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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筝与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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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觉着自己手艺(兽医)精湛,对自己挺有几分满意地被请回了自己房间,皓都向后一仰倒,脑袋枕在胳膊上,不由有些说不上来的,惫懒松劲。就像猫咪吃饱了,跳上阳台边,正好有个能晒到太阳的猫窝,和暖的午后,踏踏实实地在窝里盘好,就算听到人声,也只是稍微睁一睁眼,便继续打起瞌睡。
第二日皓都晨起正在院子里练刀,横扫竖劈,地上落叶打着旋扬起又被刀锋斩碎,翩若惊鸿的身体在空中随刀式变招翻转,最后一式落地时,刀尖微颤,刀身低吟,风中似还有锐器劈开虚空时的余音袅袅。
“皓都!皓都。我们去放风筝……吧。”裙摆轻扬如蝴蝶飞舞。李乐嫣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刀尖……把自己看成了个斗鸡眼。
“哪儿来的风筝?”
李乐嫣摇摇头:“挂在我院里的杏花树上,线断啦。”伸手给他看手心里的断线。
“你没听听院外头有没有小孩儿在哭么?”皓都小声嘀咕。
“什么?”李乐嫣没听清。
皓都没立即接话,接过风筝来看过:“这风筝纸面已经破了。”又看了看线头:“这线头断得平整,看来是原先的主人见风筝飞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又在树枝上显见地刮破了,想是不要了,自己剪断的线头。我们先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卖风筝的,如果有就买个新的,如果没有,我再来修这个?”
两种方法,只要能放了风筝,乐嫣哪个都愿意,直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皓都就要进屋,皓都卡住门:“我要更衣,你先回屋,出门前我来叫你。”
“哦,好哒。”乐嫣拿着个破风筝,蹬蹬蹬全身写满了高兴地走了。
不年不节的,外头也算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集,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集上也多是些吃食家用物事,像风筝这么高出生存需求一大截的精神需求产物,还真没见着。皓都给她买了个糖画,她小口小口吃着,皓都见太阳晒得糖都要化了,眼见侧边一块儿要掉下来,徒手接住,问她:“好吃么?”
乐嫣先是睁大了眼,本准备着要为那块即将落地的糖默哀了,紧接着糖又被皓都接住了,心下替糖经历了一把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继而听到皓都问便回答:“甜。”看了看皓都手快,截住糖却有些僵硬的姿势,抬手虚托他手肘:“很甜,你也尝尝。”
于是皓都从善如流地把那片糖咔吧咔吧嚼了全塞进嘴里,示意她稍等,又去一旁卖饼子的摊子买了几个饼,顺便问卖饼的大娘多要了一个油纸包,让乐嫣包在糖画下方四周,糖就算被晒化了也掉在油纸包里,也就无所谓她吃得有多慢了。
回了临时下榻的府上,早上出门前便命人备好了轻薄的丝绢和各种彩纸,想着如果出门没买上风筝,回来便能修那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的。
竹篾搭好的架子是个寻常的燕子,皓都便让她选她想要的颜色,给架子重新糊上表面,乐嫣在一旁撑着脑袋:“以前,都是长歌同我一起放风筝。风筝挂住了都是她爬上树去摘。”
此次虽然不哭了,但看去,仍是难掩没落神色。皓都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只得就事论事:“那你这次是怎么取下来的风筝?”
“我请小厮把梯/子/架在树上拿下来的。”
“所以你看,你也不是离了她便什么都做不成的。”
脑海里刘宇宁之前见他们你侬我侬,自觉灯泡不好电力太足,都没怎么发声,这时见皓都像又要在刀尖上乱舞,赶忙出言提醒:“你这听起来很像好闺蜜有仨,她不在还有我,挑拨离间哦。况且人家现在是‘逝者已矣’,死了的永远比身边的值钱,你这样当心好心没好报的昂?”
“皓都,你说,长歌真的死了么?你亲眼见到的么?会不会她就在某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小公主当然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见不到的人,不一定是不在了,她只是,恰巧没有在你看得见的地方而已。
皓都只能说:“并非我亲眼所见。”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赞同她的想象的,肯定了“长歌一定没事”的祈愿。乐嫣似乎借此给自己打了打气,也不想坏了好心帮自己修风筝的皓都心情,看了看糊好布面等阴干的风筝,语调稍微雀跃一些:“我来画点什么吧?”
“公主想画什么呢?”
“我想画什么你都会么?”
皓都指了指一旁研好的笔墨,挑眉:“不是公主要画?”
“要不我教你画螃蟹?特别简单。”虽然皓都也不明白怎么就从公主要画点什么,就跳跃到了要为人师表,教自己画“特别简单”的螃蟹,只见她兴致勃勃地提起笔来,一边下手,一边给他说:“你看,就横着一道,竖着四道,这就是螃蟹的身体了,两边各随性四笔螃蟹腿连接身体的那一截,不要太过对称,顶好是随意些就不要对称,然后更随性略微交错地画下面的八截,接着是末端微微带起笔尖最后一截蟹脚。再,加上蟹螯,看,是不是很像?也很容易?来,你试试。”
小公主把笔塞到皓都手里,眼睛亮晶晶地,就要验收教学成果。皓都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依葫芦画瓢,画了个令小公主“咯咯咯咯”不停的丑东西……
似乎从难得也笨手笨脚了一回的皓都身上获得了某种自然而然的快乐,乐嫣不再为难他,总算想着放他一码了,提起笔,笔杆在下巴上撑了一会儿,落笔: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世间本没有一个“我”,因为内心的执着,根深蒂固觉得有一个是“我”,诸般欲念,因而生恨,继而苦于着相自身的生老病死。
白天为何看不到星星?事实上白天依旧繁星漫天,只是那些遥远的星辰都被近处的太阳湮灭了光彩。这些你所感受到的,欢愉苦痛,可能都只是幻象,何谓真实?所见未必非虚。
“为何写这佛偈?”
“我从小时常去寺里听讲经,虽然依旧常常不解其意。我阿耶与长歌有杀父之仇已成定局,如若长歌还活着,我希望这些凡俗虚妄的痛苦,最终不再牵绊她自苦。我想,”乐嫣搁下笔,抬眸睫毛扑扇:“我们将这风筝放到极高,然后剪断手中的线,虽没有春日里许多风筝相斗以丝线有技巧地张弛割断别人风筝的意趣,但或许,我诚心抄上的佛偈,能上达天听,佛祖念我心诚,会为我保佑长歌,保佑我,和我身边的人。”
刘宇宁没忍住吐槽:“确定不是保佑那对螃蟹?人家祈福都写名字的,就你画螃蟹。”
看她那么明朗的样子,皓都不用挥衣袖,就屏蔽了脑海里实则言之有理的噪声源,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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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花絮里头,公主是徒步走回洛阳的……确定洛阳么?阿耶都登基了还不敢回长安?一把鼻涕一把泪背了个小孩儿,然后哭晕在地,软面条似的,被皓都捞起来。
好好的打工人说丢又丢了?还丢?丢手绢&捡垃圾组合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趁还没告诉我究竟咋丢的,先,放个风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