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主格》此地无烎

22、第 22 章

　　也许是因为尴尬，亦也许是此刻彼此惺惺相惜。
　　他们的话题又终于宁静，风忽然大起，卷了满天的树叶，南方的叶子是泛黄的，就算入了春，万物却仍在眠息。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哥。”
　　声音绵软又混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宋宁：“？”
　　他瞪大了双眼，一副惊恐的样子，表情布满了不可置信。
　　吴涫笑了，他看着宋宁这幅仓鼠受惊捂脸逃避的样子，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
　　还跟踪呢，还不是他逼的。
　　再说，他不是也帮他吹头发了么？
　　他们谁也没欠谁，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宋宁僵住了肢体，再次发问，“你说什么？”
　　昨天逼着他叫他涫哥，今天就直接认亲了？
　　“我说……”吴涫挑着眉，依旧笑的神采飞扬，“你可以叫我哥。”
　　风景刹那明亮刺眼，空气里忽然散射斑斓色彩的光。
　　你是唯一，唯一敲碎我坚实外壳的……？
　　心有顿感，宋宁想，吴涫涫到底算他的谁。同桌？同学？朋友？
　　宋宁没有应声，他别扭的转开了头，想就此翻篇。
　　哪有一上来就这样的？史无前例，怕是只有吴涫涫吧。
　　谁料吴涫不给面子，非要个答案，他扬长调侃的调子，说：“欸……叫不叫哥？”话落间，尾音轻佻。
　　吴涫眯起了眼，似乎觉得躺着没有气势，又单手撑起上半身，夹着浓重笑意道，“叫嘛。”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叫了，以后哥哥罩着你。”只不过这话说的挑逗更甚。
　　他在宋宁面前自称哥哥不知道多少回了，倒是不见他在别人面前这么放荡。
　　宋宁笑着转回头，“那还跟踪吗？”
　　吴涫表情僵硬了一下，显然想起了昨日课上的威胁。
　　他弱弱道，“不了……”
　　话说，宋宁他手掌好了没。吴涫乘着低头偷偷瞥了眼他的手。他看见宋宁的手心只有浅浅的疤痕，忍不住在心里诽腹，昨晚才搽的药今天就差不多好了，这自我修复能力也太强了吧，满级人类？
　　宋宁抬抬下巴，“还拍照么？”
　　这回吴涫硬气许多了，“不了。”以后可说不定。
　　宋宁淡淡垂眸，“还登堂入室不？”
　　吴涫嘴快，“不……等等，朵蜜还在你家里。”
　　宋宁继续嘴角上扬，标准的笑容，搞得好像一连串的问话都不是来自他一样。
　　吴涫有点拿捏不住，这到底是他妈叫还是不叫？
　　“小矮子，叫哥哥还是不叫哥哥给个准头好吗？”吴涫依旧夹着笑意，没有一丝不耐。
　　好似欣赏宋宁不一样的表情和神态是令人心驰神往的。
　　确实，吴涫从第一次看见宋宁就觉得宋宁这个人笑得千篇一律，但又是真的醉人，真的讨喜。小小的酒窝一抿就显得宋宁更加可爱。
　　可是总有细节透露了他的异常。对此，吴涫一开始就给他贴了标签——面具·笑出强大·人。
　　他又一次想到了昨晚的药，吴涫抬手抚在脖颈上的红绳。
　　宋宁抿了下单薄的唇，木着脸，不复以往的微笑与温和开口带着火药般，
　　他说：“叫屁。”
　　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们双方都一脸震惊。
　　吴涫不理解，为什么宋宁也跟着震惊，这话难不成不是他说的？
　　宋宁更甚，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出口成脏。
　　对视了甚久，半晌，天台上响起一阵大笑。
　　笑声开朗，隔着空气都能听见笑里的炙热和风的清凉。
　　吴涫毫无形象的弓起腰，不住地拍打着地面，一手捂着肚子，眼睛都笑的渗出了泪。他笑着还不忘斜着眼看宋宁。
　　宋宁比他文静多了，他捂着嘴，笑的眉眼如画。
　　吴涫想，可惜了，捂住了那一惯醉人的酒窝。
　　等他们平复下来的时候，没有了之前的说不出来的氛围。
　　一切都点到即止。
　　他们缓了半天，吴涫还是带着笑意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宋宁抬头看看天，太阳的光特别的刺眼。他微微应了一声，夹着了一点愉悦的味道。
　　吴涫挑了挑眉，觉得这才是宋宁应该有的样子。他先站了起来，对宋宁伸出手，露出他宽厚柔软的掌心。他说：“这里太热了，走吧。”
　　宋宁看着他没有言语，但是他能感觉到吴涫眼神里的关怀，他没有抗拒，因为这很温柔。
　　“你看你，又愣神了，唉，还是我拉着你吧。”吴涫有些别扭的埋怨道。但是他下一秒就拉起了宋宁的手，不容拒绝的强势。
　　果然，入手的掌心真如宋宁想的那般柔软温暖湿润。
　　在坚硬的外壳，本质还是柔软的。
　　宋宁被吴涫拉着起来，他们一同走向楼梯口。
　　当宋宁的视线触及那一团锁链的时候，他有些疑惑。难道锁链本来就没有锁着？是吴涫弄开了它？
　　有那么一事，他觉得他心中的枷锁也因此晃动了。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吴涫扯了扯宋宁的手。
　　宋宁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这锁链是你弄开的吗？”
　　吴涫不以为然地说：“是我弄的，怎么了？”
　　宋宁震惊了。他问：“那你是怎么从外边把它给弄上去的？”
　　“什么弄什么？”吴涫看了宋宁一眼，有些疑惑有些迷茫。
　　“我上来的时候它还挂在门把上呢。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自己掉了。所以我才能进来的。”宋宁有些急的解释道。
　　结果吴涫的重点不在这里，他好笑地说：“头一回见你说这么长的话。”他笑了一下，“不就掉根锁链了吗，至于吗？”
　　“这倒不至于。”就是差点发病了而已。
　　吴涫好像有些烦了，他抓了抓头说，“饿死我了，回教室吧。”
　　宋宁皱眉，“你饿了跟你回教室有什么关系吗？”
　　吴涫呲笑了一声，“关系可大了。我在教室里面睡一觉就能饱了。”
　　“这又是什么歪理？”宋宁不解。
　　“吴氏独门绝技之一——睡饱。”吴涫吊儿郎当的吹了个口哨。
　　宋宁莫名其妙就戳中笑点了，他捂着嘴问，“哎，你俗不俗啊？”
　　吴涫撇了撇嘴，“啧，我可发现了。你这人一旦跟人家亲近起来，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听到这话，宋宁立马不在多说，接下来基本就是嗯哦啊的回答模式。
　　他们边走边闲聊着。虽然大多数都是吴涫在说。
　　本来，宋宁也有话要想跟他聊的，但是吴涫刚才那一段话就堵住了他想唠嗑的心。
　　少点接触，少点失望。
　　他们说的并不大声，没有吵到其他教室里睡觉的学生。
　　班上大多数的看管的老师都已经回教师宿舍了。整个学校整栋楼都是安安静静的，所以就显得他们的脚步声略微有点恐怖。
　　准确来说是吴涫的脚步声比较恐怖。他穿的鞋子是硬质鞋底，踩在地面上咯噔咯噔响。
　　宋宁对这种脚步声已经害怕到深入骨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抖了抖身体。但他又想到身边这个人，不是那个令他胆颤的恶魔，而是他现在唯一能说的上是朋友的吴涫，所以他又逼着自己放松身体。
　　最后还是身体的本能强过于意志，他抖着唇瓣，小心翼翼的轻轻扯了一下吴涫的衣角。
　　他有些虚弱的说了一句，“轻点走。”
　　正专注于前方的吴涫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弯了弯身子，把耳朵往宋宁那边靠了靠，说：“你说什么？”
　　宋宁更加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轻点……走。”
　　“什么轻点？”他们就快要走到教室的那头了。但是因为宋宁，他不得停下脚步。
　　因为没有再走了，走廊又恢复安静。宋宁的情况得到了好缓，他虚弱的睁着眼睛，轻飘飘的看了吴涫一眼。实在没力气说话。
　　吴涫大概模糊的知道又是什么刺激到他了。
　　他扶着宋宁，敏感的问了这个话，“那个，我就是问一下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没什么好隐瞒的，都碎了吧，把我狠狠的摔碎吧。
　　宋宁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吴涫，你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一样畏惧的推搡我，抗拒我，嘲笑我？
　　我早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的。
　　吴涫见他脸色这么差，皱起了眉。他现在只能大概推出宋宁有PTS，创伤性应激反应。
　　也许是某一个画面，某个场景，某个相似的点，这么巧合的撞上了，就爆发了。
　　他知道那种滋味儿，一点也不好受。
　　吴涫抚了抚宋宁的背，轻轻安抚道，“你瞧瞧你，跟谁没有病似的。”
　　那把他也撕碎，把他也给弄伤，一样的情形的话，就有感同身受可言了吧。
　　他轻声说道：“我也有病啊，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明明是安慰人，自己却说着就笑了，“要不咱们凑凑个对儿一起治疗呗。”
　　宋宁瞪大了眼睛，虚弱的脸上竟是不可理喻。
　　但他的眼里有话。
　　震惊，不可置信，最后，又恢复于暗淡。
　　也许他跟他所说的“病”并不是同一纬度上的。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就好了。
　　“怎的，不愿意？”
　　他的声音带着曼陀罗般的诱惑，又像爬满墙头的蔷薇，一圈绕着一圈，然后紧紧扎实他的心，最后生根发芽。
　　宋宁的脸都涨红了。
　　“你，确定吗？”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子问。只是想问就问了，他第一次这么放纵这么从容，这么放肆的对待自己。
　　不过这感觉……挺好的。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