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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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山庄，地如其名。纵是严冬的天将将被擦亮，但晨光透过云彩投射下来，却仍如初春般温暖和煦。曹蔚宁折了只桃花，带着七分笑意三分羞涩，小心地别到顾湘的鬓边。云澹从未见过冬日里的蝴蝶，蒲得了温客行的应允，便一手拉过张成岭，径直奔向不远处繁茂的花丛，笑声伴着脚步声愈发清脆，于风中缓缓漾开。
然周子舒却抓不住这份明媚天光。他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一手甩着个酒葫芦，隔三差五就拔下塞子往嘴里灌两口，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路边的垂柳，偶然打上两眼，他便觉得这一草一木，熟悉得连轮廓都能细细分辨出不同。蓦地，眼底便无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索性迈开往日里稳重的步子，把万千思绪皆藏于酒中，再尽数饮下。他不想扫了旁人的性质，可眼角眉梢间轻微的落寞，却到底没能逃过温客行的眼睛。
少年庄主，人尽可欺。既没能将门派发扬光大，故地重游，总是哀莫大于喜悦的。他看似不以为意，但门墙上的蛛网都能令他神色一黯。温客行想，不知早年间，他的阿絮是否也是端着这么个漫不经心的样子，以一己之力携着门派众人，于权贵的汪洋中逆流而上，也是不是正因为那时的磨难，才养成了他今日这副爱在困境里逞强的倔强模样。
于是当一行人站定在四季山庄的破败牌匾之下时，温客行没多说话，只默默伸手揽住周子舒的肩。没有问询，没有安慰，这盈盈一握，便胜过了万语千言。
“四季花常在，九洲事尽知……”周子舒跪在石阶之前，一字一句郑重道，“师父……子舒今日得以重回山庄，不胜欣喜……”
张成岭见状亦走到周子舒身畔跪下，面朝前方的宅子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径自道，“四季山庄第六代弟子张成岭，今日有幸回到师门所在，心中万分欢喜，今后定当努力练功，和师父一起，重振山庄威名！”
周子舒把张成岭从地上扶起来，忍不住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孩子。他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五官比旁人生得俊俏些，模样带了几分柔弱的书生气，白白净净的，走在路上总忍不住叫过路人多看两眼，因此当初躲避刺客追杀时，他明着可是吃了不少亏。但这一路走来，或许就是从毒蝎分舵那日起，张成岭三个字，却再也不会让他联想到那个躲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窝囊模样。他可以豁出性命，去护住自己心中重要之人，眸中流露出的坚毅，甚至让周子舒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可他与自己像么？周子舒愣了半晌，随即笑着摇摇头。他年轻的时候，可不像这笨蛋孩子一样，长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猪脑子。
温客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好小子，有此番鸿志，当得起四季山庄嫡传弟子的身份，想必打扫山庄之事再冗杂，也定难不倒我们小小英雄汉。”
张成岭只以为他温叔是想讨师父开心，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抬手拉住周子舒的袖角道：“是啊师父，您一路辛苦，进去好生歇着吧，外头有我和温叔呢。”
“嘿？你这小崽子安排的倒是明明白白。”温客行见自己筹谋半天，结果连张成岭都没给绕进去，脸上顿时气得青一块白一块，然乍想起了什么似的，复又扬起半边眉毛，朝曹蔚宁的方向悠悠道：“阿湘，听说你在岳阳派没多久，倒学会了个精心照顾的技能？如今你主人老胳膊老腿的，戎马一生归隐田园，你是不是也该照顾照顾我啊？”
这番话虽是冲顾湘说的，但话中的酸意所指却另有其人。曹蔚宁当场打了好大一个激灵，忙接过温客行手上的篮子，傻笑两声拍拍后脑道：“阿湘是女孩子，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坏了，哪有力气再收拾打扫呢。在下自幼在清风剑派做惯了这些事，温兄放心，一切就都交给我来吧！”
顾湘白了张成岭一眼，“女孩子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瞧不起女孩子！你伤还没好呢知不知道？同样赶了一天路，你就不累吗？主人我可以帮他打扫的，我不累！”
“你管他累不累呢。”温客行没好气地扇着扇子，拉过顾湘的胳膊就要往屋里走。侧眼见那泼辣妮子此刻却一步三回头，满脸皆是担忧之态，遂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那小子！整理完屋子来找我一趟，我倒要看看你中的是个什么毒。”
说罢合上纸扇往顾湘头上一敲，嘴上恶狠狠地道：“我也赶了一天路，我兴许也有点伤，你怎么不来问问我？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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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本以为找了几个苦力吩咐下去，自己就可以悠哉悠哉地躲到凉亭里偷懒喝茶，趁人不备，还能跟他家阿絮打情骂俏，保不齐再吃两口豆腐什么的，但天意往往总不能遂人心愿。他没想到，这年久失修的四季山庄，即便只想达到能够勉强住人的程度，也是一项顶大的工程。于是，作为山庄的持有者，全场为数不多的大闲人周子舒，给他和云澹安排了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下山买晚饭的食材，顺便再回来把晚饭做了。
临行前，张成岭依依不舍地拉着云澹的手，见他背上的竹篓足有半人高，便忍不住关切道：“咱们六个人的吃食不是小数目，买够一日三餐就要沉得很，你现在使不了内力，用不用我随你们同去？”
温客行本就在生曹蔚宁的闷气，眼见顾湘那边还没消停，云澹这边又开始黏黏糊糊，心里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臭小子，半日不见死不了人，老实回去扫你的地。”
然转念一想，他温客行又不是个孤家寡人，何必要在这儿收这两对儿人的闲气？遂想都没想就朝着周子舒挥挥手道：“阿絮，我这一下山，可大半日都见不到了。你若不说想我，我可不走了。”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温客行被一脚踹出四季山庄的山门。空荡荡的竹篓在地上滚了三圈，温客行弯腰去捡的当儿，还看见周子舒叉腰站在门内，指着他的方向破口大骂道：“姓温的，像这个筐一样，麻溜地给老子滚。”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