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傻子的半生》段寻川

15、校霸2

　　林墨没想着怎么化解眼前肖程琨当前和年级主任的困境。他是来上厕所的——可是不居好心的人的故意行径是没法子按着常人的路子来走的。他坦坦然就往厕所里去，才不看别人是什么脸色，又有几个意思。
　　厕所里是藏了小鬼的。林墨心里打看到肖程琨脸上的淤青的时候就有数，但他也没想到是自己开一个门一个准——当丁鑫一露出一张脸来林墨还在想自己的手是开了光的？接着厕所最后一个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抱着胳膊打里面出来，后来又自不同的厕所里陆陆续续出来一共是四个人——正好了是四个坑位隔间。那女孩子就明目张胆地走到外面，也让外面洗手池边的年级主任一愣，看清楚是谁之后这口气也就咽下去。一行四个人就这样，走了。
　　丁鑫一打最后走，还叫了林墨一声老师。
　　他还不如不喊，林墨认出来他是初三十七班的怂蛋丁鑫一。丁鑫一这个人挺有意思，你也不能说他是个坏学生——可他长得就不像是个正经的，托着背硬生生拉垮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课的时候废话多，却也不是专门起哄，但也算是老师上课的最佳捧哏。他不惹老师生气，可是抄作业、小考作弊什么都干——这不，打架打到厕所来了。
　　林墨听说过刘宁。上课闲逛在教室外面，带着几个人，为首的女生就是。猖狂是猖狂，仗的是家里的势。这不单单只是钱的事——传道的是刘宁的爸爸是Ｓ市的社会大哥，上道的人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哥。
　　林墨觉得年级主任这一口气咽的是不痛快，可咽的好。
　　他忽然就不想上厕所了，折了回去——“主任啊，你看这，我回班里还要讲讲作业，要是没事儿我让肖程琨去给我抱作业本了。办公室右边第三个桌子，有三摞——你看哪个是咱班的吧。”第一句他没等主任应就转过头去对肖程琨了。主任能咽下去第一口气就能接着咽下去另一口气，没有让他自己的还没犯过事儿的学生再挨个狗血喷头的骂。
　　他末了儿看肖程琨红着眼往外走之后还装模作样在洗手池洗了个手。
　　主任也没搭理他。
　　刘宁打五楼下来溜达到三楼，周围三个男孩子还是跟着。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年级主任一来丁鑫一吓破了胆子就往厕所隔间里钻——最后也是他忘记锁门教老师一逮一个准，她不怕遇上什么主任、老师，校长来了她想接着揍就揍。听她爸的是在学校里要收敛点儿，可怨就怨肖程琨怂蛋一个太是惹人厌恶自己收不住手也应该。
　　她忽然停下往后走了几步，狠狠给了丁鑫一小腿儿一下：“怕什么怕？我还没出气，你就跑了，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其实这话一半是气话。可吓得丁鑫一顾不住腿上的锐痛，就和两个旁观的伙伴一样先在心里泛起来恐惧。
　　她就是个女疯子。
　　林墨喊肖程宇是想了解了解肖程琨的情况。自打肖程琨在厕所里挨了揍，整个人就肉眼速度可见地消沉，林墨也不是很想去触霉头，但侧面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哥肖程琨在我教的班。前两天他在厕所里让刘宁带头给揍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肖程琨没还手？”肖程宇反问，“他揍人可厉害，也不知道最近搞什么养生策略，还有他打不过的？”
　　“他一个打四个。”林墨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哦——”肖程宇夸张地来了一句，“真是……可怜。”林墨可看不出来他有啥表现出来的同情或者是可怜，被林墨瞪了一眼的肖程宇收敛了得意的神色，他吐了吐舌头，说了句实话：“他愿意挨揍呗，我还没见过别人揍他呢。”
　　林墨看出来这两个兄弟是关系真的不够好。“先不提肖程琨——你数学作业怎么办？你自己扔垃圾桶里的我不给你改。”
　　这话一听肖程宇就不乐意了。“老师，你怎么这样儿啊？你想知道啥吧，我都跟您说。作业我是真写了，您不想翻我替您翻，您别记我没写作业——”没写作业的名单是要班主任发短信给家长的，一天一次。肖程宇算是看清了这数学老师看起来好相处跟你说话说得熟络了，可敲打你的时候手一点儿都不软。但其实听起来更像是一句玩笑话，但若是双方都没存了彻底犟到底的意思也不用去深究到底真假几分。
　　“他是你哥？”
　　“堂哥，我叔叔家的。不过我爸跟我叔看不对眼早就吵翻天了，家也早分了。”
　　“他以前在学校了……”这话林墨还没问完就让肖程宇接嘴了，“他以前打架，可没现在老实。现在也就睡个觉，以前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那他现在怎么……”
　　“诶诶，这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就转性了，我刚上初一的时候还有人因为他在墙根堵我呢。我爸不让我和他玩儿。”肖程宇马上打住他套话的老师，连摇头加挥手，“虽然他仗义地帮我揍过几个找事的还说有什么事儿找他自己别找我，但是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转性了。”
　　这话很真诚。可林墨觉得不够。
　　“你……真一点儿都不搭理肖程琨？连他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肖程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自己不待见肖程琨是连带着自己老爹那一份儿的。小时候两家没吵的时候这个二哥还带着自己爬过树——男孩子总是更偏向于喜欢更强的、更有趣的人。他曾经短暂地崇拜过自己的二哥，可知道他打架当混子的事实后惊诧先是一瞬间填满了两人隔了近十年的空白，随后浸入的是嫌恶与痛恨。也许就如自己父亲所说的那样：“他选择了一个靠山，拼着坏了老肖家名声的劲头，我再也管不着了，我也不会再认这个弟弟了。”他瞬间与父亲的心情共鸣，早先供奉在心里的如孙大圣的圣像最终是倒坍。
　　“怎么说呢，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怎么样我也不大在乎——我爸打小就跟我说别管他们家里的事。”
　　“行吧，我看是肖程琨一只眼差点儿被打掉，课也没来上，年级主任因为是刘宇也没法发作，才想着跟你问问他的事儿。”林墨又开始了。太阳穴周围是离眼睛挺近的，这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没毛病。
　　“啊？”肖程宇又是一声，其实他听说是肖程琨跟刘宇干架的时候就已经捎带着去了他爹因为自己叔叔跟刘宇他爹混一块的怨气的大部分——当年两家闹掰就是因为肖程琨混社会傍上的是刘宁他爹，“那可坏事儿了，二哥要是跟刘宁干架他爹回去还得打他一顿，老师你能不能给他爹打个电话，我叔虽然有地方做得不好可是就有一点儿好——听老师的话，你给他打电话说说。”这话是真没错，肖茂宁虽然是从一个书香世家走出去的社会人，可骨子里带的尊重老师的这一点儿是没改。阳奉阴违也算是变相的尊重吧。
　　肖程宇在心里还是忘不掉六岁的时候肖程琨带着他下河去挖泥鳅的事儿。他这个二哥皮实得很，义气得很，不讨大人喜但是极受小孩子爱。他矮一年级避过了自家二哥打架的惨烈状，所以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谁的鼻梁被打折了流了一地的血，谁的脸上多出来几处伤，谁又被揍地一个星期没来上学——这只是别人嘴里的，而且没一个可怜的是自己的哥。他可以当个笑话听。
　　可是一旦是自己的哥哥被打到医院里，他心疼，就算只是听别人说他也心疼的不得了。
　　“嗯……成吧。”林墨作犹豫状。
　　“他也许是因为他妹妹才转性的，”肖程宇又补充了一句，“他妹在小学里受过欺负。”
　　这一句引起了林墨的兴趣。
　　“他妹妹不就是你妹妹？”
　　“那是他小妈的闺女，跟我们家可没什么关系。我爸说了，不认。我们见了面都不知道谁是谁的。”肖程宇的白眼头一回在林墨面前翻上了天。
　　“林老师你记得打电话啊——”林墨赶了肖程宇回去做卷子，说作业的事儿就按住不提了。
　　“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我叔打我哥打可狠，你是没见过——”肖程宇仔细想想把肖程琨七岁的时候被摁在地上拿扫帚疙瘩打屁股的事儿抖落出来是不地道，就住了嘴，换成一句嘱托，“你记得打啊——”
　　林墨当然不会打，肖程琨这会儿搁教室里坐着呢，没缺胳膊少腿的。今早上见的时候眼底下一片乌青和额角上的青紫交相呼应，怕是找了个地方凑合了一夜连家都没敢回。
　　林墨当学生的时候一般去网吧里逃课，不知道那小子挑的是什么地方。他并非是同情心泛滥或者是良心发现想要做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而是初三的年级主任今儿一早就把这个事交给了他办。是抽烟的事。打架可以当作没打过，但抽烟的事要全校通报批评。林墨想抬杠，他护犊子。就算是一个上他的课从来都没抬头听过课的，也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