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难免》》鹞雀

4、愿者上钩

　　不是试探，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周启和手突然一抖，勺子碰到碗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时屿这才注意到对面两人奇怪的气氛。
　　“怎么了吗？”
　　“没事，估计是汤太烫了吧。”沈书淮回答着时屿的问题却是看着周启和说的。
　　时屿满脸疑惑，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过问他人私事的人，于是给周启和倒了杯凉水算是给这个微妙的氛围画给休止符。
　　“谢谢。”接过水杯时周启和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时屿的指尖。
　　时屿并未多想，可是这一幕却逃不过祁风的眼睛。
　　他看了眼自己的表哥，内心复杂。
　　注意到这幕的不只祁风一人，沈书淮看到周启和结果水杯后看了眼自己刚刚与时屿触碰的手指许久，脸色沉得更加阴郁。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时屿对大家说稍微再坐会，按住也想跟着的祁风，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肉，自己则起身去前台结账，不一会周启和也提出去洗手间离开了。
　　时屿结完账往包厢走时发现周启和站在路边。
　　“你怎么在外边？”
　　“我刚刚去卫生间，顺便等下你，毕竟你以前经常迷路。”

　　时屿天生方向感差。
　　高一一次春游是在山上的景区，路也比较绕。因为临时感受到大自然的召唤，时屿匆忙地从包里拿了纸巾，找了个洗手间，背包却忘在了椅子上，手机也在里面。
　　解决完问题的时屿一出来看向四周陌生的景色，呆在原地。一摸口袋手机也没带，真是祸不单行。于是，迷路的小鱼儿四处乱转，越转越远离大部队。
　　周启和的手机因接二连三的消息频繁震动。
　　小祁爱吃鱼：表哥
　　：时屿在干嘛
　　：他是在和别人玩吗
　　：他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可怜狗狗.gif]
　　：为什么你也不回我信息
　　：你们在一起吗
　　小祁爱吃鱼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是你们现在呆在一块吗
　　：周启和！你再不回信息小心我告你一状
　　米斯特周：……
　　周启和这才发现时屿不在原位，只剩下一只大敞口的背包。
　　心真大啊。
　　周启和叹口气试图将其拉好，发现手机也在包里。
　　看了眼天色已近傍晚，马上到集合时间了，时屿不是这样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问了周围一圈同学关于时屿的去向无果后，周启和向老师说明情况，请求去找时屿。
　　老师听闻将班里其余同学先送回校，与其他几个老师一起陪周启和寻找时屿。
　　山路实在是偏僻，只见时屿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发呆，双脚还在那边晃悠。
　　周启和看到“走失人口”没心没肺地坐在石头上晃脚，无语凝噎，亏他还瞎担心了好久，远在市区里的初中生祁风都快把他手机打没电了。
　　时屿看到人影一激动，试图从石头上直接蹦下来，好在周启和臂力惊人，接住了他。
　　“啊你们终于来啦，我还以为我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时屿仍保持着跳下来的动作，所以手臂正搭在周启和的臂弯处，气还没喘匀先开始发表感言。
　　天早黑了，月光将时屿精致的面容显得更为柔和，鼻尖上有颗不起眼的“美人痣”，仿佛随着主人说话身体的起伏而跳动，格外鲜活。
　　“这样也是一种体验。”
　　时屿意识到周启和这是在嘲讽他，不以为意，“我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嘛，谁知道从洗手间一出来世界都变了。”
　　时屿看着两人别扭的姿势，拍开他的手，往老师的方向走去。
　　周启和听出了娇嗔的意味，竟然很适用，突然明白自己的傻表弟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望着时屿的背影，再看着自己空荡的臂弯，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时屿没想到高一的糗事能被人记到现在，又羞又怒。
　　周启和看着满脸通红的时屿心情大好，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于是在沈书淮提醒下的祁风从包厢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自己的漂亮哥哥不知道因为什么脸上布着可疑的红晕，自己的便宜表哥不知道因为什么平日里都是面瘫今日却露着骇人的笑容。
　　祁风把时屿拉到自己身后，冲着周启和不满道：
　　“你别欺负他！”
　　“我没欺负时屿，不信你问他。”
　　时屿不想重提旧事，正因为那次迷路被祁风念叨了好久，怎么说他也是哥哥怎能被弟弟看轻。
　　于是自尊心很重的小鱼儿拉起包厢里的淮孔雀往门口走了。
　　祁风见状立马跟上，很“护食”地圈着时屿，与沈书淮和周启和隔离开，尤其是针对周启和。
　　一路上祁风都在耿耿于怀刚才的场景，联系到周启和之前的所作所为，内心隐隐有了个猜测。
　　而时屿忙着将脸上的红晕退去，对着车窗发呆。微信震了一下，通讯录有一条新的朋友申请。
　　米斯特周：我是周启和
　　通过申请后，周启和立马发了一条消息。
　　米斯特周：刚才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不好意思啊
　　Ispoisson：没事，就以后别再提了这都多久的黑历史了[尴尬emoji]
　　米斯特周：遵命
　　时屿被这俩字逗得笑出声，没想到多年未见一本正经的周启和也变得如此幽默，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幽默。
　　祁风看得心痒痒，眼睛不停地往旁边瞟。
　　“专心开车。”
　　哥哥发号施令，弟弟哪能不从。为了今后的和谐，祁风决定卧薪尝胆，忍一时得一世，赚了呀！
　　回到家后，祁风趁时屿洗澡的空隙翻看了他的微信，果然，又是这个周启和。他今天占用了时屿太多本该在自己身上的时间。
　　他已经大致确定了周启和的心思，可是人家没有明说自己也不好去戳破，又是自己表哥。眼下最快的方法就是尽早和时屿互通心意在一起。
　　积极的祁风同学抱着自己的枕头从客房走回了主卧。
　　时屿看着他自然地爬到自己床上，仿佛像是萨摩耶叼着自己的小枕头找主人一起睡觉。也没有多问，内心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因此也没锁门。
　　“哥哥，既然你不想聊和周启和的事情我也不想听了。我们来聊聊自己的事情吧。”
　　时屿不禁攥紧了被子，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你想聊哪些事？”
　　“八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一声不啃地就走了，我追着车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你。难道我对于你来说，只是楼下邻居弟弟的关系吗？”祁风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殊不知是他刚刚在房间里用风油精熏了一会眼睛才过来的。
　　时屿哪想得到这么多，看着委屈的祁风他心就皱在了一起，遵从内心的本能抱住了对方。
　　“不是这样子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当时状态太差了整体浑浑噩噩，在我还不知道如何跟你道别就被舅舅催着赶航班了。你追车那天我有看到的，可是锁着车门我妈又拉着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对不起……”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过留下，一开始就是做着离开的打算是吗。”祁风推开了时屿的双臂，对方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哥哥，这八年来你有想过联系我吗，为什么把微信号注销了，我只记得你曾经提起过你外祖父在意大利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意大利国土面积并没有那么大，可我连思念的心该在何处安置都不知道。
　　时屿闻言打开了抽屉，拿出画册递给祁风。
　　祁风看着一页页的速写，都是曾经两人相处的画面，明显是以时屿的视角，他视野可及的范围内，全都有祁风的身影，翻到后面几页人物面孔变得些微模糊，再到后面只有个大致轮廓。祁风的眼眶这下不借助外物也能自然地红了。
　　“哥哥，我……”
　　时屿打断道：“如你所见，这本画册上全是你，前面是我们相处时真实的画面，再后面就是我虚构的，我不知道你长成什么样了，只能靠自己想象，可是时间过的太久了，我已经慢慢忘记了，可是你一出现我又能立马认出。”说着说着，时屿一边眼泛泪花一边笑道：“其实我给你留了信息，还记得当时你们年纪要举办纸飞机大赛我们折了好多飞机吗，我在一只飞机上写下了我在这边的地址，然后将它从楼下扔到你家阳台上，盼着你写信给我呢，可是我怎么也收不到，想着你是在怪我太无情，又或是自己没那么重要……”
　　“谁说的，你很重要，可是我没看到什么纸飞机，也许是我妈打扫卫生当作垃圾清理了，又或是被风吹走了。而且，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能联系我吗？”
　　看着熟悉的狗狗眼，时屿悬挂的心这才得以降落，“因为我怕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你过得很好，更怕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却无能为力。
　　窗户没有关严实，帘子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月色映照在时屿摇摇欲坠的泪珠中，被祁风及时吻住。
　　晚班航空在夜色划下一道弧，往那晨昏线的方向冲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