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fam]罪犯都是胆小且迷信的》糖霜薄荷

2、第 2 章

　　汤姆家有个十五岁的男孩，喜欢游戏竞技和漫画，正值喜欢和父母大吼大叫的青春期。
　　就在今天之前，他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说过话了。
　　“为什么是我？”汤姆不敢置信的问道。
　　“听着汤姆。”老大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蝙蝠侠喜欢怀疑动机，如果是其他人，他会以为这是个陷阱。”
　　“所以我家里有个恨我的男孩，这改变了什么？”
　　“你家里有个男孩，这会让他相信你对他的男孩充满了同情心。”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你只需要告诉他这点，不要解释其他，他会相信你的。”
　　汤姆开始相信这是个要把他引入死局的阴谋。
　　“我们不能把蝙蝠引过来吗？”他挣扎道。
　　“男孩被打了，汤姆。”
　　汤姆干笑了几声，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肋骨。
　　拒绝的话就在含在嘴里，但是他知道拒绝的结果是老大别在裤子背后的那把九毫米子弹手枪。
　　“汤姆。”老大有些哽咽，“我们的人生就放在你手里了。”
　　……
　　汤姆把男孩抗在肩膀上走出仓库的时候，门在背后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欢呼的浪潮，几乎要把仓库的房顶撑爆，其中包括混杂着各种宗教信仰的神的名字，发泄似的绝望吼叫，痛哭流涕加上祖宗十八代的感谢上帝，还有单纯兴奋地狂笑。听起来有点像世界杯比赛刚结束的现场，或者是被绑架人质逃出生天之后的狂欢。
　　他抱着一个现实意义版的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引线的长短完全取决于大蝙蝠何时找到他，然后他抬头看着哥谭黑幕一样的天空，感觉有点想哭。
　　——“你不用回来了，我们要去布鲁德海文避风头。”
　　他在心里默念自己的计划，他只需要把车开到一个哥谭带有滴水兽的屋顶——就是他们经常避开的那几座建筑，然后把烫手的罗宾鸟扔到屋顶上——像甩脱一个拔了保险销的手榴弹，自己就可以字面意义上的飞快的消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见鬼的城市。
　　狗屎的黑旗鱼，狗屎的哥谭，见了鬼的蝙蝠侠会觉得他充满了同情心。
　　就在他把孩子放在副驾驶上，为他系上安全带的时候，他忍不住注意到这个男孩实际上是有多年轻，他的脸颊光滑平整，骨骼纤长，肌肉匀称，他能透过手掌感受到男孩蓬勃生长的气息——不可能超过十六岁，实际看起来像十四岁，他家里的艾伦今年十五岁——然后他注意到男孩的右脸已经肿了起来，毛细血管在皮肤下爆开，像有人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是个男人，使了大力气。
　　那看上去有点疼。
　　他忍不住想起他和艾伦半年前最后的那次争吵，结尾也是他这么甩了那小子一巴掌，男孩飞起来撞到了卧室那面贴满哥谭骑士队海报的墙上，他再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站起来，仇恨的瞪着他。
　　他当时血液里充满了像是在燃烧的愤怒，那些血液在他脑子里沸腾尖叫，让他看到的世界几乎都是扭曲的，他用尽了全部的克制力才让自己没打他第二巴掌。
　　男孩太不知道感恩，他养大了他，给了他温暖舒适的房屋，充足的食物和他根本不喜欢但是国家强制要求的教育，他只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而自那之后他都没听到一句感谢，或者其他形式的任何话语。
　　他坐进驾驶室里，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现在最主要的是计划如何逃命，让他这条小命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不是死于黑旗鱼老大的手枪或者是黑面具的，以及更糟糕的，被打断三十根骨头接着下半生躺在床上靠吃流食为生。
　　他脑子里的哥谭地图定位在了某个废弃的世贸大厦，老式摩天大楼，典型哥谭式的哥特建筑，滴水兽能站人能打架有时候还能野餐，居家旅行老少咸宜的位置。
　　天上下起了雨，一开始不紧不慢的蹭到他的玻璃上，接着开始滴滴答答的加快了速度，雨刷器从一档开到二挡，逐渐把哥谭街道的阴影融合在一片水雾里，就在他开过第二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在一个水坑里颠簸了一下，然后他听到副驾驶座上的男孩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声音听起来像只被虐待了的幼猫，让他心脏紧缩了下。
　　如果这男孩醒了，看到了他，以为是他绑架了小鸟怎么办？如果他不相信他怎么办？如果他也是这么告诉蝙蝠侠的话——
　　汤姆不敢想下去，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一根接一根的站了起来，暖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在飞过来。
　　他用余光谨慎的打量着男孩，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借着街上一盏接一盏飞快的略过的昏黄的灯光，男孩苍白的侧脸在汽车的颠簸中微微晃动，他看起来像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就连胸口起伏都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这孩子瘦的卷起来不会比一个枕头大多少。
　　雨水像小炮弹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和车顶，他不得不放慢了车速才能保证自己能在撞到什么之前有机会停下来。雨刷器不堪重负的在越来越模糊的车窗上无力的刷着，他几乎是半猜测半摸索的在凌晨三点的哥谭街道上前进，在下一个路口越过一个井盖的时候，男孩又发出了另一声呻吟。
　　听起来有点痛苦，但比刚才大了不少。
　　他有点期待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会有辆蝙蝠车从旁边飞过去。
　　“呃。”他试探的说，如果小鸟醒过来了，他总要试试把事实掰到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嘿，男孩，听着，我并不是坏人。”
　　一阵令人揪心的沉默。
　　“B……”小猫呻吟着，声音弱的像一碰就要散了。
　　汤姆忍不住去想这个B是谁，大概也就思考了那么一秒钟。
　　显而易见。
　　“孩子。”他又尝试着说，并发现男孩并没有看着他，哪怕他带着面具，但是他的头没有转过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又是一阵只能听到大的吓人的心跳声的沉默。
　　“B……”
　　一种怀疑在他心里升了起来，他见过这种情况，就在那些想要用自己脑袋实验地面有多硬的家伙们身上，他赶紧用手摸了摸男孩被黑发覆盖的脑袋，从头顶摸到弧线圆润的后脑勺。
　　糟了。
　　手下的触感很熟悉，血凝结之后结块的头发，在这些下面，冰冷的液体黏在他的手指上。
　　糟了糟了糟了。
　　男孩到现在还没醒，不是因为某种新型镇定药物或者是毒品之类的东西，或者不完全是，瘾君子不会这么安静，如果是镇静剂，他就不会醒过来。
　　他们是一群愚蠢、粗心的傻瓜，只看到了表面的现象，却没有人想的起来检查是否有其他伤害，最好的情况是脑震荡，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比如罗宾鸟死在了他的车里，他最好祈祷能逃到宇宙外的某个正义联盟尚未发现的星球上。
　　他应该快点把这颗字面意义上滋滋作响的□□扔出去，越快越好，雨这么大，什么都不会留下，如果这只鸟死在了屋顶上，他只要逃到哥谭以外的地方就好了，活该有人承受那只蝙蝠的怒火，这些他其实都与他无关，黑面具绑架了小鸟，黑旗鱼接手了他，如果有人该承担罪责，那也不是他，汤姆不过是个犯罪组织里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他踩紧了油门，雨水从窗外斜飞过去，前窗上的雨滴像子弹一样打在玻璃上，砰砰砰震得让人心惊。世贸大厦的影子就在前方，藏在从天河倾到下来的水幕里，他记得背面的后门有一条旧的防火通道可以直通楼顶，原来他在其它帮派的时候曾经用过那条旧路来藏匿毒品。
　　他的心脏跳得像定时炸弹上跳动的倒计时，每蹦一个字都惊得人头皮发麻，他快速把车停好，来到副驾驶把男孩甩在自己肩膀上，黑色的披风盖在了他的手臂上，倾盆大雨淋在他们身上，当他终于把隐藏的后门踹开之后，他和男孩身上滴下的水在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坑，穿着靴子的脚踩在地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男孩在发抖，在他的肩膀上颤颤发抖，这是种自然反应，他犹豫了一下，换成了用双手抱着他的姿势，这让男孩在自己胸口卷成了一团。
　　这小家伙轻的要命，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
　　他飞快的越过楼梯，脑子里不禁回想起那次和艾伦一起去游乐场的记忆。
　　他的叛逆的儿子当时还只有八岁，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临街的游乐场玩一次，可是当时他们家最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吃到第二天的晚餐。
　　但是汤姆还是想办法满足了儿子的愿望，那天傍晚，他们从游乐场的围墙外翻了进去，捡起别人的票，想浑水摸鱼的逛一圈，结果却下起了雨，大部分机器都停机了，他用夹克衫把小家伙包裹起来，像捧着个热腾腾新鲜的奶油蛋糕那样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他心里充满着沮丧和失望，可是他的艾伦却从外套里探出那张雪白的小脸，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告诉他：
　　——爸，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记忆像螺旋旋涡那样旋转着，艾伦站在贴满海报的墙边瞪着他，对他吼：因为你我妈妈才会死！然后又变成了八岁的艾伦用闪着星星的眼睛望着他，就好像望着他的全世界。
　　他停在那里，靠在墙边，喘着粗气，他已经跑到了十八层的楼顶，胸腔里火烧火燎，像个破了洞的风箱一样绝望的运转着，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有些疼，怀里的男孩还在抖，这不像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因为他是冷的，所以他脱下了夹克衫，裹在了男孩身上。
　　前面就是防火通道的尽头，打开铁门直通天台，外面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铁门上，像个特种作战队员拿着冲锋枪在疯狂扫射。
　　他一脚踹开天台的门，雨水扫了进来，只要他把男孩放在这里，他就能解脱了。远离罗宾，远离蝙蝠侠，远离这操蛋的哥谭。
　　他站在那里，喘了几个粗气，手臂僵硬的不像自己的。
　　好，就这样，放下小鸟，然后消失的比见了猎犬的兔子还快，哥谭湾总有几艘偷渡的垃圾船可以坐。
　　“爸……”微弱的声音，从胸口附近发出，那声音不比婴儿的要大，几乎裹杂在雨水里，随着风飘走了。
　　他有些惊慌的看向怀里的男孩，好像第一次看见了他，圆润的下颚线，还没完全发育成熟，他几乎贴在他怀里，艰难的呼吸着。
　　——他和我的艾伦一样大。
　　这个想法像个炸雷一样劈在了他脑海里，像把朦胧的水雾或者冰层劈开了，他僵在那里，像是人生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点，冰层咔嚓咔嚓的裂开，里面的水蔓延出来，八岁的艾伦望着他，好像告诉他：我用我的全部信任你。
　　十五岁的艾伦瞪着他，脸上带着红肿的巴掌印，那个眼神不是仇恨，是……背叛。
　　我不能，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这是他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像颗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在一片混沌的大脑中闪烁。
　　下着雨，他受伤了，他的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男孩脑袋受伤了，把他放在这没人照看他，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站在一处废弃的大楼的天台门口，灰尘味的雨水冲到他鼻子里，砸在脚上，他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罗宾，此时很有可能已经上了黑面具的追杀名单。
　　但是他的一生都好像没这么明确过。
　　他要救这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