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请留步》咩了个咩

3、第三章

　　“许掌门那个时候也就二十几岁，身边带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说是他随手捡来的大弟子，路过这里见知微山山明水秀，就去官府报备了一下，立了牌子建了清风派。当时整个门派就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是镇上的人帮忙才把房子盖了起来。我没见过许掌门的武功，不知道他厉不厉害，只知道一开始这门派名不见经传，许掌门就下山来赚钱维持生计，什么教人习武啊，替人跑腿送信之类，做过不少的活计。”
　　“原来许掌门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是啊，他脾气挺好，说是赚钱养家但也不怎么计较酬金，所以镇上的人都夸他，头一次觉得江湖人士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残暴嗜杀，并不可怕。”
　　江湖人士又不是洪水猛兽，本盟主这不就在安安静静地和你聊天吗？也是十分平易近人了呢。
　　“后来呢？”
　　“后来许掌门那小徒弟长大了，就一起下山帮着做点事，跟着他师父卖菜。别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菜准是卖得最快的一个，因为长得实在是好看，小脸鼓鼓的像个小包子。我觉得呀，他和公子比起来，怕是也不相上下。”
　　严晟笑着摆摆手。
　　“姐姐过奖了。”
　　“是公子谦虚了。那少年会的不少，帮人写信，画画，题字。对了，公子进门时可看见我们的招牌了？百花楼三个字就是那少年写的。”
　　严晟摇扇子的手一顿，随即笑了。
　　怪不得会如此合我心意，原来如此。
　　丽娘边说边感叹时光流逝，一晃竟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再后来呀，清风派名声响了，人也越来越多，也就用不着做这些零碎的事情赚钱了。他们的人现在很少下山来，说起来我有好几年没见过那小少年了，估计早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小郎君了吧！”
　　严晟心里跟着点头。
　　是的是的，十分的玉树临风。
　　“公子，你对清风派这么有兴趣，是准备去拜师吗？”
　　严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他们不嫌弃我年纪大，也许可以试试。”
　　“公子你要是年纪大，那我们岂不都是该入了黄土的人了？”
　　严晟笑了笑，拿出片金叶子放在桌上。
　　“与姐姐聊天十分开心，不过时候不早我得先走了，这个，算我请姐姐喝酒的。”
　　丽娘见他起身，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做了造孽的事。
　　“等等，公子留步。”
　　严晟已经走到了门口，丽娘突然开口唤住了他。
　　“姐姐还有事？”
　　“瞧我这记性，刚才忘记告诉公子了，如果公子去清风派遇见那少年，可以问问他，那曲子中的旅人为何一生孤独，又是如何孤独的。”
　　严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姐姐的意思是？”
　　丽娘笑着说：
　　“方才我唱的那一折曲子，也是那少年所写。如果他将后面的唱词写完了，劳烦公子告知我一声，也算圆了我这么多年的意难平。”
　　“多谢姐姐，咱们有缘再见。”
　　离开百花楼，严晟慢悠悠地往客栈走，嘴里哼着刚才丽娘唱过的小曲儿，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不挖不知道，原来这位大师兄，浑身都是宝啊。

　　“阿嚏！”
　　这已经是许澈一上午打的第十几个喷嚏了，秦钰担心地问：
　　“大师兄，你不会是得了风寒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许澈用手背测了测额头的温度，与平常无异，身上也没有酸软乏力之兆，应当不是风寒。
　　“大概是许久没下山，对山下的气候敏感了些，无妨。先找间客栈住下，这两日抓紧时间买东西，我们尽早回去。”
　　秦钰点点头，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要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被派出去送请柬了，也不至于让大师兄亲自下山来采购物资，连他自己的比武招亲都没有时间筹备了呢。
　　“大师兄，我爹就要把布庄开到天山镇来了，到时候各位师兄师姐就不必辛苦地下山了，打个招呼，让我爹直接把吃的用的送上山去。”
　　许澈点点头。
　　“你有心了。”
　　真是个称职尽责的金主，师兄忍不住为你拍手叫好。
　　秦钰挠挠头。
　　“嘿嘿，我除了钱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能帮到忙就最好了。”
　　许澈难得显露温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孩子，咱们门派就缺钱，你帮了大忙了。
　　“大师兄，我们要住哪里啊？我看前面有家客栈挺大的，写的是……是云来客栈，我们要不要住那里？”
　　“休息之地而已，不必追求奢华，你随我来。”
　　一刻钟后，秦钰看着门口蹲了只小黄狗的福来居，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不知道要不要对这只还没他小腿高的呲牙猛兽摆摆手打个招呼，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敢情师兄你所谓的不奢华，就是这么质朴啊！
　　秦钰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许澈已经抬脚走进了门去，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紧跟着进去了。
　　“掌柜的，两间上房。”
　　秦钰十分怀疑这家店的房间能不能分出上下等来，就听掌柜的乐呵呵地对许澈说：
　　“好久没见你了，长高了不少啊！”
　　然后秦钰惊奇地发现，他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竟然露出个和煦的微笑来。
　　“课业繁忙，我很久没下山了。张掌柜身体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你师父身体也好？”
　　“多谢张掌柜惦念，家师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呵呵。对了，真是不巧，上房统共就三间，早晨的时候刚订出去两间，只剩下一间了。我再给你腾个别的房间你看行不行？”
　　许澈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掌柜的，我可以让出一间上房给这位……公子。”
　　许澈闻声望去，就见严晟倚在门口，十分骚包地拿着把折扇，正满脸笑意地看他。
　　严无己？他怎么会在这里？
　　张掌柜见两人好像是认识的样子，便想着让两个人自己商量，他先找人去打扫房间了。许澈走到严晟跟前，抱拳施礼道：
　　“盟主。”
　　跟在他身边的秦钰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这就是两年前一人单挑二十几人皆无败绩的新任武林盟主严晟严无己？他那时候高烧在家养病，因为没见到新盟主传说中的英姿还遗憾了很久，这这这……这么突然就遇见真人了？
　　“盟，盟主好！”
　　严晟对着秦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折扇将许澈抱拳的手压下去。
　　“同尘何必如此生疏，虽然当年你我一战未成，但我早已将你视为知己，你实在不必与我这么客套地讲话。”
　　一面而已，我可没把你当熟人。
　　许澈有些冷漠地看着严晟。
　　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严晟的剑法技惊四座，也令他当下有了种棋逢对手的热血澎湃之感，所以那时没能与他一较高下，许澈心中十分遗憾。他记得那时候严晟意气风发，是个很正经的人，怎么两年不见，这人变得有点……吊儿郎当的？
　　像是读懂了许澈眼中的疑惑，严晟一时兴起，十分突然地对着许澈抛了个媚眼。
　　要么是我那时候演技太好，要么就是你那时候眼神不好，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现在瞎了最好。
　　许澈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只撂下冷冷的一句话。
　　“不敢委屈盟主让房间，心领了。”
　　秦钰没想到许澈突然翻脸，他看看笑得越发开心的严晟，匆匆忙忙地说了句告辞便紧忙追他大师兄去了。
　　严晟欢畅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动身上楼，严琦看到他家公子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
　　去趟花楼而已，这么开心真的有必要吗？
　　秦钰跟着许澈上楼后，张掌柜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他看了看没什么太大差别的两个房间，开口道：
　　“师兄，你住这间上房吧，我去另一间。”
　　然后他听见许澈冷冷地反问一句：
　　“不然呢？”
　　紧接着，许澈便进了房间，“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哇，大师兄这温情和冷酷的态度还真是切换得毫无征兆呢。
　　秦钰眨了眨眼，习以为常地去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里头，许澈坐在桌边喝了一杯茶，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严晟刚才那个媚眼是在对自己的疯狂挑衅。
　　张掌柜说早晨订出去的房间，说明严晟也是刚到不久。他一个武林盟主，不在自己府中好好思考怎样维护武林团结，跑到天山镇来干什么？
　　哦，忘记了，比武招亲的请柬给他也送了一份。
　　可是如果是来看热闹的，他未免也来得太早了点吧？
　　思来想去，许澈只想到了一个理由。
　　“严无己，你是不是闲的？”

　　“我就是闲的啊。”
　　严晟一只手抓着个馒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对着满桌子的菜无从下手。
　　严琦拿着个装满清水的小碗，把菜在水里涮过一遍才放在严晟碗里。
　　“这江北的菜都以辣为主，炒个鸡蛋都要放辣椒，公子你一点辣都吃不得，就算再闲的没事做，也没必要来这里受这份罪啊！”
　　严晟挑着碗里的菜叶吃了一口，虽然表面的红油被涮干净了，但是辣味早已经在烹调过程中渗到了里面，他依旧被辣得舌根发麻。严晟让严琦自己吃不必管他，然后放下筷子，只就着茶水啃起馒头来。
　　“这你就不懂了，吃东西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需的东西，吃得好固然好，吃得不好也完全能忍受。可是啊，有意思的事情可不是天天有，合心意的美人更是百年难遇，一旦遇上一定要用尽全力抓在手里，不然错过就是追悔莫及，懂吗？”
　　严琦撇撇嘴。
　　“我觉得，公子就是在给无聊找借口罢了。”
　　严晟啃了口馒头，唉声叹气地抱怨道：
　　“我原来以为，当上武林盟主，肯定会有人三天两头上门来挑战，我就每天打打架，顺带铲除几个不安于世的败类门派，运气好的话能遇上什么魔教之类，昏天暗地地打上几场，然后功成身退，做个闲散高人，深藏功与名，多么完美的一生。谁知道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大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安安稳稳地待着，都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我每天就接点吃喜酒的帖子，我不能无聊吗？我不该无聊吗？”
　　“人人都盼着安稳盛世，头一次听说有人想让这世道乱一乱的。身为武林盟主为一己私心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严晟抬头看着走到他跟前的人，轻轻笑了。
　　“同尘这是不赞同我说的话了？”
　　许澈想和他辩上几句，一不留神就被他嘴角的馒头渣夺去了视线。
　　你吃东西就不能斯文点！
　　许澈奶妈属性上线，又难以启齿让严晟自己去擦掉嘴角的馒头渣，不然好像显得自己多么吹毛求疵一样。忍无可忍之下，他一挥袖打出一记掌风，把严晟嘴角的馒头渣吹掉了。
　　而掌风袭来之时，严晟绷紧了神经正准备还手，却感觉到许澈并没有用很大的力道，不像是恶意攻击，他便收起了攻势，没有防备。果然，那掌风只是在自己脸颊轻微拂过便很快散去了。
　　严晟用拇指轻擦过自己的嘴角，看着许澈露齿一笑。
　　美人，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