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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沉默之子1 ...

  •   邢希宇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了。方行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自己的手机号,先是没完没了地来电话,电话打不通又发信息,拉黑了又换个手机号继续——此人的厚脸皮正戳邢希宇的窝心处,却又因为脸皮实在是太厚让人更窝心。最后干脆换了个手机号——但无奈还是持续着被骚扰的日常。邢希宇自认为拒绝的话是越说越难听,除却那些难听到极致的鄙俗话说不出来——其实也差不多就要脱口,怎的就有人不知道给个台阶就下呢?
      要是知道方行是这等的癞皮狗,早些就不该去帮忙敲个鼓。她巴不得当初在台上就把鼓槌敲断崩到方行脸上。毁容最好,吓死更佳。
      酒吧里的老板来过几通电话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唱歌,邢希宇自觉是无望,想想方颀的恨意和许循舟的右手,这无望准了。窗户纸一旦被捅开,倒不是下不下的来台——她不大在意面子,是一堆一堆的堵在心口,愤怒或者是悲凉,夹带着惆怅可怜全在,混了乱了,无从寻根的难过。
      她再也没法子装是个没事的人去缠着谁了——她的人生早早出了致命的错,她竟也企图用本身的出格让这看起来合情合理。
      可她又是看淡了——人生总有这么一阶段,你辗转反侧地不舒服,在钉子板上躺着是刺痛你的背,妄图翻个身就受不了了那痛楚,错了,钉子又扎到你的肚子里了。合计着是该和方颀划划清楚,不是两个人在面上,更应该是在自己心里——所幸的是她一直都很清楚,明明白白的清楚,所以最终是这么一刻到来也不尴尬或是心痛,只是略微微的胸闷。
      她依旧憎怨陆琴。甚至连带着自己稍显懦弱的父亲。但猛地蹦出的想邢主任懦弱的念头也提醒了她——该放下了。
      电话忽然亮起,嗡嗡的震动声吵到了邢希宇放空的脑子。
      陌生号码……她接的犹疑,对面所幸是个女声。
      “乔先生您好,这里是城南酒乡,老牌厂商专供陈年老酒,有需要请……”
      邢希宇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换的手机号大概是老手机号,最近总是有推销商和保险公司打电话来,人身意外险推销的尤其多。
      大概上位先生是从事某种提心吊胆行业的人士吧……比如说,高空作业的清洁工?邢希宇的嘴巴自嘲的扯开一个弧度。他们这种为那种人子女的才应该早早地投一份保险——因为人生瞬间就会毁于一旦。可是世间并没有能弥补的赔款吧?她又想到方颀来,他到底又是怎样活着的呢?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吧。她想起来素未谋面的方颀的女朋友,她不是故意躲着不见的,只是没机会,也并不急着去看是什么人高了自己一头。怎么会有人拼了命去撞枪口——那种往自己心上开的枪。
      ……应该是个长得更好看,比自己乖,更合方颀心意的女孩子。手掠过短发的尾端,耳朵里传来当初林墨的讥讽:
      “都知道的是方颀喜欢长头发的乖女孩,你这个样子谁看的上眼?”
      许循舟也说过自己的头发又短又硬:“但感觉和阿邢还是蛮配的,像只刺猬——不过阿邢是一只善良的刺猬,才不是脾气和外形都很怪的不良少女。”
      许循舟这话是邢希宇剪了短发后第一次打架的时候说的,两个人回家后各自喜提千字检讨。许墨文先生专程来访和老邢在书房“友好讨论”,茶杯摔碎了两个,许循舟一个月的钢琴课没上。
      但是缘分是没有办法被隔断的,许循舟抱着全套的芭比娃娃摁响门铃纵然是在一个月后,但好歹让邢希宇惴惴不安的心落了地。她怕极了许墨文是来怪自己,但大人信奉的是大人间的交流,从未把她这等的小孩纳入交流范围内。除却是个领着自家儿子闯祸的麻烦精,她也估计不出来自己在许教授眼里能是个什么。
      邢希宇大概永远也不会让许循舟知道,自己翻的那个白眼是在确认许循舟身后没人之后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
      太阳从云里出来了,长凳上的邢希宇眯了眯眼睛。自少年到青年,心事总不过也就那么一些。她应该学着成长和摆脱,甚至是学着被别人摆脱——但她仍旧需要一个机会,没有人可以一瞬间就成长,总是一瞬间的痛苦是真的。绵延至今也是真的。但这不足够,命运的开价更高——
      更高。

      许循舟又回到班级里讲无聊的语文课,但是这课好歹是有点儿起色来了——这是袁照难得的一句长话,但实际上是以“许老师怎么又回来了”开头,中间还有一句“我以为能换个好点儿的老师”,赵旭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吓得不敢动,等来上课的许循舟在窗口离开才抬手轻轻拉了拉同桌的袖口:“袁照,刚才许老师在……”
      袁照脸僵了僵,但想起来林墨只不过是拿了一本新的练习册来哄小孩,却也觉得理直气壮,再加上的的确确是蹚了一趟浑水,没有十足的底气却也有七成,“我想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一说,轮到赵旭英脸发僵了,这个星期刚换的同桌——转头冲罗睿明眨了眨眼,罗睿明示意她闭嘴——袁照说什么听就好了,耳朵和嘴巴都闭死。
      不出所料的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被叫到办公室里。袁照整个下午上课都觉得没劲——所有老师都仿佛是被许循舟附了身似的。那话其实说的他是觉得懊悔,因为就冲今天下午这个感觉,二中恐怕没几个老师教的了他。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不是什么真的聪明的学生,徒被扣了一顶家世好的帽子,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他喜欢林墨多于许循舟,因为林墨天生就找人喜,这是许循舟一板一眼讲课备课得不来的;但被人捅刀子的事一过,他厌恶林墨之余又厌恶起来许循舟,同样是厌恶许循舟的更多。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要还。当夜的话不是气话,他不怕刘宁,他不想的是被人骗了还要感恩戴德。那显得他像个傻子。救他的人比骗他的更讨厌。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二人不可能串通,但他始终不信什么舍己为人,况且他原本可以毫发无伤,却偏要为了这负上些许的心理压力和道德负担。
      “许老师。”办公室里空荡荡,只有许循舟一个人。袁照在办公桌前站定,眼神无畏而坚定。
      许循舟本来在参赛群里回消息回的焦头烂额。《长河》获奖是他没料到的——没料到的原因是写出来本来就不是为了拿奖,之前加的群里忽然有人来恭喜他,不回不是太好,忙着回信息的他感觉的确也不太好。他不善于去应付,忽然觉得是不是不应该在大一那年写这么一篇出来,现在像是个烫手山芋,一再再地惹他心烦。但文学本身并无过错,他懊恼的是自己,责怪的也并非是他人。他过分地怨自己没能如鱼得水,捎带的一些恼意牵连了那篇本无罪的小说。
      可他见到袁照便觉得却是值得了那么一些。虽然早上的话像是根根鱼刺卡在喉里,但就算是刺穿了食管也决定和着血肉吞下:“袁照,是这么一回事……”
      袁照摆出来的是听但不受教的态。
      许循舟把打算推介他参加某某文学赛国赛的事情提了。
      听了这话的袁照愣了愣,合着这一趟并非是为他心里的事来的。他皱着眉抗议,“不是这回事……”
      许循舟理解。“学校省赛的名额给了初三教学组,我用的是作家的推介名额——早些年入了和这个比赛挂钩的作家协会,虽然不是很公平,但胜过直接推介任何一个初三组的同学参赛。”
      “他们还是公平竞争的。”许循舟又补了一句,但袁照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老师就为了这个喊我来一趟大可不必。”倒不是没有对某某比赛的想往,“老师没听见我的话吗今天早上,在窗口。”
      许循舟一愣。
      他听见了。可是他已经决定吞下去了。他不是不心痛,他怎么因为自己的无聊的课堂而专门喊学生来一趟他没有理由,他不够格,不算是个优秀的老师。他竟也为自己当初愣头青的一腔热血来觉得愧疚:不是生了怯意来更改初心,而是为了自己能力的不足无法尽善尽美而羞愧,羞愧进而引发颤抖,恐惧和心衰。
      作为一只人形的生物,他所有的感受器都在这儿。
      “老师不生气吗”
      “我应该生气吗”许循舟颤抖着反问,尽量不露怯。
      明明该被生气的人确是咬牙切齿,目露凶相。
      “我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惹了别人的怒火或是埋怨,我该受的。”许循舟力图轻描淡写,“我从来不算什么优秀的,倘若是你恼我偷听了墙角,也确实是我不对,没必要的是惹自己不开心。至于我课上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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