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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校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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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肖程宇光荣地去了一趟林墨的办公室。林墨也不是嫌他作业弄脏了就给他挂上个没写作业的由头,但林墨没改是真,肖程宇也不好意思翻开热干面味儿的作业本硬推到老师面前——能找到就已经算是自证清白了。
林墨找他是为了件别的事。
初三林墨代课的班级里有个学生叫肖程琨,上课做最后一排,无论是哪个老师——语数英也好,物理化学也好,上课铃一响站起来说完“老师好”,屁股一沾凳子,倒头就睡。
不少老师都在初三办公室里说道过他。脾气爆的语文主任程老师还点名批评,说是以后上语文课就让肖程琨搬着板凳站着。
可肖程琨不是一般学生——他站着也睡。唯一能喊醒他的就是下课铃。林墨本来也就不是很放心上——作为人民教师,你教的是知识,对于一次两次的学生他可以敲敲桌子黑板、提提音量,他不认为现在的初中生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他不会突然发飙闹到课堂上每个人都听不下去课,所以肖程琨每次在他的课上睡得最香。他清清楚楚自己作为教师,能做的尽最大可能传播知识,那开不了荒的贫瘠之地,他无能为力。
可肖程琨不单单只是干了上课睡觉的这一件事。他在男厕所里抽烟被年级主任给逮了——这件事是林墨目睹了的。
昨儿的晚自习是林墨盯,整个五楼都静悄悄。责骂声就像是一声闷雷突然在西侧的卫生间里传来——肖程琨躲在男厕所抽烟被初三年级主任给逮了。肖程琨是刚才在座位上站起来跟林墨打报告说去厕所的,林墨正忙着改作业,就点点头让他去了,也没在意他在厕所里呆了多长时间。
听到骂声那一瞬间,他才知道肖程琨出去已经够十多分钟了。学生都从作业里抬起头来,还有窗户边的扒拉着窗户看的。林墨一个眼刀飞过去,示意大家老老实实继续写作业。他想去厕所那里去看,可是看着学生的心思不压就飞了,于是扣了扣讲台旁边的顾小龙的桌子:“你去厕所看看是不是肖程琨,机灵点儿。”
顾小龙可以说是林墨在班里新收的“心腹”,原是一回顾小龙作业没交,没交就没交,林墨也不打算刚来教书就怎么着学生,寻思好歹给新学生留个好印象。先留好印象,再慢慢儿让人知道他这个人不好惹的手段他最是惯用。可顾小龙估计是在班里为的真是不好,数学课代表交作业的时候特别打了小报告说班里顾小龙没交作业。这也没什么,顶多林墨在课堂上点一下顾小龙的名儿。可这一在课上点名不要紧,顾小龙一个快一米七的男孩子就当即红着眼眶一整节课趴在课桌上流眼泪。
林墨头大,他最是怕别人哭。林墨的原则是“你不哭我不哭,大家还是好朋友。你一哭我不哭,我就只能花时间哄你了。”他觉得哭是一种示弱,一种阴险的以智取胜,他虽然我套路多,可确实最不屑以这种方式去博取人的同情。也许这和姜星大小对他的教育模式有关。
这让林墨不得不再跟顾小龙说下课来办公一趟。其实两个人也就是挑了个办公室没人的时间搁那里唠嗑。聊完之后他才知道顾小龙虽说是个大男孩,可脾气软得像个小女孩。他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多的是缺点,班上同学也多因为他的孩子气避开他——人总是用比较来证明自己的成长的。顾小龙不讨喜是真的,也许是到了外面的世界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像在家里的妈妈那样包容他的一切。这也许是某种程度上的溺爱,但他不坏。
这是林墨的结论。他从来是看人看的棋高一着,从来不肯平视的他头一回低下头问这个哭哭啼啼的初三学生:“那老师是这个班新来的老师,也不是很招大家的喜欢,能不能请你和老师站在一起呢”
这话极具蛊惑性。小孩子是分不清对错的,他愣了好久才点头——他觉得这将他从窗外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情景之中解救了——他站在窗外,靠在妈妈的电动车靠背上,吃着手里的火腿肠——这是他火柴燃后产生的幻象,看着同学们是三三两两成群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这是大房子里的火鸡,苹果派以及浓汤。
顾小龙的点头正入林老师下怀。他本着的不仅仅是给这个轻轻易易就在办公室里吐露了自己大半心声的学生一点儿慰藉——他也存了利用或者是轻佻的意思,他不会再当多久他的老师,一旦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他必将承担更大的人际压力,作为老师的小跟班递演成受人欢迎的学生或者人人喊打的老鼠,得看他自己。
林墨惯会给别人留难题。跟他相处必要小心,他的每一句话可能都是在挖坑等着你跳。当然若是你笨到永远也察觉不出的话就算了。有时候他也会玩心大起故意让你察觉细末枝节也说不好。
顾小龙打厕所臭着一张脸回来。说年级主任逮了肖程琨抽烟,脸黑得锅底样,自己说是来上厕所的都被一句给骂回来。不过厕所是真有烟味儿。
林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西边儿传来的骂声一直没停,林墨只好自己去一趟,临出教室还说了声“顾小龙看着教室里点儿。”
顾小龙别的做不好,可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确实十成十的学得好。林墨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前脚到楼道上去,后脚顾小龙拿着板擦往桌子上一拍:“安静!”
粉笔灰呛得他差点没说出来话。
五楼的男厕所里倒是另一副情境了。林墨见到也是诧异——他知道肖程琨是个在学校里顶顶大的人物,跟偶尔出现在上课教室外的晃荡的混混学生比还是段位高些:他不逃课,不听课却也不惹老师生气;你实在不能说他是个好学生,可他跟一般的坏学生又不一样。你别指望他学丁点儿东西,除了上课听课方面人家打的都是擦边球。
可是他算是那群混混学生的老大。别人可能不知道,可林墨碰巧儿遇到过校门外别人给肖程琨递烟被他一脸不耐烦推开的情景。照理说,肖程琨是不抽烟的。最起码,林墨没见过。
厕所烟味极大,林墨一进去还被呛了几口。林墨也是个老烟民了——只是抽的少。
他在初三第一次碰烟,高二时抽得最狠,高三小犯过一段烟瘾,上了大学就不大碰了。主要是在大学里把自己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跟导师、做兼职还要泡自习室,是没时间。也是没钱买。
厕所里肖程琨红着眼睛瞪着年级主任一句话也不说,年级主任的骂声就一直没停。而且越来越难听。
肖程琨是个会为人的人,要不也不会让好几个老师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计可施。少见他有死刚的时候。林墨觉得有意思。再仔细看看肖程琨,他发现他额角青了一块,青块中间泛着紫,最中间是皮下出了血。
可能不仅是抽烟的事儿,也可能打架了。他出教室也就短短十几分钟,怎么闹出来这么大动静,干了这么多事
“主任,这……”林墨装出来自己是来上厕所的样。年级主任脸憋得红,像是一句骂卡在了嗓子眼里,碍于林墨在没能一吐为快。这赖林墨影响了他的发挥。可林墨不算是普通的青年老师,他是学校副书记赶巧了请过来的首都大学的数学系研究生。他憋着一口怨气不好发作。
可林墨就是来找事儿的。他当学生的时候就算是被老师捧在手里也照样地叛逆。他明面上不表示不代表他心里就妥协。他厌极了资历老的老师的一项坏习:逮住了学生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也讨厌学生挨了骂不吭气儿。做学生的时候他不屑后者,当了老师他也不会效仿前人。
肖程琨不无辜。他的的确确在厕所里跟别人干架来着。以前都是他指挥小弟揍别人,这回挨揍的成了他自己。刚刚刘宁在厕所里堵他——他也真是好奇这个女疯子怎么能堵到男厕所里来。
她说要是肖程琨还有当老大的意思就好好干,不想当也行,自己就拉他妹妹入伙了。几个小混混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让他妹妹补上就是。毕竟初一的时候肖程琨名声很臭,他妹也早就向往不学习当老大的生活。
肖程琨跟一般混混不同的就在于他通透。他不会永远沉浸在自己还是被捧着的小孩子的美梦里。那也不是美梦。当校霸一年威风凛凛,第二年就腻了。学习是办不好,可也不想找事儿了。
他最在意刘宁的一句话:“你当这事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挨过你揍的人不少,我就不信你不跟我们一起还能好好在校园里逛一遭。是有人还怕你,可我们见你一回就揍一回。”
这时候,说这话的人还在男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