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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坨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小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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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繁星满空。
落梅院里梅树繁多,与这院子名倒是十分相配。
夜来风起,暗香悠然,梅花纷纷下落,落在独坐于池旁石墩上那人的肩头上。
那人一身玄衣,披着狐裘披肩,左手握着刚刚烫好的手炉,右手正抓着一把鱼食,撒向池中。
几朵梅花落在那人肩头上,他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任凭它们飘然下落。
借着月色,池子水光麟麟,几十头锦鲤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鱼食,把满池月色搅得七零八落。不过玄衣人却饶有兴趣,一把接一把地撒着鱼食。
“小白?”
玄衣人笑着向池中喊去。
无人,啊不,无鱼应答。
小白是他最在意的一只锦鲤,池中其他锦鲤都是带有花色的,不是红色,便是金色,而小白极为特殊,只有一身白色。
“小白?”玄衣人再次喊道,平时小白都是很有灵性的一条鱼,只要主人喊上一句,便会立即游到水面上。
“小白!小白!”他觉得不对劲,转身看到了正在指挥搬行李的左护法。
“老思,小白呢?”
“小白......小白?小白!”左护法突然慌了起来,支支吾吾道:“那条锦鲤啊,可能......可能睡着了,没听见主子你叫他......”
“说谎!我还没说小白是一条锦鲤,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说吧,你把小白弄到哪里了?”玄衣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记眼刀打在了左护法身上。
左护法不敢骗他,心虚说道“吃......吃了......”
“你给吃了?”若是眼神能杀人,左护法早就被剐了一万遍。
“啊不不不,不是属下吃的......主子还记得昨天中午您吃了什么吗?”
“昨天中午......我吃了......什么?”玄衣人想了半晌,突然伸手用俩指甲盖掐住了左护法胳膊上最柔软的肉,狠狠地拧了一下。
“左护法,你可别告诉我那坨黑乎乎的肉就是小白?”玄衣人咬牙切齿道。
“嘶~哎,哎哎,主子您都猜到了......属下有一颗好学的心,那日在来香斋可把属下的馋瘾给钩起来了,于是回来之后,便想做一条来练练手。属下看那池中有一条纯白的鱼,嘿嘿,都说白鱼不吉利,属下就没多想,就把它给......”
“但是,主子,这可不是为了属下的私心啊。属下猜您也应该......大概......喜欢吃糖醋鱼,总之,属下也是为了主子着想......”左护法支支吾吾,越到最后,声音越弱。
玄衣人此时真想把身边这个碍眼的东西当做鱼食,团一团就扔到池子里喂鱼,他强忍着把他扔下去的冲动。
“左护法,你说是为了我着想。很好......”某人咬牙切齿,“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当我问你小白的下落时,你却因为害怕欺骗了我,你可知道在衍玉楼中,欺骗主上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左护法双膝跪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可是左护法,与右护法共同管理衍玉楼的事务,怎能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
“说”玄衣人散漫说道。
“......衍玉楼第一条规矩,若下属胆敢欺骗主上,便要服下七香断筋散,待气绝之后被曝尸荒野,受万兽啃噬......”左护法老老实实地答道,他把头伏得更低,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就像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一个不高兴,或许自己真就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哼。服下七香断筋散后,即便是大罗金仙,除非神医起死回生,便是找寻世间万物也不能救下你的命。你身体中的脏器,仿佛被万蚁啃噬一般痛,三日之后,待脏器全部化为血水,才能气绝。你要在极度痛苦中忍受三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玄衣人说得云淡风轻。
玄衣人云淡风轻地说着,左护法却不能云淡风轻地接受,他苦着一张脸道:“属下知罪,再也不敢犯第二次。”
“不过你也算幸运,正赶上衍玉楼用人之际,这等惩罚,就暂时算了罢。不过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之前我们的约定,就此作罢。待会儿我便发下传信,叫右护法来。”玄衣人把手放在左护法头顶,像拍皮球一样拍着他的脑袋。
“啊......啊啊?!属下宁可伏罪,主子您开开恩吧,那个疯婆子,我可受不了。”左护法欲哭无泪,愁得五官都快拧在了一起。
玄衣人显然十分高兴,笑着说道:“老思,你的苦日子,就要来喽!”
玄衣人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绝望的左护法,起身回到卧房睡觉去了。
左护法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冲着自己的脸来了两个响亮的巴掌。叫自己这么馋,这回好了吧,这叫恶因结恶果!左护法心中如是说。
旁边叶三刚好路过,曳着一口大箱子往书房的方向去。叶三正巧看到左护法给自己来了两个耳光,心中疑惑,十分单纯的叶三不解地问:“左护法,您怎么自己打自己啊?您......莫不是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左护法正绝望着,不想搭理叶三,敷衍道:“对对对,别烦我别烦我。”
叶三眼眸一亮,如同获得了什么秘籍一般,加快了拖拽箱子的步伐,高高兴兴地走了。
......
第二天玄衣人见到脑袋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叶三,惊呆了......
......
“左护法,你又祸害我楼中子弟!”
......
大成国定有祖规,每年都需举行春猎,明面上此举意在感念上苍之恩,可实际每个帝王都有一个驰骋疆场、横刀立马的梦想,但不是每个帝王都有这样的机会。于是退而求其次,在猎场上展现一把英姿也是不错的选择。
春猎中,帝后、太子、朝廷闲着的武将和各个世家的公子都会来参加,共同比试,一起狩猎。皇帝正好可趁此时机看看这些贵公子哪个可堪大用,哪个是歪瓜裂枣。朝廷大臣还可带着家眷前来,万一哪个夫人看上了猎场上的公子,为自家觅得良婿也会传为一段佳话。
距离今年的春猎已然不足十日,朝廷各个部门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然而忙碌的不只是这些人,一些贵公子平时不努力,现在正在搞地狱式训练,想来个临时抱佛脚。
但靖山王府的两个公子就不用这样准备了,顾渝一身武艺,无论骑射都不在话下,自然不把这春猎当回事;而顾琰身为靖山王府的二公子,自然也是要去的,但毕竟他的愿望只是吃遍大江南北,对人前显露风头,获得陛下赏识这种事,并不放在心上。
兄弟二人比起其他公子,清闲了不少,每日只是在府里练练功,看看古书罢了。
……
诺大的长安城里,有人忙碌,有人清闲,还有的人心事重重......
......
落梅庄
一人身着玄衣,在书房墙边的书架面前,久久矗立。
熹微的烛光闪烁,烛头火焰跳动,忽明忽暗,玄衣人的影子在闪烁的火苗映照下若隐若现,孤寂至极。他心头莫名痛了一下,可却并不理会,只是默默站在那里,活像一座石雕。他在害怕,他害怕即将要面对的一切,他犹豫地伸出手,却陡然收回,握紧了双拳。他心脏猛地悸动,紧接着又刀割般痛了起来,直到痛到撕心裂肺那一刻,嘴角溢出了鲜血。
可他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苦笑着,
我在害怕吗?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哈,哈哈,无论是什么,我总要面对不是吗......像这样退缩,我还算是个男人吗?我又该怎么为死去的那些人报仇雪恨!
我叶景,可不是个懦夫!
他鼓足勇气,伸出手把第三排中间那本平平无奇的木简,顺时针转了一圈。
“轰——”随着他的动作,墙和书架顿时从中间分开,露出了里面黑漆漆的密室。
叶景端着身旁的一座烛台,走了进去,把密室中的蜡烛一根根全部点着。
烛光缓缓燃起,这座密室,原来是一座祠堂。
这座祠堂很久没有人来打扫和修缮,无论是地上还是墙壁,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祠堂正中间摆着的四个牌位,已经被蜘蛛网缠了一圈又一圈。依稀可见最中间那个牌位上写着:“先母叶氏之位”。
叶景从左护法屋里偷偷顺走了一壶上好的兰泉醉,他用衣袖把香案擦了一擦,便把这壶酒放在了上面,然后恭恭敬敬地在香炉中点燃了三根香。年久失修的祠堂残破不堪,叶景的心境也没强到哪儿去。他望着被尘土覆盖,几乎看不出字迹的牌位双膝跪地,地面上厚重的灰尘陡然扬起。
叶景,衍玉楼之主,这个品性最为坚毅之人,竟也会流下泪滴。
他恸哭着,心、脾、肝、肺、肾……全身的脏器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又一下那么痛苦,可他任凭那刀子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搅作一团,他想,这应该就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太阳落下,明月高悬,叶景终于哭干了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