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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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晟盯着赵嫣儿略带慌张的脸，十分好奇地问：
“为什么赵姑娘会用‘抓’这个字呢？”
赵嫣儿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尽力掩饰起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说：
“张启明只是四海帮的一个普通搬运工，你们没必要跟我说他的事情。”
“是吗？可是他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哦。”
“他的想法又岂是我能控制的？”
严晟走了几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我看赵姑娘不光能控制，还控制得相当自如呢。”
赵嫣儿沉下了声音。
“不管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都与我无关。你们不用在这里多说废话，我家庙小，容不下两位大佛，二位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完，赵嫣儿转身就要走，自进门后就没说过话的许澈突然冷冷开口。
“他为了你杀掉你的父亲时，是否知道，他以为能迎娶为妻的女子，原来是如此凉薄之人？”
赵嫣儿闻言停住了脚步。
为了她？难道张启明承认是他杀了赵四祥？
赵嫣儿转过头，故作惊讶地问：
“你们是说，是启明哥他……他杀了我爹？”
严晟生怕她一个踉跄倒到自己身上来，于是他脚下一个使力，带着凳子滑到了许澈身边，还顺便抬头冲许澈挑了挑眉。
同尘，累不累？坐我腿上歇歇？
许澈白了他一眼。
办正事，滚开。
严晟收回自己在许澈身上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学着赵嫣儿惊讶的语气开口道：
“赵姑娘是说，你……你不知道这事？”
赵嫣儿抽然欲泣。
“启明哥，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严晟情不自禁地鼓掌赞叹。
“赵姑娘，但凡赵帮主有你一半的好演技，也不至于死的时候那般合不上眼了。我很想知道，你在把刀亲手捅进他胸口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痛快？还是会有一丝不安和难过？”
赵嫣儿扶着桌子坐下，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这位公子，说话要有根据，你这空口白牙地张嘴就给我定了这么大一个罪名，我可不敢应承。”
严晟这一下才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无情。
“听闻赵帮主为了治女儿的心疾，倾家荡产四处寻药，可到头来却是用十几年的真心喂了头白眼狼出来。我看他不仅是死的时候不能瞑目，恐怕到了这黄泉之下，也很难瞑目了。”
赵嫣儿低着头，突然笑出声来。
“白眼狼？呵，这词可真贴切呀。你们这些外人，总是爱用一副圣人的姿态去评价和你们不相干的事情。我生来便有心疾，不能激动不能劳累，即使这样也不能确定到底能平安活到几岁。我不怨恨，这就是我的命，我接受，可是为什么这还不够，还要让我遇见一个这样的爹？”
赵嫣儿盯着许澈和严晟平静无澜的脸，语调逐渐尖锐起来。
“你们认识他，都听说过他是什么人吧？豪爽，直率，仗义，爱帮助人，没有人说他不好对吧？可是你们谁见过他喝过酒之后发疯的样子？谁见过他抡起凳子不管不顾打我娘的样子？谁又见过他的巴掌毫不留情打在我脸上的样子！他为我求药？求来干什么？为了治好我然后打得更痛快吗？为了让他能更加毫无愧疚地伤害我吗？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干脆直接打死我，一了百了。”
两人在之前偷听到赵嫣儿与赵夫人的对话时，已经隐隐约约对赵四祥不露于人前的残暴一面有了猜测，但是亲耳听到赵嫣儿说出来，似乎又是种不同的震撼。
许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可找过官府？”
“官府？自家的丑事官府会管？”
“你不曾试过又可知不会？如今世道清明，朝廷明确规定，凡夫妻任何一方有不智之举，另一方都可告于官府来决断，和离自由。你父亲动手打人是他的过错，但你不该选择最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更不该怂恿张启明做你的帮凶，白白搭上他的一生。”
赵嫣儿冷哼一声。
“说是和离自由，若我和我娘真的把他这么狠毒的一面暴露于人前，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公子，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还有，我可没有怂恿过谁，我没做过什么，又何来帮凶一说？我只是将我被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至于张启明听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我决定不了，也管不着。”
严晟轻叹一声。
“赵姑娘，事情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如此狡辩就真的没意思了。赵四祥的伤口是由两个人造成的，捅了致命一刀的那人身高低于赵帮主，绝不可能是张启明动的手，你倒是说说，还能有谁？”
“我爹的尸体已经下葬，公子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吗？”
“下葬了不要紧，衙门的仵作已经验过尸并记录在册，该跑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赵嫣儿听到现在也听出来了，如果他们真的有证据能证明什么，恐怕早就直接抓人了。之所以在这里长篇大论这么久，八成是想着诈自己一波，等着她亲口承认呢。
赵嫣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用手掸开裙子上的褶皱。
“既然如此，不如等张启明亲口把我供出来之后，两位公子拿着口供再上门，到时候我一定半句话都不争辩，乖乖地任你们抓走，如何？时间不早了，两位公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她抬脚往房间里走，严晟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赵姑娘现在能如此轻松的应对，你以为是凭借自己的过人心机？你凭借的不过是张启明对你的爱，还有你爹强忍到最后也没喊出声的疼痛，他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
赵嫣儿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直接掀开门帘进了房门。
许澈摇摇头。
“狼心狗肺，无药可救。”
严晟起身，也十分感慨地说：
“她要是有同尘万分之一的慈悲，也足够做个好人了。”
许澈没理他，径直走出了大门。门外，张启明由两个衙役押着，嘴里仍勒着布条，他目光涣散，眼泪却已经流了满脸。
张启明被抓这几天拒不肯认罪，只说自己当时是怒气上头口不择言，对于杀赵四祥的事情矢口否认。不过他持刀要杀严晟却是人证物证俱在，无从辩驳的，所以注定逃脱不了牢狱之灾。而今日，他在门口亲耳听过了赵嫣儿的冷酷无情，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豁出性命为了她，最后却只得到了她的一句：与我无关。
许澈和严晟离开前，送了他四个字。
“好自为之。”
希望他经过此事，能够明白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次日，张启明平静地交代了自己杀赵四祥的经过。
因为赵四祥曾对张启明的工钱分配不均，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便找了个借口，说找到了能医治赵嫣儿心疾的药，将他约到了永乐赌坊见面，然后利用赌场有人打架斗殴的混乱，先是一刀捅死了他，再故意多划几刀，做出一副凶手故意泄愤的模样，想把此事引到江湖恩怨上去。而对于两种伤口不是出自同一人的质疑，张启明一口咬定全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帮手也没有同党。官府对此存疑，并未以此结案，正要传唤其他人的时候，竟有人来主动投案了。
是赵四祥的妻子。
赵夫人说，她长年受赵四祥的毒打，早就有了想杀他的想法，只是苦于自己一个妇人力量太小，一直没能实现。后来她无意中得知了张启明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便联手做了此案。张启明被带上堂和赵夫人对质时，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承认了赵夫人所说。证据确凿，犯人自己认罪，且与事实相符，张启明和赵夫人被判死刑，定于秋后执行。
至此，四海帮帮主赵四祥之死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盖棺定论。
官府的告示刚贴出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消息传到福来居时，几人正坐着喝茶，柳昔昔听了之后气不过，一使劲把手中的茶杯捏出了裂纹来。
“赵嫣儿这蛇蝎毒妇，竟然将她娘推出来做替死鬼，真是无耻至极！”
严晟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多半是赵夫人自愿的吧，与其终日惶惶不安，不如一死了之，自己得了解脱，也算是帮她女儿赎了罪。”
“哼，我就看赵嫣儿背负着这么多人的性命，还怎么能自在地活着！”
“我倒是觉得，身边的包袱一个都没了，她没准儿活得更潇洒呢。”
柳昔昔终于没收住力道，把茶杯捏碎了。
严晟看看身边的许澈，开口问道：
“同尘不气愤吗？”
许澈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地说：
“早有预料，没什么可气愤的。”
柳昔昔咬着牙说：
“该死的人没死，真是天道不公。”
“并不是所有好人都能长寿，也不是所有坏人都能伏诛。”
严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澈，说出口的话却是对着柳昔昔的。
“柳师妹，你还是要多和你大师兄学一学如何修炼心境。不急不躁，方能称得上大师风范。”
柳昔昔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你要是能尊重我一下，哪怕只看我一眼，也是极好的呢。
说话间，秦钰和严琦一前一后从门口走了进来。
“大师兄，东西都装到车上了，随时能走。”
这几天许澈和严晟忙着查案，柳昔昔一如往常地一头扎进药铺里不见人影，采买东西的事就落到了秦钰一个人身上。可是他这人不认路也不识货，好在严琦从小打理严晟的衣食住行，算得上半个管家，对买东西这事还算精通。他陪着秦钰一起采购，帮了不少忙，节省了很多时间，这才让许澈他们不必多耽搁时间留在镇上。
而秦钰和严琦经过这几日同吃同睡同采买的相处之后，俨然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对于秦钰即将启程回山，严琦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小钰，你一路上要小心啊，你武功不咋地，出事了就躲在大师兄和柳师姐身后，不丢人。”
“嗯，小琦，我知道了，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可千万别再惹盟主生气了。”
“好的小钰。再过十几天就是你大师兄比武招亲的日子了，到时候我和公子就能光明正大地上山去了，你不用太想我。但是你要记得，每天睡觉前一定要洗脚，这样就不用总是盖臭烘烘的被子了。”
“谢谢你的提醒小琦，我会把客房的被子洗得香喷喷的，一定不会让你被臭被子熏晕的。”
严晟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没完没了，若有所思地问：
“同尘，我是不是有话忘记对你说了？”
许澈被这场面惊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斩钉截铁地说：
“不，你没有。”
严晟一下子笑了。
“接下来十几日都没有同尘的陪伴，我可又要度过一段无趣的日子了。同尘，你真的不考虑提前邀请我去清风派坐一坐？”
这事昨晚严晟同他提起过一次，但许澈考虑到没有得到许常明的允许不好擅自做主，所以拒绝了。
“天山镇可玩可去的地方很多，盟主开阔眼界，眼下正是好时机。”
“可没有美……没有知己在侧，再美的风景也只是平平无奇的山山水水，没什么可观赏的价值。”
许澈起身，示意柳昔昔和秦钰出门去。严晟正要叹息许澈的冷漠，就听许澈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轻声道：
“若山上无事，我过几日便抽时间下山一趟。”
严晟立马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
“当真？”
“尽量。”
“君子一言，可不能反悔哦！”
许澈已经走出了门去，尽管隔了很远，严晟还是听到他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