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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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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谭的罪犯们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如果在犯罪过程中遇到了他们守护城市的蝙蝠们,永远不要朝最小的那个开枪。
但是,他们也会时不时的忘记警告新人。
汤姆就是其中之一。
当汤姆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过来,感觉全都好像都被卡车碾了一遍,喉咙和鼻腔像着火了一样,而且熟悉的轻飘飘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知道这还是身体被施加了镇痛药之后的效果。
“断了四根肋骨,左大腿、右臂骨折,左右掌骨都断了,以及鼻梁。”旁边有个声音冰冷的说。
汤姆转头,发现他正看着吉姆斯·戈登,熟悉的哥谭警局局长,坐在一把看起来比他体积小了不少的板凳上看着他,他犯了什么事以至于需要警察局长来询问?他不过是运送du品过程中的小喽喽,连大佬们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的那种——
等等,他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想法,现任警察局长继续说:“你在运毒的过程中遇到了蝙蝠们,然后,你朝罗宾开枪——”
是的,他想起来了,穿的跟交通灯一样的小矮子,拿着把看起来比他还要高的武士刀,可笑又愤怒的朝他砍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摁下手中冲锋枪的扳机,但是他确定连那小子的边都没沾到,说句实在的,他快到像个鬼影,一闪身就从他前面消失了,然后——
哦,带着锯齿状翅膀的大蝙蝠从天而降,一脚把他手里的枪踢飞了,在此过程中折断了他的胳膊,那个感觉像地狱。
“蝙蝠……”他开口说,像在嗓子里塞了把沙子,灼痛的感觉从胸腔弥漫到喉咙。
“没错,就是蝙蝠。”戈登局长顿了下,然后从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点同情,“你是从外地新来的,对吗?”
他愣了一下,接着才点了点头,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怎么量刑系统还对哥谭本地犯人和外来者标准不同,还是跟百货商店的会员体系制度一样,呆的年头久了附赠优惠项目?
“咳,给你个忠告,年轻人。”戈登局长盯着床单上他裹着厚厚绷带的左手,“遇到哥谭的义警们,永远不要朝最小的那个开枪,他们有些……过度保护倾向。”
……
“嘿,伙计,你干了什么,我听他们说你躺了一个月。”
当他终于从能用双手拄拐勉强行走之后,哥谭警局便把他移交到了哥谭的拘留室,此时他正在拘留所的单人床上,看着对面他许久不见的搭档托亚。
“说真的,我知道大蝙蝠很吓人。”托亚躺在床上翘着腿,满脸好奇的问,“但是我还没见过他这么愤怒,我是说,除了小丑,但是除非他动了那些小鸟——”
“哦。”托亚露出一种明悟的神情,他的眉毛扬了起来,“你动了那些小鸟,是吗?”
汤姆有点愤愤不平的把拐杖扔到一边,他坐在床上,看着拆掉绷带的双手上已经变黄的瘢痕。
“就只是开了几枪,我连那小子的边都没沾到。他打断了我十四根骨头!”他说。
“哦。”托亚盯着他,一时没说话,“你是新来的,没人告诉你,不过我听说过一件事……”
托亚转身侧躺过来,脸上轻松的表情不见了,“你知道上次城里也有一帮新来的势力,就是在布雷姆港区的,叫什么黑炸弹或者红炸弹之类的名字,开始没人注意到,直到他们做了一件哥谭没人敢做的事。”
汤姆被他语言里带的恐惧吸引了,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他们,他们绑架了一只罗宾。”托亚吞了口吐沫,似乎嗓子干的很,“不是现在这只,你知道比现在这个要高,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个小孩穿的红色更多——”
“但是那不是重点,远远不是,小鸟们被绑架过很多回,但是这次不一样。”
汤姆没敢出声,他现在觉得房间里似乎被塞进了一个冰桶里,或者开足了冷气,让他的肋骨,他的手臂,他的大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们打他了,摘了他的武器和装备,靴子和手套,然后拿一根棍子,把那孩子的狠狠地敲了一顿,你知道就是狠狠地打了一顿,还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做更糟糕的事,那只蝙蝠就来了。”
汤姆咀嚼着“还好”这个词,不知道是在谁的角度上的“还好”,也许是那只蝙蝠的?他听过罗宾叫他“父亲”。
他忍不住问,“然后呢?”
托亚从垂下的头发下方扫了他一眼,有点毛骨悚然的问他:
“你现在听过这个帮派的名字吗?”
汤姆说不出话来,某种东西让他胸口缩紧,这让他的肋骨更疼了。
“不过这也不是最坏的情况。”托亚强笑了一声,听起来像个尖叫,“我只在那些老人的嘴里听说过,他们甚至不敢大声谈论那段时间,大概……在七八年前。”
他深吸了口气,又向窗外望了一眼,似乎确认阳光仍在那里对他极其重要,然后他用一种轻柔的语调继续说:“那段时间,哥谭的□□争相往外迁移他们的势力,没有人安全,有时候甚至没有理由,只因为你一脚站在这里——”
汤姆看到自己胳膊上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站了起来,像一群立正站好的哨兵。
“那段时间,没有人是灰色的,一切都是黑白分明,不是因为你在做什么,也不是因为你会做什么,而是因为你曾做过什么——”他小小的喘了口气,“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所有的医疗机构都在超载,阿卡姆几乎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汤姆不禁看了看自己仍在疼的发抖的手指,然后忽然想起有关阿卡姆的传言,所有哥谭最危险、最疯狂的人都在里面,平均每三个月爆炸一次,监狱的围墙翻了又盖盖了又被炸毁,备用的材料永远堆满了仓库,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都领着高危职业的薪酬和保险,每年韦恩公司都会为它开几次筹款会,如果它成了哥谭最安全的地方——
——那在阿卡姆外面的是什么怪物?
“那是……那是因为什么,怎么发生的?”
“他们不知道,但是我听他们说,当有个新的把交通灯穿在身上的小鸟又一次出现在他身边时,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新的,再次。汤姆想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又深深地恐惧那个答案。
“所以,我们之间有个默认的准则。”托亚已经半坐了起来,伸出了一根格外认真的食指,“第一条就是,如果碰到了那群蝙蝠里最小的那个,千万不要开枪。”
“还有第二条。”他的中指并列在食指后,“如果他要打你,就让他打,无论他打没打中,无论他碰到的是你的头发丝还是脚趾头,你都要倒下。”
汤姆现在深刻的明白了这里面的区别就在是去拘留所呆一两天直到被老大保出来,还是在医院的床上躺上一两个月再去拘留所。
而任何没疯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
其实托亚没告诉他第三条准则,大概是他认为严格遵守前两条可能就永远不会有执行第三条的机会,但是,哥谭是个疯狂的地方。
而汤姆远远没准备好面对这个。
那是个半年后的普通夜晚,汤姆坐在他们新基地的仓库房顶上抽着烟,仓库的下方是他一星期前在酒馆通过线人加入的新帮派,在哥谭这个□□林立的地方毫不起眼,靠接手大客户的订单为生,他们很善于把自己隐藏在哥谭复杂的大街小巷里,化整为零,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这个组织的名字也很有这种特色,黑旗鱼,隐藏在阴暗的深水里。
汤姆弹了下烟灰,燃烧的火花划进夜晚的哥谭海湾,他事先打听过,这个组织会接那些需要把大订单悄无声息的变成哥谭随处可见的零碎物品,一箱牛奶,几车垃圾或者冷冻车里的咸鱼,里面藏着毒品、枪支或者需要消失的人的尸体。
而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把伪装好的物品状似无异的运送到需要它们的地方,而他主要角色是个司机。
那天他们新接了一个单子,听说跟运送货物有关,客户没提前说是什么,不过这在哥谭很正常,客户只会给运送货品的体积,重量,是否可分割等信息,而这次的货物按照汤姆的历次经验来说,无限的接近一个人或者是一具尸体。
“货到了——”底下有人招呼他,他知道这是开始行动的信号,他扔下烟头,从屋顶的消防梯爬了下来,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夜晚的公路上驶了过来,融入阴影,平平无奇,带着兜帽的司机从车上下来,所有人都聚了过去,他的新伙伴托马斯甚至还兴奋地把手腕拧的咯吱响,后备箱被打开了,一瞬间空气安静了下来,就好像突然有人关掉了电影院里的屏幕和音响。
那里面侧躺着一个男孩,双手被绑在身后,穿着红色凯夫拉制服,黑色的裤子,披风堆在身后,他苍白的脸上带着多米诺面具,嘴角红肿开裂,还渗着血。
这是个蝙蝠,有人打他了。汤姆的脑海里响着这两句话,声音类似防空警报。
“快快关上!”他们中有个人已经开始喊道,“我们从来没见过,这辆车从来没来过,快开走——”
“——黑面具送来的订单。”他们老大开始说话,听得出极力克制的颤抖,“如果我们送回去,他会比那只蝙蝠先找到我们。”
——那可能是颗炸\\弹,他们都听懂了言外之意。
一时间没人说话,一群人围着一辆发动的汽车后备箱,借着昏暗的路灯沉默的盯着里面的孩子,仿佛那是个纠缠在一起的世界难题,或者是一根葬礼上的蜡烛。
“我们可以把他丢到海里。”是托马斯在说话,他小心翼翼的继续说,“绑上石头,没人会发现,就连……也不行——”
“你疯了!”
“绝对不行!——”
“你想毁了我们所有人——”
“糟透了的主意——”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在说话,包括托马斯在内的几个新人一脸茫然的望着周围疯狂摇头的人,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大盯着那个孩子的神情像是个没有解除机制的定时炸弹,而汤姆切实的感受到他们好像站在一个没有防护装置的钢丝绳上,底下大概是充满了食人鲨的哥谭海。
“汤姆,把他抱起来。”老大突然对他说,穿透了周围还在吵闹的人们。
而汤姆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给了自己几个深呼吸的时间才走了过去,把手伸到了孩子的后背和膝盖下面,像捧起一个装满硫酸的脸盆一样把他抱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极力忽视越来越疼的肋骨,哦,他又想起它们裂开时的声音了,清脆的像折断一根筷子。
孩子体重很轻,带着柔软黑发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他放在他背后的那只手摸到了他的心跳,稳定而坚实,这给了他一定的力量。
“带到里面……绑在最里面的屋子里。”黑旗鱼的老大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似乎这是他的最后一口气,他愁容满面的瞪着汤姆怀里的硫酸盆,像盯着一个结束自己人生的按钮。
“对了,他的装备在后座上。”司机有点如释重负的说,“腰带和靴子,还有手套。”
“你们……卸了他的装备?”一个老油条问道,声音带着点惊恐的高音,“老大,我可能……家里有点事,我老婆可能要生了——”
“你老婆怀孕了?”马上有人拆台。
“你有老婆吗——”
“——今晚谁都不许走。”他们老大下了最后判决,而这又引起了新的一轮骚动。
汤姆望着怀里的定时炸\\弹,心中忽然有个念头升了起来。
“我有一个主意。”他对着六神无主的人群说,“我们可以给他制造机会,我听说被蝙蝠训练的小鸟们都精通开锁技能。”
这似乎给了他们希望,众人忽然安静了那么一会,然后又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沸腾起来。
“我可以给他C-6型号的手铐,我用一根面条都能捅开——”
“仓库里有些没浸过水的麻绳,松的跟奶奶的肚皮一样——”
“仓库的锁可以换成锈过头的,我家里地下室有一把——”
“嘿!你是想趁机开溜吗?”
……
最后他们把男孩捆在了最靠海的那间屋子里面,一把过旧的木头凳子——随便摔两下就散架的那种——然后象征性的用酥脆的麻绳把他绑在了凳子上,双脚以及胸口,手用最简单的手铐锁在背后——这种手铐更广泛的用途是情趣用品——然后把他的腰带和靴子放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整齐的排开,避免他找不到——手套已经戴回去了,毕竟开锁是需要工具的。
最后他们退出了门,忧心忡忡的祈祷孩子能在蝙蝠来之前醒过来。
三个小时过后,男孩没醒。
万幸的是,蝙蝠侠也没来。
就在五个小时之后,老大又把他们聚在屋子里,众人噤若寒蝉一言不发的围绕在捆着孩子的椅子周围,氛围安静的像在听葬礼上的牧师宣讲。
“他们到底给他打了什么?!”老大冲着坐在椅子上的红衣服男孩吼道,男孩沉默的像一座雕像,“我们在城里的线人说那群蝙蝠已经快把城里的每块砖头都翻过来找了——”
他抓住男孩的肩膀,疯狂摇晃,“孩子,你需要醒过来!快醒过来!你们这群义警不是最擅长拯救什么的吗,他妈的现在给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男孩带着面具的头抬了起来——这给了他希望——然后下一瞬间又垂了下去,像个泄气的皮球。
汤姆看着老大的手放在孩子的肩膀上,仿佛那是个不让他人生崩塌的支点,他沉默的盯着地板,抿着唇一言不发,然后他做了个决定。
“我们中需要有个叛徒。”他沉重的宣布。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敢问为什么,不过汤姆从有些人的表情里看到了怀疑这种前兆是他们老大已经被压力给逼疯了的象征。
被逼疯的黑旗鱼老大猛地转过身审视着周围的一圈人,“谁家有类似年纪的孩子?”
然后他们都看向了汤姆。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