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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沉默之子2 ...

  •   方颀站在画室的天台吹冷风,脚边堆着啤酒罐子,拿脚一踢只留下几声咣啷的落地声。众人皆是有自己的活法,他厌恶邢希宇到骨髓里,由是不敢去过分地烦扰许循舟。有些人,生来就是淡淡的,离去时也应该是淡淡的。跟早上比起来,他满腔的愤怒已经荡然无存。
      头一回,他这个画画的,进到画室里去当了模特。说来也是可笑,与其到妖魔乱舞的楼板下面不如到随风而去。但人是没有办法浮在空气里的——
      孤傲的少年不能算作是真正的清冷,待到是成了人却又偏做是孤独。偏偏生在最是顿悟的秒钟,于澄澈时想归于混沌。
      推销的电话一直在响,他却早已经厌倦了手机屏幕的明明又灭灭。
      许循舟觉得心慌。他打方颀电话先被撂了,但拨过去阿邢的发现也没人接便放下了一颗吊胆的心。袁照那里不讨好——虽说他本意并不是想摇尾巴的狗那样乞怜,但那“通篇的废话,遍地的不是,贴金的烂脸”却滋生了可怜的意思。刘老师特挑了自己路过的时候讲出来,因为人矮没有劈头盖脸的气势,“却是咬碎了牙吐了恶臭的黏液,专做喷毒的四眼□□”——这打袁照嘴里来的话让许循舟惊诧,后来瞧过他写的文章甚至觉得若能写出来骂人的水平也不至于如此。
      “你得庆幸所谓贴金的教书的镶我的一口金牙才不至于效仿你嘴里什么都吐得出。”袁照是翻了个白眼,却看到拐角处的许循舟,于是又剜了一眼过去。
      刘诘顺着看到许循舟,不大自然地离场——却也在旁边啐了一口。那吐沫星子明显是留给许循舟的,他对这种笑面虎从来吝啬笑脸,却大大方方展示厌恶。不过小子——他有什么畏首畏尾的?
      袁照的小作文不出意料在这次小小的预选就落榜。德不配位的许循舟一下子就被拉了下来,推介名额都因为众人的唏嘘颤巍巍地四分五裂开。不大在意的是许循舟,他也老老实实的评了个低分——心意是心意,但怯场反逆什么的,他了解的更为清楚。这不能算作是少年拦腰断,这是情理之中的不逢时。若是撂在早年自己身上,话却更重。
      他也没想怎么安慰那孩子——两个人灰溜溜乘了出租车就回来了。
      但袁照在林墨这里又是不一样的待遇。林墨先主动挑了话头过来笑了一场,后又借机显摆数学竞赛是没可能闹得这般,末了用早年一个笑话赏了点甜头。他刻意淡化失败,轻描淡写过场,不想打击袁照却又不想他不长记性。
      不成想动作太大翻了桌上的课本,掉出来一张二十分的卷子,密密麻麻的红扎眼睛。
      在林墨眼里这多多少的丢人,赶紧捡起来把补完课的袁照往外边撵。
      “赶有空等我论文发完也给你搞个数学竞赛名额啊~这回就先再见,我还得上课去。”
      袁照耷拉着脸却想笑,“不怕丢人就整,我看你老脸往哪儿搁。”笑着笑着也是走出去了。
      林墨也是笑,出办公室遇到常年凉着脸的李老师也照样打了招呼。换的是被班里学生气的没处撒火的一个白眼,他连瞧见都没瞧见。
      邢希宇为了推掉晚饭特地选了许循舟当借口,出了苏大门口走了两个多小时特地掐点到二中门口等许循舟下班。眼前的方行是真的无药可救——嘘寒问暖的样子让她想起来八九十年代人相亲的样子,可明明不该也不会有人招上这么一个女婿。厚脸皮的最是占尽便宜,特别是这种好说歹说油盐皆不进的。
      “我朋友到了,约了一起,晚上不回,你先走吧。”邢希宇逃命似的跑向打学校大门刚出来的许循舟,管身后的方行留了什么话,面子也不留就走。经验如此,胜负没什么可分,想打没脸没皮一个措手不及就只能更没心没肺。她是天赋型的,学习还是打鼓,甚至是喜欢个人,只不过是天赋好坏。她不信仰努力,作为试用过的方法死皮赖脸并不是处处有用。尤其是对她。
      许循舟被这一个人扑地措手不及,邢希宇笑嘻嘻的脸令他觉得怪异。
      “你看你,见我一脸什么样子。”
      “我早上去你电话没接,还以为最近难见到。”许循舟想自己应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表情,想着想着就说出心里话。说完两个人又这么几秒的沉默,他回去一嚼,却也觉得没错。
      “早上推销电话多,我在宿舍被吵醒,兴许把你的也给挂进去了。”
      “……那就好,我还觉得你是因为方颀生气来着,前几天他还来问我你新手机号。”许循舟斟酌着就说出来,他琢磨着对于邢希宇这该是个好消息。两个人说不联系就是不联系,生气生的他摸不着头脑。死问是不礼貌,但就上回提了一嘴被打断就知道该噤声;但两个人别扭闹得他也是跟着焦心,不着什么心思在上面也是难。
      可偏偏他是一行人里面最不通透、最不能来回调和的。难得逮到机会把要脱嘴的话来来回回嚼了才出口,想想也是不该有大问题。
      “阿舟哥哥,陪我喝酒去。”
      再抬起头来,邢希宇已经泪流满面。
      吓得许循舟不清,连连地应。头一回进了酒吧是点酒来的,邢希宇好说歹说是不哭了,靠着最后一点儿的良心把许循舟从服务员的咸猪手里救出来。酒瓶子砸碎一个,却是偏了,没在那服务生的头上,落在了桌子上。
      许循舟拉着邢希宇就往外跑,悄悄把兜里的钱留在吧台上。庆幸的是没人追出来,邢希宇却撒泼地差点回去杀一个回马枪,得亏胃里先翻腾起来,就近抱了根路灯柱子吐起来。
      然后又开始哭,眼泪掉的让许循舟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假的。她像是把二十年来所有受过的委屈都哭出来,许循舟想着,以前打架不仅挨揍回家还挨骂也没见过一滴眼泪,奶奶去世的时候也不哭,教方颀拒绝的时候还能笑出来,高考没考出省就将就着在苏大了,怎么就今天晚上受不住了?
      那得是天大的委屈。他头一回看这个小姑娘生出来当哥哥的怜惜的意思来,却也只能干干看着路灯心疼。
      他最终鼓起莫大的勇气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只断奶的猫,只能拍着背顺气儿。什么哄人不哭的好话他都不会说,问什么缘由的他张不开口。
      “……他……他不要我……他不要我……”
      邢希宇就这一句话,断断续续哭了一路。她一生的坚韧都折(she)在这一个字上。许循舟听不出来话外的意思,懂得就也只“方颀”一个字。他怀着心焦与疑惑,却只敢堪堪皱起眉头来,扶着人往回走。
      林墨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却没想到灯未关是因为一个来蹭地方的醉鬼。他看不起邢希宇这种男人婆,除却了一身自以为的傲骨,打着正义的旗号到处声讨,做的都是气死人的事。虽然这番论断里掺了不少偏见,但就算是返璞归真将其扒了皮去看,也不过就是一个四方生棱角的富家子弟。最是讨厌。
      但他没心思今晚把她扔出去。烦心的事一堆,排排坐,一个一个来。
      许循舟不知道在哪儿,邢希宇窝在单人沙发里流眼泪——还是仔细一看才看出来。林墨本来没想搭理她,但左找右找见不到许循舟,才开口问了句:“许循舟呢?”
      邢希宇张口先打了一个嗝,弄得林墨一懵,也得亏是站着,但没出几秒就问出来了烂醉的酒味。想呕。
      “许循舟……艹,你|他女良的别碰他,我叫你把手在他月定上拿开……告你性骚扰知不知道……警察来之前我先咬死你……”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不对,引得邢希宇像是条发疯了的狗咬住林墨的手掌就没松,痛的像是要咬掉一块肉。林墨费了大力气才挣脱,牙印一侧的肉早没了血色,泛出瑟瑟发抖的青白。
      发了坏的邢希宇仰在沙发里没了动作,林墨骂了一句也不想去管。
      到头来还是翻了好几遍在厕所里找到抱着马桶吐过的许循舟。
      “……喂,醒醒。”许循舟的姿势极其不雅,但好歹是接近收拾完自己之后才倒下的。想到客厅里的空啤酒罐子,林墨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数。
      半抱着人回去,顺手把摊子扔到单人沙发上。
      本来想问的事是开不了口,但看见趴在床上的许循舟,没有什么蹙着眉的厌恶和不明事理的平常,更像个人。
      “诶,我问你,让许墨文抽个空见见我爸行吗?”声音很轻,不见得会被睡着的人听见,他权作当梦话说给许循舟了。
      自然是没有人应。这个语气过于疲惫和装可怜,他不会这样说。被邢希宇咬的手还泛疼。
      他抬起手来看了看,看的出神,又猛地惊醒,缓缓把手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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