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乐善皓施》闲程似锦

14、第 14 章

　　棕熊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白光下倒地。

　　昏昏沉沉失去意识之前，虽然眼前只是耀眼到令人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白光，皓都隐约觉得，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正在发生。

　　皓都觉得自己可能是昏迷前产生了幻觉，或者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仿佛看到一个长相有八分像乐嫣的女子，穿着奇特的条纹上衫，奇特——紧密贴合着身体曲线，有些叫人不好意思注视的裤子，头发披散在肩头，有些像草原人那样的红棕色且带有蜷曲。

　　她在自己面前蹲下，似乎在打招呼，但看着又并不是和自己，因为若这话是对自己说，谁也不会想故意埋汰自己，但这当真是对牛弹琴了：“你好，我是青莲20933i，我在这里已经无法避免与我的反粒子集20933相遇，当我们‘握手’的那一刻，这个投射将走到终点，以这个投射因为正反粒子相会湮灭时产生的能量，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这个小熊熊。我这大恩大德，你回去后会请我喝一杯么？”

　　对面的人明明在朝向自己说话，自己却似乎因为失血过多，无法作出任何应答。而即便可以，事实上，皓都也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是了，她一定，是在跟那个自称刘宇宁的“歌手”说话，那个，拥有很多绿豆粉做成的透明食物的人。

　　“在亿万个解中相遇，的确是咱有缘。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们来自同一个宇宙，时间、空间？而且携恩求报您老是认真的么？你不过本身就有这个任务在身吧。”

　　那个虚影双手从自己头发和脖颈之间穿过，用手腕上拴着的一个像牛筋一样有弹性的线把头发束了起来，笑容有些狡黠，的确不是乐嫣会作出的表情，其实这时皓都有些混沌的脑子隐隐窥到一点迷雾中的真实——这个世界上，会有另一个人，跟我长得如此相似么？

　　自称青莲20933爱的人说：“你也不傻嘛。的确我本来的任务所在，我并非我佛慈悲，突然渡你。不过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代号是青莲45133，虽然看似无关，我们的任务是对应同一个程式的一组解，我们是两个关联的自变量。所以可以喝酒这件事，倒不是我诓你。”

　　“所以你的反相是这只熊么？你们要握手消失了？”

　　对面不够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的反相才是熊，要不是我，你就任务失败，目标人物死亡了，可长点心吧，还在这儿贫。”

　　“没事儿，不同奇点出发的这些世界时间流速不同，这个文明分明比我们所在的文明程度低，但它却发生在我们的‘将来’，即便失败了，我仍旧在过去，对‘未来’有修正的可能。您可憋吓我了喂。”

　　对面“哼”了一声，对他的不知好歹深深嫌弃但并无可奈何。

　　“不过我还是感激你的，毕竟每一次投射，都有在虫洞中撞到奇点，或者在虫洞不稳定收缩时，永远滞留在骤然关闭的通道中的风险。只是投射，和原先的本我，终究不同，也许你回去了，那个你，并不会想和那个我，一起喝酒呢？我也是，为你考虑，话不要说得太满不是？”

　　“说得也是。”一撩耳边的头发，嵌到耳后。“我在青莲前可是很受欢迎的绝世甜妹。”

　　梦境到此为止，不知他们后来又有没有说过些什么，皓都的印象，截止到那一刻，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杜府养伤。义父来看他，让他好好休息，说此次他和魏叔玉都受伤不轻，太子几乎毫发未伤，陛下从太子那里得知事情始末之后狠狠训斥了不知轻重的太子，又下令彻查猎场里出现棕熊的非偶然原因。而随侍太子的人都被赏赐了名贵的药材，待他们伤愈后会另行封赏。

　　草原上不知发生了何事，阿诗勒部突然宣布要提前出使李唐……咱，也没法子叫人家别来是吧。

　　那意味着，比武，将要提前。

　　真是个，没人期待的噩耗。

　　上次乐嫣听了皓都的话，鼓起勇气向魏叔玉表明了心意，对方并没有拒绝。那一刻，乐嫣坚信自己是开心的，这么多年的夙愿达成，那一刻的开心，绝对是真的，吧？

　　虽然她也不明白，隐约的一点哪里不对的感觉从何而来，因何而起。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期待的，不敢问只因担心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阿诗勒部突然提前造访长安，乐嫣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叔玉哥哥商量，可是上次围猎中护卫阿弟的随侍都受了不轻的伤，她已经许久都未见过叔玉哥哥了。

　　她想要拜访魏府，魏府的人倒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毕竟她是公主之尊。但每每魏夫人都留她在花厅用饭赏花，但她只要提见魏叔玉，就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魏夫人最后总能说到大郎君在养病，公主切莫担心。守护太子是臣下的职责所在，公主不必感到歉疚。不论如何，总之，不让见。

　　魏叔玉侧卧在软榻上，在阿娘的“火眼金睛”下一滴不剩地喝完了药，犹想要分辩：“阿娘，公主只是想要跟熟悉的人商量一下，即便儿并不能为她做什么，她同我说说，也能排解一二对阿诗勒部突然提前来长安这件事的忧虑。”

　　为娘的一根食指戳到这自己肚里出来的，想什么自己一清二楚的傻大儿脑门儿上：“她都来了几回了，你当阿娘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么？就算阿娘对外头的事不清楚，对你的事我还能不知道么？阿诗勒部要求公主和亲，陛下提议比武招亲。此时这永安公主前来，定然是要央你为她出头。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就算你此生非她不娶，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反正我不同意你去。大唐就你一个独苗苗好男儿么？”顿了顿，似乎更气了：“况且，你扪心自问，你是非她不娶么？何苦冒这个风险。”轻轻捶完对方胸口，让他好好扪心，又掉转头来抚自己胸口，似乎也需要顺顺气。

　　“阿娘！”魏叔玉从来就说不过他这个能言善辩的母亲。“虽然我觉得永安公主也许并无此意，但即便真是如此，且不说从小到大的情份，作为我大唐男儿，扬我大唐声威，也是责无旁贷的。”

　　保养得当的素手捡着肩膀上没有伤的地方轻打了一记：“大唐好男儿多得是，阿娘只有你这一个独苗。我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但我不许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作践自己。”一根手指虚点自己的眼睛，又随着视线虚指了指魏叔玉，意思“我会好好盯着你的，你休想逃过我的眼睛。”

　　虽然阿耶向乐嫣保证了，她的婚事他绝不会任由草原人胡来的。而她也知道，求叔玉哥哥为她赢得擂台乃是下下策，虽然她自然是相信她的叔玉哥哥从小文武双全，必然是不会输的。可是这便像是她永安公主堂而皇之地，不顾媒妁之言，硬是要求别人娶她一样，太过，太过迫切了。

　　可去了两次，都未见到叔玉哥哥本人，魏夫人虽礼数周全，但言谈间的拒绝，乐嫣怎么可能不懂。此事本不好开口，如此连人都没有见到，就更令人丧气了。小哭包不哭了，唉声叹气却是难免。

　　从前还有“仙子”可以为她指点迷津，如今，虽然对方说不需要，她还是立了个“赵仙长”的长生牌位，但她也只能对着块牌子，实则，自言自语罢了。

　　很快便到了比武招亲的日子，这次草原来的主角是阿诗勒涉儿，狼师的特勤。长得高眉深目，据说有一半前隋公主的中原血统，但整个人长相气质还是更偏向草原一些，粗犷，宽肩，深陷的眼窝显得有些傲慢。

　　比武的赛制经过计算，应是有利于我方大唐的，可是不知是不是欠缺了点气运，最终，似乎涉儿就要胜出？

　　皓都上台的时候，就遥遥看到了那抹平民装扮却难掩姝丽的倩影，眼里水光盈盈。

　　“哥们儿，听说你伤离大好还有段距离，行不行，要我帮你一把不？”其实皓都觉得最近刘宇宁话少了许多，不像过去随叫随到的样子，似乎就像是，时而在，时而沉睡的样子。

　　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小步：“不必。”将名牌丢给一旁记录之人，唐刀利落，起手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