停了，雨滴落到松树上，然后汇聚成好大一颗水珠，然后啪嗒一声落下来，滚落到湖里。崔子玟坐在窗边往外头看，听到脚步声方才转头。
“崔队长。”白千水喊了一声，目光落向窗外，“过了子时便过了禁行日，你们是要今日出发？”
秦四月在后头合上门跟上来，“是，若是再不走，真要消散在天地间了。更何况，子玟……他不能再受苦了。”
万杉那家伙拉着于桑在屋子的角落里坐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喝。
白千水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既然如此，还需马上告知事情原委。”
“自然，先生坐。”
白千水依势坐下。
“子玟那日是接了知府的单子，方才到了密林。可是已进入密林却连遭捕杀，他带着自己的五个亲卫逃出重围，逃到了密林中心。货物也丢了。可谁曾想过密林中心竟然是一座城，或许也没那么大，但也至少是一座别院了。那里的妖灵鬼魂都仿佛发了狂，战力十分骇人。他们左躲右躲，想拍门求助，谁料从里面冲出一拨人……直接把他们杀死了，扔到了河水里头。照子玟所说，或许与这罗帛门有关。白先生，算我求您，一定要报子玟之仇。若不是我身已死，又怕子玟在这黄泉路上过于孤单，我是不敢来求您的。”
白千水点点头，笑，“自然，我对于密林也有诸多顾虑，自然要查探一番。报仇一事，你们尽管放心。”
万杉在暗处安安静静坐着，听到这儿嗤笑了一声，暗诽之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海口倒是夸的下去。
这家伙，对别人倒是挺客客气气的。
待人处事，还分人。
二人又密谈了一会儿，带到离子时还有半盏茶的功夫，白千水方才起身，向东方望去，明明不是黎明，却觉得有微光，朦朦胧胧带出一条泛着星星点点的道路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白光，把崔子玟的身子慢慢给托了起来，缓缓地向着东方的亮光移动着。
四方左右也有些鬼魂似乎受着驱使，走到这道路上来。
秦四月再三道谢，方才致辞。
白千水缓缓道，“上天会原谅世人。”
秦四月方才露出一抹笑，跟着崔子玟往前走去，一抹淡色，一抹深色，被白光笼罩着，向着日出的地方缓缓走去。
于桑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白千水身边，低低地叫了一声，“师父。”
“嗯？”白千水微微低头，“怎么了？”
“秦师傅和崔队长……会有好结果的吧？”
“自然，阎王那个家伙虽是古板教条，但他二人未曾做过什么错事，我见他们缘分深厚，下辈子自能重逢。”万杉突然接过话头，道。
白千水转头看他，见他也望向远方的繁星点点，一双平日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缀了点点的光，分外好看。
“你死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白千水突然问。
“不，我走的路很黑。”万杉答。
多黑呢，大抵是云迷雾锁、风雨晦暝，挑灯不得光，独行不思朝。
只觉得头脑昏沉，双手被一根黑白无常的绳子牵着。
大概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阎王殿上，他还记得那阎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身前是一张薄薄的纸，也就是世人称之为生死簿的东西。
他说了好多话，他不知为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阎王那家伙对他说，“你身未死，为何误闯进这鬼门关？”
但闯了，便是也死了，总不能又变成活人。
阎王不知怎么想的，又放他回去了。
百年岁月，说是什么都能冲淡的，他的执念却不，他到现在都能记得这种身心撕扯的痛楚，比什么都要清晰。
“万公子。”白千水又叫他。
万杉方才回神，顿了顿，开口道，“道士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此情此景见过不少吧。”
“不少。”
“那，大多鬼走上这路，都是开心的？”
“开心谈不上，至多是无所牵挂了。”
“那……便好。”万杉轻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千水只觉得万杉此刻身上的优柔寡断像是硬生生与这个人剥离出来的，很是奇怪。
自然明白他是在伤感，许是想到了什么，但看惯了他骄傲毒舌，一下子这番，实在是适应不来。
大概是受什么驱使，白千水伸出手在万杉胳膊上拍了拍。
算是安慰。
万杉突然收回了神思，目光落到白千水的指头上，脸上一副，你干嘛的神情。
白千水顿时有种良心喂了狗的憋屈感，正想反击，便听见城内的钟“哐哐哐”地敲了三下。
然后街巷里头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炮仗，人们从屋子里头跑出来，把窗户重新打开。长街上重新涌现人群，你招着我，我招着你。
没有人会在意这座城走了哪些人，因为总有人生命正长青，便也将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活的人声鼎沸。
白千水站在窗子这头，看着外面那头渐渐兴起的人来人往，觉得人世间不错，比妖鬼，好多了。
万杉突然转身，推开屋子走了出去，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白千水知道他不会走远，他走不远的。于是只是轻微皱了皱眉，也没去找他。
“师父，那个人去干嘛了？”
“不知道，大抵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景。”
“噢。”于桑虽然小，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多问，于是只是说，“师父，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自然，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这算是迎新市集，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次，前几天来的时候只吃了一个饭，倒是未曾逛过这夜市。
以前白千水也逛过，但大多都是形单影只吃了饭便走，未曾有这逛集市的快乐。
此时身边带了个孩子，他大约也咂摸出几分红尘里的羁绊味道了。
于桑知道自己家师父有钱，向来是出手阔绰，撒过几次娇后，便也摸清楚师父的脾性，逛着逛着，若是瞧见了自己喜欢的，便直接问他家师傅讨要。
再者，他家师傅也稀罕这些集市里头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就是逛了没一会儿，他俩就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了。
于桑是个孝顺徒弟，包袱基本都是他在拿着。至于他师父，揣着银袋子 ，管钱。
白千水本被这花里胡哨的东西迷了眼睛，却视线突然瞟到一群人，顿时什么游玩的心思都没了，
“小桑，看！”
“是……菁山书院那群人？”
“是啊。”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千水弯了弯眼睛，透出几分小心思，“我们去那，摆个摊位。”
于是乎，于桑便见他师父拿了点钱租了一个算命的摊子，然后驾轻就熟地在位置上坐下来，声音不大不小，“免费算命啊，不算吃亏。”
于是便很多人都围过来，于桑自然知道不是因为这免费的原因，是因为自家师父长的太俊俏了，吸粉。
“师傅，你算命啊，帮我算算呗。”一个女子眼疾手快地坐下来，然后把手往前一伸，“您看看手相？”
白千水便把她手拉过来，也没乱摸，就是这样瞧了瞧，道，“姑娘好事将近，将遇良人。”
姑娘羞涩一笑，“长的像小师父这样俊俏的？”
白千水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推回去，道，“姑娘若再不去柳色桥，怕是要错过了。”
那个姑娘脸上有些不信任，犹豫之间很是纠结，最后还是拎了裙摆跑了。
“师父，你那么神？”于桑在旁边感叹。
“不然怎么当你师父？”白千水又招待起下一个客人。
等到那三个小孩子终于逛到算命摊子的时候，白千水虽然眼睛瞧着别人的手心，但另一只手却藏在衣袖里头，捏了一颗石子，然后往那三个小孩的方向一弹。
长筠头一侧，便用剑柄一挡，往这里看了过来。
白千水往他那儿看了一眼，对着身前的客人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招呼那边的三个小孩，声音算是喊了，“来 ，小孩，我见你有缘，让我帮你算算命。”
“不必。”长筠很是高冷。
反倒是叶棠那家伙，很是激动，扯了长筠的身子便往前跑，“去看看，长筠，你就是死板。”
长筠被扯的身子前倾，抿着唇被拖过来。至于那个女孩则是抱着臂，全身上下也没带什么武器，没看见有什么剑，或是刀之类，闲庭散步地跟在柳长筠和叶棠后边，眼神里倒是不失警惕。
三个人冲破重重人群闯进来，站到白千水身前，叶棠松开柳长筠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白千水。
白千水往后靠了靠，笑的愈加温柔可亲，“小孩，你福缘好啊。”
叶棠笑了，“我也这么觉得，你看看他，怎么样？”然后把柳长筠往前一推。
“让我看看。”白千水话罢还真仔仔细细开始看柳长筠，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顿了顿，轻声道，“有人在追你，让我想想，是因为你带了什么东西？”
柳长筠顿时脸一黑，抽了剑便想拔出来，却被白千水先摁住了手臂，这道士看起来身骨瘦弱，没想到力气倒是如此之大。
“不必惊慌，我给你提供了一个法子，要不要听？”
“……”柳长筠不语。
“进密林，追杀者没有令牌，也进不来。等待风头过了，你回了菁山书院，不就安全了？”
“你是谁？”
“一介道士。”白千水答。
柳长筠见他没有杀意，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帮我？”
“在下不但这样提点你，还准备陪你一起进密林，保护你呢。”白千水手支着下巴，道。
柳长筠转身便想走。
“东南方几个人看到了吗，就是跟着你的，你要是出去，马上就被抓了，再想想你几个小伙伴，真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如若你带我进去，我保证带你安全出去。”
柳长筠步子顿住，视线往东南方看去，收了步子，又走回到白千水身前，“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带我进密林。我是一个道士，想进去闯荡一番。”
密林其实在柳长筠眼中，算不得是什么机密的地方，更何况里面妖鬼奇多，旁人都不想进去。至于这个道士说的话，在他心中，更是半分真，半分假。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是，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拦他。
而且，这道士年纪轻轻，怎会有着通天的本领，将他的行踪摸的一清二楚。如果他是来拿那个东西……不对，若是要拿，何必这样弯弯绕绕……
长筠眼睛盯着白千水，心中飞快思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