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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逝去的影子 ...

  •   冷琴躺在石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梦中似乎听到了哪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是拼命压抑住的叫喊声,不想让别人听见。那个人是谁,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别人?这痛苦的声音是如此的让人揪心,于梦中都似乎感觉到了泪水的滑过。
      洞外的风徐徐地吹入洞中,夹杂着一丝春的寒意。冷琴幡然惊醒,感觉脸上冷冷的,用手一碰,果然全是泪水。刚才梦中听到的呻吟声现在已经很低了,但是依旧十分清晰。这个地方出了她,就只有雁舒了。

      果然,这声音正是雁舒发出的。即便经历了许多的犹如地狱般的训练,当冷琴外出看到雁舒的表情时还是禁不住心下一震。雁舒的身子卷成一团,斜靠在墙壁上。白日里俊朗的脸庞此刻满是痛苦的表情,脸色透出一股病态的青色,像是中了什么不知名的剧毒一样。眉头紧紧低皱在一起,牙关紧咬,拼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冷琴蹲下身,试着去摸摸他的额头,但手刚伸出来,就感到雁舒身上传来的巨大杀气,那是不准任何人靠近的警告。冷琴不由得轻声唤道:“雁舒,你怎么了?”
      雁舒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抬头看着她,然而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饿狼,其中全是杀意。那一刻,

      冷琴丝毫不怀疑,即使是雁舒最爱的人,若是此刻去碰他,都会被其毫不留念的杀死。因为那眼神中透露的信息已明确显示,这一刻,这个人已不是雁舒。
      然而让冷琴惊讶的是,竟然从此刻的雁舒嘴中听到了几个字,那是“快走开”。那是雁舒残留的一点意识,他竟然没有被完全吞噬掉心智。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能让自己不被完全控制?冷琴不由得动容。

      不想让他再这样痛苦,冷琴忽然出手,以一种旁人看不见的速度迅速点了雁舒的几个穴道,让他昏迷了过去。然而雁舒的身体毕竟拒绝别人的靠近,虽然冷琴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雁舒的杀气还是将她推出了好几步远。虽暂时封住了他的穴道,却也让冷琴瞬间一阵胸闷。
      昏迷的雁舒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眉宇间轻轻地皱起,是刚才痛苦留下的影子。冷琴将他扶正,靠在墙壁上。这时月色正好停留在雁舒的眼睛上,如梦似幻一般,冷琴不由得看呆了。
      无刃剑静静地被主人握在手里,冷琴想要抽出来看一下,但是雁舒的手紧紧地将它握住。冷琴不想打扰到雁舒,遂放弃一观的念头。
      月亮慢慢地西垂,冷琴坐在雁舒身旁,又慢慢地进入了梦乡,难得如此的安宁。

      冷琴被早起小鸟的叫声唤醒,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十分舒服。刚一睁眼,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却只见凌乱的青草,那是雁舒昨夜挣扎留下的痕迹。
      雁舒去了哪里?冷琴一时竟有些慌乱,不知缘由。鸟鸣山更幽,此时的树林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道和幽幽的花香,是如此的安详。世间的一切原都是这样的美丽,只是多年来冷琴已慢慢地忘记了这味道,此刻听着鸟儿的叫声,感觉着树林的气息,刚才慌乱的心情竟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沿着一条山林小路,冷琴往林子外走去。大约过了一刻的时间,便看到了一条较大的路。正想走过去时,却看到有人正在谈话。认真一看,竟是雁舒与锦城。

      冷琴迅速屏住呼吸,躲在一丛花草后面。锦城依旧是一身锦衣,极其华贵却并不俗气,玉雕般的脸上是见到久违朋友的欣喜表情。但是随即,锦城便说出一个让雁舒大吃一惊的事情。
      “蓠儿被抓回去了。”简单地几个字,从锦城的口中说出,任谁都无法预料。雁舒突然脸色就变了,一看他这个样子,冷琴就已猜到了,锦城口中的蓠儿便是那个他时刻不忘的女子那个如流水般自如的女子。如此深爱又痛苦的表情,比昨夜更让人揪心。冷琴心中的一丝酸意此刻竟无限的扩大了。然而冷琴心中却没有一丝不甘,那样的女子啊。
      “怎么回事?”雁舒压下心中汹涌的情感,冷静地问道。锦城道:“蓠儿早我一步向北来找你,刚出湖北不久就被我舅舅派的人碰上了。逆雪门发布了江湖通缉令,舅舅应该是怕蓠儿与你纠缠太深对她不好,所以强行把她带了回去。你也知道,我现在也是被逐出家门的人,况且一直和舅舅那个老古董不搭调,根本连见到蓠儿都不行。”

      锦城话音刚落,就见雁舒已跨上了自己的坐骑。锦城叫道:“等等……”话还没说完,雁舒已抢先道:“我先走一步。”话音一落,雁舒已在百米以外,瞬间便消失在锦城的视线里了。
      锦城苦笑道:“看来又得重新去找匹马了,真是的!”
      冷琴一见雁舒离去,心中便不是滋味,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阳光是如此的刺眼。
      忽然,眼前一道寒光射来,冷琴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向左一偏,右手迅速探出,将来物抓住。是一根寸长的针。冷琴不作思考,毒鞭随着纵起的身体闪电般地袭向锦城。刚才的暗器只能是锦城射来的。

      锦城冷哼一声,说道:“好身手啊。”折扇一张,卷起四周一片泥石,正好都打在了冷琴的鞭上,阻了毒鞭的速度。锦城借机跃起,向着冷琴攻来。
      冷琴正想迎上去,锦城却在瞬间停止了攻击,身子在树木间荡了一圈,顺着飘落的树叶一道落了地。冷琴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现在确实没有进攻的心情,遂也收起了毒鞭。
      锦城笑道:“原来是你。那日在酒楼上我曾见过你。”冷琴冷笑道:“你倒是还记得。”锦城又是呵呵一笑,调笑似的说道:“我对美人总是难忘啊,何况是一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的美人,自然是睡里梦里都记着呢。”
      冷琴眉头不禁皱了皱,实在听不惯这样的话。

      锦城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口气瞬间就变了,只听他说道:“我不想干涉你的事情,但你若是要杀雁舒,我绝不放过你,不管你是怎样让我心动的美人。”
      冷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溢出的杀气,虽然笑容还挂在他那俊美的脸上。冷琴也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杀雁舒,我要杀的是你。”
      冷琴刚说道不杀雁舒,却还没说完时,锦城四周的杀气就全消了。即便是听到冷琴说要杀他时,也没让他重起杀意。但是冷琴却不再给他机会,身形瞬间万变,毒鞭从四面八方攻向锦城。
      冷琴的毒鞭只要碰到一下,就足可以让人丧命,只要是她想要杀的人。但是锦城显然不是一般的人,对于神龙门的小公子来说,避开这些如丝网般密布的鞭子虽然不是易事,但也决不是难事。
      就见锦城像一只逃避人类捕杀的鸟儿一样,在冷琴制造的鞭影中上下跳跃,居然就避开了冷琴的攻击。锦城边跳边说道:“哎呀,可要人的命了。你慢一点行不行,我快跳不动了。”

      他虽然如此说,但是行动丝毫没有缓下来,依旧迅捷有如飞鸟。冷琴见攻不下他,干脆收回毒鞭,停了下来。锦城此时正倒挂在一棵树上,见她停下,便跳下树,依旧十分潇洒。
      锦城一下树,便拍拍胸脯,说道:“累死了,你攻得也忒快了吧,现在眼前还是晕晕的。”他这话说来轻松,但也确实如此。纵然他武艺高深,但是冷琴毕竟十年寒暑,虽没有用全力,也让他吃尽了苦头。也亏的是他,若是别的一般高手,在冷琴刚才的毒鞭下,早不知死了几回了。
      冷琴问道:“你为什么只是一味地躲避,而不进攻呢?”锦城整了整自己有点凌乱的衣服,说道:“我忙不过来呀,光是躲就要了我十分力了,哪还有劲进攻?”
      冷琴皱眉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锦城听了,正色说道:“我现在还不能死在你手里。”冷琴一愣,还从没见锦城如此严肃地说过话,即使到了最危险关头,这个人也能贫嘴。
      “我是玉笙堂的人。”冷琴想让他认清现实,玉笙堂的杀手要杀一个人,还从来没有因为对方不想死而手下留情过。
      锦城愣了一下,却又笑道:“就我也有请动玉笙堂的价值啊?奇了怪了,身价暴涨啊,谁和我有那么大的生死仇,实在想不起来。不过,要是能死在你手里倒也不错,有红颜清冷的双眸为我送行,夫复何求?”说到最后,倒似满脸地期待与憧憬,像是在想像自己死亡时的样子。
      冷琴不料他是这样的反应,都不知怎样接话。锦城走近她,直视着她的双眼,问道:“你认识雁舒?”冷琴心中一慌,点点头。锦城继续问道:“昨晚你和他在一起?”冷琴握紧拳头,点点头。

      锦城失笑道:“你表情怎么这么凝固,难不成,你喜欢他?”话音刚落,锦城就见眼前毒鞭袭来,左脚立即一转,身子向侧边一倒,便避开了冷琴的一击。
      锦城立即投降:“好了,我不说了。”随即正色道:“你既然认识他,想必也知道点他的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要保护他,直到他和蓠儿安全地离开中原。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把我的命拿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不是吗?”
      离开,和那个蓠儿吗?冷琴心中都听不进其他的话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锦城。
      冷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锦城道:“就凭我是龙锦城。而且,你可以和我一起,只要你不对雁舒下手。”
      “好!”冷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与你一起护送他离开中原。”

      锦城含笑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雁舒在中原已经呆不下去了,如果他想和蓠儿在一起,那么他就必需离开。”
      锦城看来是很知道冷琴心中所想,即使冷琴没有问出口。
      两人一同前行,直到中午时分,才走出大山,来到山下的一个小镇。锦城买了两匹马,二人就在镇上随便找了个路边小摊坐下,歇歇脚。
      冷琴忍了好久,这时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知道雁舒中的是什么毒吗?”锦城叹口气,说道:“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问的居然是别人的事,真是伤心。”冷琴冷然道:“不知道就算了。”

      锦城暗笑,说道:“生气啦,别啊。”随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江湖人物,才谨慎地说道:“那是逆雪门在他们小的时候就种在他们体内的毒,为的是防止他们逃跑。一旦心生叛意,体内的毒便会发作,每天午夜时分,毒性就会控制全身,连意识都会被吞噬,生不如死。那个时候一旦有人靠近,不管是谁,都只能丧命。逆雪门的目的很明显,既然你叛出了逆雪门,那就让你后悔一生,因为在毒性发作时很有可能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会杀掉,等到清醒时,巨大的悔恨也会让人活不下去。”

      冷琴想起昨夜雁舒的情形,不免为他担心。但是雁舒并没有完全被吞噬心智,他心中一定有某种强烈的羁绊,让他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
      冷琴便又问道:“可有解药?”锦城沉思片刻,才答道:“好像这个毒是逆雪门从蜀中唐门处买来的,解药也只有逆雪门和唐门才有。逆雪门肯定不会给,四川又太远,而且唐门极是神秘,江湖中没有几个人能确切知道他的位置。所以我们都没考虑,只是在四处寻找名医,看有没有人能配置出解药来。”

      冷琴忽然想到冷音,此次的目的就是唐门。江湖上或许确实没有多少人能够确切知道唐门的位置,但是不包括玉笙堂。念及此,冷琴立即问道:“那种毒叫什么名字?”
      锦城疑惑地看着她,但见她眼神十分迫切而肯定,隧道:“我不知道,但是解药的名字好像叫‘蔓果’,是由一种叫蔓荆的水草植物的果实里提炼出的。据说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植物,果实上有黑斑。这是我们找到的一位名医告诉的,他知道名字,却一直不知道怎样提炼出药来。”
      “蔓果”,冷琴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重复了无数次,确定自己不会忘记。
      酒菜还未端上来,冷琴忽然说道:“我先离开片刻。”说罢起身离开,没有多余的话。锦城狐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她要做什么。

      冷琴一直走到了镇外,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停下来,采了一片绿叶,放在口边吹了起来。不一时,天边飞来一只黑色的鸽子,扑扑几下,停在了她的肩头。冷琴将写好字的布条绑在了鸽子的腿上,抚摸着它光洁的羽毛,送它离开。鸽子的身影瞬间默入云层,消失不见。
      冷琴继续在吹,但是音调已不同于刚才。凄冷、低迷,像是有无限的心事,听在锦城耳中更是觉得伤感。还未等她吹完,锦城已说道:“我们赶路吧。”
      冷琴一惊,不知何时竟入了迷,没发现锦城来到了她身后。若是锦城此刻要取她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冷琴回过身,就见锦城牵着两匹马,静静地站在阳光下,静静地等着她,手上还提着一盒食物。然而他并不提刚才的事,冷琴自然不好开口询问。
      两人策马急行,都顾不得休息片刻。此时心中都有了牵挂的人,只希望对方不要出事,何辞这点辛劳?
      然而冷琴心中还在担心其他的事,离完成任务的期限只有几天了,到时候必须杀死龙锦城,否则,她必遭重责。但是现在他们算是伙伴了,而且也答应了他暂时不杀他,不管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答允的。可是,如果现在不杀他,玉笙堂的惩罚可以让人绝望到死,她曾经看过一个前辈被处罚时的惨景,那是比新手的魔鬼训练更恐怖的情景。冷琴看过一次,就终身也忘不了了。
      就带着这般复杂的心情,冷琴与锦城向江南方向疾驰了五天。这五天里,锦城不断将笑话逗她,一路行来,倒不觉得寂寞,与以往一人行动时的情景有着天壤之别。

      到了第五天上,他们还能坚持,马匹早累得不行了。不得以,两人只好暂停脚步,到了一个小镇上,另外换了两匹马。两人也找了家客栈,暂时休息半天,养足精神才好继续赶路。
      渐渐黄昏来临,没想到天色突变,瞬间乌云就席卷了半片天空,小镇提前进入黑夜。不一会,淅淅沥沥地就下起了雨,先时还不大,渐渐竟成了大雨,看来今夜是不能前行了。锦城与冷琴一方面担忧着雁舒,不知道遇没遇到危险,一方面也不得不暂住下来。
      因为大雨的关系,客栈早早就关起了门,大厅上这时挤满了客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锦城对这个不感兴趣,而冷琴从来不习惯和人挤在一起,所以两人都早早地回房睡觉了。连日来不曾好好休息,这时一倒在床上,不一时都进入了梦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琴似乎听到了有谁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猛然惊醒坐起。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冷琴还是感觉到了很微弱的气息,来的是个高手。
      冷琴展开九龙毒鞭,向着窗户猛击过去。忽然就听窗户边“咔嚓”一声传来,显然是冷琴的鞭子将窗户全部打碎了。然而冷琴也只是感觉到击倒了窗户,鞭子下面根本没有人。
      是谁,功力如此的高,竟可以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避开冷琴的毒鞭。她的毒鞭攻击时几乎没有声音,在黑暗中,对方是靠着什么躲过了她的攻击?
      冷琴想也没想,又向着原来的方向猛击过去,这一次的力道更大。她在攻击前已隐约感到那人又回到了窗户边。就听“轰”地一声响,窗户边的墙壁被冷琴的毒鞭击倒了一片,黑暗中闻得到灰尘的味道。

      冷琴不得不吃惊,这一次,是自己判断失误,那人根本不在窗户边。刚开始时,他确实是站在那里,但是避开冷琴的第一击后并没有站回去。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冷琴才更加疑惑,他是用什么方法使得自己相信他已经重新站回去了呢?
      两次不中,冷琴已知道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大意不得,遂冷声问道:“是谁?”
      黑暗中并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冷琴眉头紧锁,琢磨着再攻击一次。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灯忽然被点亮。冷琴突见光明,眼睛眯了一下。等到再睁开眼时,却是大吃一惊。来人正坐在桌边,一只手斜放在桌面上,悠然地喝着茶,冷冷地看着她。正是玉笙堂大护法,也算是冷琴的授业师父,萧青。
      难怪可以那样的自如、不着半点痕迹地躲开她致命的攻击。
      冷琴压下心中的疑问,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说道:“见过大护法。”萧青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站起来了。

      玉笙堂的大护法还是如此的威严,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块。冷琴不论何时都很怕他,此刻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冷琴,你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吗?”萧青终于开口说话,没有点明主题。冷琴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心下更加紧张,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低下了头。
      萧青啜口茶,又道:“怎么不说话?”语气大是不善。
      冷琴低声说道:“还有三天。”萧青冷笑道:“你这一路变得很多嘛,居然答应不杀他,为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冷琴心下震惊不小,为什么萧青能够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多少,这些都困扰着她,却不敢问出口。萧青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慈悲之心,以前怎么没发觉?我闲来无事跟在你身后,本想看看我教出来的人会有如何精彩的表现,没想到,哼!”
      一直跟在身后,而自己居然没发现。冷琴一想到此,冷汗就不禁流了下来。
      萧青却并没有继续说她,只是说道:“今天晚上,就去把龙锦城给我杀了,然后让信鸽将信带回玉笙堂就行。这以后,你可以暂时不用回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通知你下个任务。我可不想我教出来的人会完不成任务。”

      冷琴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能暂时不杀他吗?”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惊讶,还不知萧青作何反应呢?
      果然萧青冷笑道:“你果真慈悲了,你既然下不了手,那我就代你去,你就好好回玉笙堂反省吧。”说罢起身,就要去隔壁锦城的房间。
      冷琴叫道:“大护法……”没有了下文。萧青听到了她的叫唤,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一打开房门,就见锦城站在门外,看来刚才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萧青冷笑道:“冷琴,再问你一句,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冷琴皱皱眉头,说道:“我来吧。”绕过萧青的身子,来到锦城面前。

      锦城还是老样子,脸上的笑容依然很真诚,但是眼神却有一丝迷离。他轻轻地叹口气,说道:“看来还说躲不过啊。”可能也只有此刻,忽然对自己的生命有了一丝渴望,心底深处告诉自己,还不想死,还想活下去不为其他,只为自己。
      冷琴也猜到了他心中的这点想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悲凉的味道,握鞭的手第一次抖了起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无限的悲哀,不想取这个人的性命,因为他和她,心中都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锦城眉头忽然一展,笑道:“我们出去吧,这里打起来,吵到了别人可不好。”言必,率先往外面走去,冷琴握紧鞭子,跟在他后面。萧青冷笑一声,也跟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是不停的下,打在冷琴的脸上是如此的冰冷,比当日浸在冬天的冰水里还冷。锦城提着一盏玻璃灯,缓慢地走在雨里,像是在尽量延长自己的生命。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怎么以前都忽略了呢。
      夜雨打在灯壁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溅起的水花,映在这模糊的灯光下,像是一道美丽的雨夜彩虹。但是这夜之虹并没有很快的消失,直到三人到达镇外空旷地上,它也依旧悬挂在灯光周围,并且愈加的美丽了。
      萧青就站在大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冷琴和锦城。

      锦城轻轻地将灯挂在旁边的一棵小树的树梢,让灯光正好可以将冷琴与自己圈在一个圈子里。锦城可以看到黑夜中,冷琴背后长长的影子,那是他的影子和她的重叠在了一起。雨越下越大了,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正好将影子打碎,然而总是很快的又连到了一起。
      “冷琴,请代我保护雁舒和蓠儿,一定要让他们安全地离开中原。”锦城渴求地说道。这时他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冷琴愣了一下,还没有反过神来,忽然就见对面的锦城缓缓地倒下,脸上挂着他一贯的笑容。冷琴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想也没想,跑过去想要扶起倒下的锦城,却同时跌入了泥泞中。
      锦城就躺在她的怀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但是冷琴猜得到,他还是那个初次见面时的翩翩绝世公子。

      冷琴声音有些哽咽,问道:“为什么?”锦城笑道:“我潇洒一声,可不能死在毒鞭下,这不符合我锦城公子的脾气。”临死,他还能笑得出来,这就是锦城吗?冷琴不知道。
      锦城咳嗽两声,稍停片刻,方又说道:“我知道你的武功远胜于我,即使那次比试我们好像打平。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难免一死,但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更不想死在那门个男人手里。我龙锦城,即使不能掌控我之生,亦要掌控我之死。”

      灯光渐渐弱了,锦城说了这许久的话,呼吸已十分的困难,眼皮也上下打架,忽睁忽闭。冷琴将真气度入他的体内,也只是稍微让他清醒了些。锦城侧头看看四周,又看着冷琴,脸上展开最后的一丝笑容,说道:“你知道吗,我是喜欢你的。”说罢,眼睛又缓缓地闭上。
      冷琴眼睛忽然一酸,她不知道是不是溅进了雨水。她放下鞭子,用握鞭的手紧紧握住锦城的手。她想抓住这个男人短暂的生命,但是她感觉得到他的手慢慢地变冷;她感觉到,地狱来的死者,正将他的魂魄慢慢地勾走。
      “锦城、锦城……”冷琴轻轻地唤道,像是不忍打扰沉睡的他。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锦城忽然睁开眼,手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拉起冷琴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断断续续地说道:“冷琴……雁舒……蓠儿……”

      雨声太大,还是他的声音太小,中间有好多字,冷琴都没听清楚。她想再问他一遍,但是锦城的声音已经消散在风雨中,手也慢慢地垂下。
      挂在树梢的灯忽然跌了下来,玻璃碎了,火焰也随着飘零的雨瞬间灭了。世界突然间全黑了,时间仿佛停止了走动,只有淅淅沥沥的雨还在继续,还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悲凉。
      冷琴回过头,萧青早没了踪影,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怀里躺着一个总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到生命的最后都让人不能琢磨的人,只是短短地几天,这个人就已经映在了心里,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抹掉的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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