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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是不是悔不当初提焦周的‘不务正业’?待我内观片刻,呀,施主,你的肠子青啦!”皓都觉得脑子里有一块幕布,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能幻化千千万万的皮影小人,叽叽喳喳,咿咿呀呀,长手长脚上能触幕顶,乱窜着自导自演一场大戏。一会儿像特殊位置点着痣的媒婆,一会儿又是能内观的在世扁鹊。

      这脑海中的人影自然不是挥一挥衣袖就能带走,小人自知对方无法奈他何,在皓都脑子里八卦到起飞:“总以为焦周经营这不正经的娱乐场所,公主定当不愿与他同流,结果公主转而同情这世间苦命的女子,焦周倒成了乱世里为那些苦命人提供容身之所的济世之才,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不是你?你也别不服气,人家女人堆里混着,自然比你更懂得女人的心思,知道女人都爱听什么。”

      “说得很对,那我输局已定,么得救了?”狠狠喝一口杨梅饮,皓都第一次在乐嫣在场的时候,走了神。直到乐嫣叫他:

      “皓都。皓都,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皓都见两人都看着自己,焦周扇子后面的眼睛眯着,看着就,依旧是那么欠打。一拱手:“不好意思,方才没听清楚,公主何事相询?”

      “焦大人说他楼里有一名特别厉害的淮扬菜红案大师傅,做的干丝,狮子头都是一绝,问我们要不要同他去用晚膳。”

      带着公主一道,跟着教坊司老板,一起喝花酒?应该是跪坐太久了,皓都身高腿长,小心脏让血液流经全身也比旁人路途遥远些,现下感觉有些供不上,眼前发红、发黑。

      定了定神回话:“可能要令公主失望了,焦老板的红楼,恐怕不太,适合公主前往。若公主有意,择日我可请这位大师傅入宫一趟。”

      先前有些谈性过浓了,确实,那不是一个公主该去的地方,起码……要是长歌在的话,得……换个男装微服私访才行。“还是皓都考虑得周到,这想法,的确有些失了分寸。”

      回程的路上,乐嫣问皓都这焦周一代高手为何会是教坊司老板,言谈举止新奇,偶尔有种违和的错觉,但又仿佛礼数周全无可指摘。

      皓都没法肯定地说焦周是怎么成了这星星点点许多红楼的老板,只能陈述一些他所知道的事实,满足乐嫣的好奇心:“虽以师徒相称日久,其实焦周,是我师父亲子。”

      “哦,怪不得。”乐嫣恍然大悟,眼神鼓励皓都继续说。

      “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学奇才,拥有惊才绝艳的天赋,可以开山立派的身手,因而才能抱得美人归,我师娘,也曾是武林第一美人。但游侠自在一世,诗酒江湖,就像戏文里唱的那些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汉未必能天生就是个好丈夫,等师父终于决定同妻子归隐山林,师娘却因他招致的江湖仇杀,加之沉疴难愈,身死异乡。从此我这师弟便同我们一样,只称师父,十几岁上,便离家闯荡去了。只是素来,格外怜惜女子,又喜寻踪觅宝,擅打探消息,不知不觉,就成了许多城池闻名遐迩的教坊司幕后老板。”

      乐嫣托着腮,听得入神:“还有这么一段伤神往事啊,我观焦大人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以为他是那种自小万事顺意的名门子弟。”

      皓都在心里把署名焦周的小人扎得飞起,寻思,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在教坊司的时候那副花枝招展,妖娆又龟毛的样子。

      乐嫣双手一拍,眉心舒展开来,整个人仿佛带着一种适才在山坡上百花盛开氤氲出的,甜蜜味道:“不过皓都,没想到,看你平时寡言少语的,竟还有些说书的天分!”

      皓都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什么“我们师门也有市井传言这一支,基本功罢聊。”对天分这一说不置可否,心想,若我能给你说一辈子的书,只要你乐意听,我说不定能将天赋打磨成绝学。

      皓都一直知道乐嫣跟魏叔玉从小到大的情分有多不同,所以当乐嫣问他如果明知对方心有所属,是否还要告知自己的心意时,皓都还劝她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该让从未说出口的心意成为遗憾,或是未来心口的一根刺。

      可皓都远远看到两人相握的手,乐嫣嘴角的温软笑意,魏叔玉那碍眼的,看着意味不明的表情,皓都心里用那聒噪的人话说,那就是:是不是想先回溯个千百年问铁扇公主借把扇子,然后再回到前一日把胡言乱语的自己一扇子吹成断线的风筝?如果两次穿过虫洞没有被拉成一根意面,然后嘎嘣一下,撞到了奇点,直接到了时间的终点。

      哎,这人总是加一些莫名其妙听不懂的假设。但不影响他理解到了他的点——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想着,皓都又觉得,“公主营”里所有的一切,和他的努力,是不是都没有意义?“公主营”里的其他人,可能是为了大唐的荣誉而战,或是或多或少对功名利禄的期许;小公主,也许,也有了想要被之守护的魏叔玉。

      皓都以前的每一天一直都是充实的,小时候练功,听师父、义父教诲,长大后办差,皇命加身,依旧唯义父马首是瞻。

      可是义父病了,虽然有幸遇到了游历的神医孙真人,但他在门外听到孙真人说,若义父以后不再思虑繁多,方可续命。而义父要为盛世大唐的理想,陪伴他所认定的圣君左右,走那座杀伐决断的独木桥,做那个披荆斩棘的人。

      至于公主,不是他想守护,便能伴其左右的人。

      无所事事的此时此刻,孤独感,油然而生。

      “往好里想,你可以指望这魏叔玉,完全靠不住啊?”刘宇宁对于魏叔玉,就是有这种莫名自信的预判,虽然皓都向来不会把指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寄托在“别人不行”之上。

      刘宇宁叨叨了许多,可对方仍旧满腹愁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皓都业已习惯了脑子里有个人总在絮絮叨叨,也早已放弃探究这个声音的来由,与自己的关系。

      那日是一年一度的春猎的日子,天家率群臣趁着这猛兽结束冬眠开始出来活动的日子在郊外围猎,标志着万物复苏、春耕开始,同时也是各家子弟在圣人面前崭露头角的机会。

      围猎的场地早就逐一清理排查过,外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动物都被赶到猎场当中,过分凶猛的动物也被驱赶到,远离中心只饮宴品评犒赏年轻人收获的大帐处,毕竟这里除了护卫,都是些年长或体弱的文臣。

      魏叔玉和皓都都被分在太子的一拨人里,打猎的同时司护卫之职。

      初看到缓缓而行,似乎刚醒的熊瞎子的时候,太子还很高兴:“你们快看,那是不是熊。”

      包括皓都在内,稍微有些经验的护卫都绷紧了神经——冬眠初醒的熊瞎子,可不是好相与的可爱动物。

      再者,本应排查过的围场,为何会有这样一头饿得发慌的猛兽?

      太子还兀自为“孤不愧是皇天贵胄,吉星高照,初次来春猎,就遇上了如此,若能打来,十分有面子的猎物。”很有些得意,呼喝左右上前,信誓旦旦要拿下这个猎物。

      魏叔玉谏言太子这冬眠方醒的棕熊极为饥饿,又体型巨大,不该招惹。可魏叔玉像管得住孩子的样子么?尤其是太子这种特别熊的?

      直到棕熊两巴掌直接把两个侍卫拍得不省人事,死生不知,太子才觉出害怕来,缩在后头“魏郎君,皓郎君救我。”

      马匹受惊并不是那么适合逃跑或者助力杀熊,更何况方才的交手中,好几匹马被抓伤,逃入林中,甚至将马背上的人甩落下来。

      太子说你们不该先派人护送我逃走么?

      皓都的发言言简意赅:“方才还可能,现下离得太近了,棕熊大概率会追移动速度快的物体。”

      太子这个倒霉的物体只得不再提先逃。众人只剩下奋力一搏,击杀饿熊这一条路可走。

      “棕熊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而且虽然黑熊被称为黑瞎子,意指视力不好,但是很可惜,这祖传的视力不好,只针对亚洲黑熊,其他熊视力都倍儿棒。比如面前这只体长绝对超过七尺男儿的雄性棕熊,体重可能超过800斤,应该就是只视力可能没问题的成年棕熊。”虽然皓都没传话,但刘宇宁在他脑海中矜矜业业地科普。在场,应该没有人比皓都更客观地清楚眼前的危机了。“最佳射杀点是熊前肢上方的心肺区,建议弩/箭射杀。”

      熊离他们队列本有一段距离,但是科普人刘宇宁说了:“棕熊的奔跑速度可以达到56公里每小时,也就是市内交通的普通路面限速,它转眼就能到眼前。”

      远程弩/箭先射杀了一拨,但熊本身皮糙肉厚,也未必那么精准地射中一击毙命的位置,众人且战且退,距离缩短后祭起了刀剑,除了太子和几个近卫以外,众人多多少少都有被熊爪抓伤的撕裂伤口,甚至有武士被整个咬中身体,甩开出去。魏叔玉和皓都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几番厮斗,皓都感到体力在明显地流失。

      熊受伤发狂时,不巧向他奔来,随后掏烂了他座下的马腹,马匹嘶鸣一声,似乎尚未意识到自己腹部的巨大缺口,继续向前奔跑了十几步后才马膝一折,向前扑倒。

      那熊似乎并不解气,仍旧两爪向落地的皓都扑过来,皓都就地滚了几圈,正巧熊背后的魏叔玉又一箭射中了熊肩胛处,大约多少影响了它下扑的灵活度,才使得那两掌没有真的落到皓都身上,不然,可就成了庄周的淮扬派系狮子头了。

      虽然躲过致命一击,但是皓都不免心有余悸,这棕熊,实在是太大了,生出了一种“人力不可抗”的忧惧。

      似乎这场生死的判决,就要交给老天来判,到底是棕熊的血先流尽,还是他们的人,先力竭。

      棕熊一声仰天长啸,而他们这方业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大多也是强弩之末了。

      乐嫣在营地中坐着,突然见到远处林中成片的惊鸟,在高空鸣叫,突然就生出些心悸之感。营地外有快马来报,近侍向陛下低声汇报了几句,李世民立即拿起了佩剑。

      几列皇家精锐还有武将点了人,随着圣上出了营地。虽无人告知详情,想必,是猎场出了事。

      正自像热锅上的蚂蚁,乐嫣咬了咬嘴唇,抠了抠手帕,问脑海中的“仙子”:“仙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次仙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打趣一个铺垫一下,或者说,她可能正铺垫,只是她铺垫的内容乐嫣一个字没懂:“时间并不是一个顺序的概念,没有绝对的时间。详细无法解释了,我来自过去,但并不是以一个完整的形态,而是以某些粒子传输过来的存在,简单来说,这就是在这里只有你能感受到,听到我的声音,并且,没有人能看到我的形态的原因。我来自一个名为‘青莲’的计划,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民间组织的任务。我们通过了一座‘桥’,来到你的这个世界,你现在的这个时刻与空间,是我们从某个奇点出发,预测出的一定概率发生的某一个解。而现在,我要为这个解去执行我的最后一项任务,从此便不再回来了,所以正式跟你道个别,李乐嫣,你会幸福的。”

      乐嫣听懂了最后一句:“是,是为了帮我,你要消失了么?”

      “你可以这么想,但其实也没必要。我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事情本该如此发生。不过后一句你说对了,我要从你的世界消失了。”

      “那,仙子,敢问仙子名讳,我想为仙子立个长生牌位可好。”

      “额……牌位就不必了,哪怕长生的。我姓赵,嗯,你那不甚清楚的铜镜里映照出来,跟你长得,差不多甜哟。”

      虽未见过容貌,但乐嫣觉得,那声线定是个明媚少女的容色:“那仙子,你能告诉我,外头猎场究竟发生什么了么?阿耶看着面色不虞地出营地,点了那许多武将。”

      可是这次无人回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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