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请留步》咩了个咩

13、第十三章

　　从两人相识到现在，严晟对许澈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献殷勤的样子，他从来没有用这样近乎质问的语气对许澈说过话，故而许澈先是茫然了一瞬，才慢慢的脑中清明过来。
　　原来，一切的示好和亲昵，都只是为了探听清风派是否有不轨之心的假象？
　　他平静地看向严晟。
　　“我承认这次比武招亲别有用意，但究竟是为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我可以保证，清风派不是另一个海棠山庄，盟主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严晟注视着许澈，他的眼睛清澈澄明，不论是第一次见他，还是如今常常见他，他给人的感觉都丝毫未变。
　　冰壶秋月，白水鉴心。
　　严晟自顾自叹息一声。
　　所以说美人误国，这样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般望着你，哪怕美人真的是诓骗人的，也认了。
　　听见严晟的叹气声，许澈以为他并不信自己说的话，呼吸一滞，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袖口。
　　“盟主总说我质疑于你，那你呢？你又何曾信任过我？”
　　严晟听许澈的语气，发觉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同尘，你是不是……”
　　许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更深露重，盟主还是尽快下山吧，我明天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说完他便起身往门口走去。严晟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无奈地笑着说：
　　“同尘，你这脾气改一改吧，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发现你生气的。”
　　许澈一甩手，冷冷地说：
　　“没有，放开。”
　　严晟不仅没放手，还假装不小心地把手往下一滑，直接拉上了许澈的手。
　　“我不否认，最初我确实是想来探清风派的底，所以不敢完全信任你，可是与你相处之后，我也是真的把你当做了知己。同尘，我若现在还不相信你，怎么会和你说这么多？又怎么敢直接问你呢？”
　　许澈没搭话，但是他也没有再试图挣脱开严晟的手。严晟见他冷静了一些，越发诚恳地说：
　　“同尘，这江湖要翻一次天了，我需要一个人与我同行。我希望你，与我同行。”
　　严晟的语气一本正经，许澈侧头盯着他，认真地问：
　　“为什么是我？”
　　这是许澈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了。
　　上一次严晟还不明确心中所想，这一次，他好像明白了。
　　因为我在某个清晨醒来，想到这又是没有你在身边的一天，突然觉得连起床都是件费力的事。
　　我见过形形色色那么多人，但是要找出一个能与我比肩的人，这世上，唯你而已。
　　“因为许师兄才貌双绝，让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许澈一使力震开严晟的手。
　　“滚下山去！”
　　严晟揉着发麻的手站起来。
　　“许师兄就这样对待一个刚刚向你剖白心意的人？啧啧，好生冷酷。”
　　许澈瞪了他一眼就往外走，严晟赶紧开口叫住他。
　　“哎哎哎，同尘，这么晚了我又不认得路，你好歹把我送出去啊！”
　　许澈想让他自己滚，但是想到山上的路千沟万壑，严晟要是自己摸黑往出走，大概明天也出不去。
　　这该死的深入骨髓的奶妈属性。
　　许澈转头冷眼看他。
　　“跟上。”
　　说完便径自走了。
　　一向头脑清晰的许师兄却忘了想一想，严大盟主来时也没人引路，可是一点弯路都没多走就找到了他。
　　严晟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忍不住又哼起了小曲儿来。
　　美人嘴硬心软，真是我的好福气啊。
　　夜晚的山上特别安静，草丛里偶尔有小虫子穿梭的窸窸窣窣声，与蝉鸣声相和在一起，好像是为这广阔天地奏的一首乐曲。严晟看着满天繁星闪烁心情极好，一路上都在和许澈聊天。
　　“同尘，明天的比武招亲，真的有比试吗？”
　　“有。”
　　“都是什么题目？”
　　“无可奉告。”
　　“别这么小气嘛！”
　　“哼。”
　　严晟看着许澈气鼓鼓的包子脸，很想伸手戳上一下，但他有自知之明，这时候的美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同尘，你的武功怎么样？虽然我们没有比过，但是我觉得，极有可能在我之上。”
　　“不敢。”
　　“别谦虚。对了，你明天和人比试的时候，下手可要轻一点，一旦把人打伤，她们很有可能就此赖上你了，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你是不知道，一个人要是赖上你啊，能有多难缠……”
　　许澈停下脚步，看着严晟似笑非笑地说：
　　“看来盟主对此事颇有心得？”
　　月光下许澈的脸更加如玉如翠，可是不知为何，严晟却因为他清冷的声音和目光，惊得打了个冷颤。
　　我说的是杜寒衣啊我的许师兄！
　　“没有，我一向洁身自好，都是听别人说起的，谈资，都是谈资。”
　　许澈突然笑了一下。
　　“这可说不好。”
　　严晟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说不好？”
　　“若是明日遇上了心仪之人，我自当弃剑认输，又怎么舍得把人打伤呢？”
　　严晟闻言挑了挑眉。
　　“心仪……之人？”
　　许澈双手插袖，神态自若地说：
　　“虽然是以比武招亲为由，但也未必就真的不会遇见命定之人，如果真能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呢？山门就在前面不过百步，盟主慢走，不送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电光火石间，严晟转到他眼前，飞速地往他怀里放了件东西，还顺便帮他整理好衣襟，轻轻地在他胸口拍了拍，然后笑着说：
　　“同尘忘了这个，下次可不准了，记得带着它做个好梦哦。”
　　说完便飞身离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许澈将怀中的东西摸出来，原来是那张写了严晟生辰的红纸。
　　“幼稚。”
　　嘴上这么说着，许澈还是把纸叠好，妥帖地放进了衣服中。
　　这么要紧的东西还是替他保管好吧，他毕竟是武林盟主，保护他就是在保护整个武林。
　　没错。
　　许澈一路宽慰着自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走在下山路上的严晟，此时脑中反复思考着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不知道现在放把火把各大门派住的客栈全烧了，还来不来得及？

　　六月初六，万众瞩目的清风派大弟子许澈的比武招亲仪式，正式拉开了帷幕。擂台设在知微山顶，一大清早，各大门派的人就早早地来了这里站位，生怕自己站得太过靠后，瞧不上今天的热闹。擂台边设首席八个，分别坐着武林盟主严晟和四庄三派的代表。赵海棠的座位正巧挨着严晟，落座的时候，她十分妩媚地冲严晟笑了笑。
　　“盟主好兴致，连男人打擂招亲也要来看一看？”
　　严晟同样回以一笑。
　　“我来看的是美人招亲，这美人在骨不在皮，又何必以男女来作区分呢？”
　　赵海棠掩嘴娇笑一声。
　　“哎呀，看来是我看不透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狭隘了。”
　　严晟打开手中折扇目视前方。
　　“我也这么觉得。”
　　赵海棠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半晌，她狠狠瞪了严晟一眼，转过了头去。
　　别得意，上次是你命大，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头小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辰时到，擂台边的锣声准时响起。众人安静下来，清风派掌门许常明走上擂台，对着台下抱拳施了一礼。
　　“先谢过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我知微山一聚。清风派小门小户，建派十余年，门下正式弟子只有六人，且无一人能闻名于武林，实在让许某汗颜。我派大弟子许澈，今年已二十有二，却因为醉心武学不愿下山走动，使得终身大事迟迟未能解决。作为师父，我自是不忍心见我徒弟就此孤单半生，所以不得已用了这比武招亲之法，为我徒弟择一良配，希望今日在场的诸位豪杰，都能为此事做个见证。”
　　许常明站在台上气度非凡，声如洪钟，一番话说的谦虚没有架子，让台下的许多姑娘都放了一半的心。
　　“上次武林大会许掌门没去，我还当他是个病怏怏的老头子走不动路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对啊对啊，看起来也面善，肯定好相处。”
　　“这回可不用担心嫁给许师兄会受长辈的气了。”
　　“哎呀，说得好像你已经赢了一样。”
　　“说说而已嘛，怕什么！”
　　“快都别做梦了，专心点听着吧。”
　　许常明说完后下了台，程大成站在台侧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起比试的规则来。
　　“经过昨日的初步筛选，去除掉年龄身份等不符合的名帖，现留下报名参加者共十六人。比试分四天进行，所有人分为四组，每组四人，每日比试一项，每日胜出之人可进入终极决赛。考题由大师兄亲自设置，对题目有疑问或无法完成者可自行选择弃权，弃权后自动丧失比赛资格。现在宣布第一场比试人员名单。”
　　程大成展开手中的纸念出上面的名字来。
　　“东山派张小雁，西山派孙小娟，南山派李小红，北山派王小莲，请四位上台准备。”
　　被念到名字的四个姑娘走上台，站在台上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个意思？混战吗？难不成许澈是要一打四？
　　而下面的众人听过规则后更是炸开了锅。
　　“我可是见着昨天递名帖那阵势了，少说也得有一百来号人吧，怎么着，这是就留了十来个，其余全踢了？”
　　“肯定呀！我昨天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黄毛丫头，也就刚到及笄之年，那么小的许师兄肯定瞧不上眼。”
　　“其实年龄小的还好，养两年不就长大了。就怕那年纪一把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脸上褶子都能夹苍蝇了，还妄想染指许师兄。”
　　“你说谁呢？”
　　“谁急说谁呗！”
　　“我不行你就行了？”
　　“我也不行，所以我根本就没有递名帖，不去自讨没趣！”
　　“你！”
　　“行了，你们一群女孩子家家的，因为一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
　　“这位师兄，那你挤在这垫着脚又是看什么呢？”
　　“我？我当然是……我……”
　　“是什么？”
　　“我就想看看这许同尘到底有什么本事，把个比武招亲弄的像选妃一样，让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女弟子不顾矜持地跑上山来，怎么了？”
　　“师兄，你没去过两年前的武林大会吧？”
　　“没有，有问题吗？”
　　“啧啧，那你可得小心了。”
　　“什么意思？”
　　“小心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被许师兄啊，帅瞎了双眼。”
　　能帅瞎人双眼的许师兄很快就走上了台来。他今日着一身白衣，衣襟与袖口处是青线绣的花纹，简约却不简单。头发束了一半，梳成高马尾配了白玉发冠，让整个人看起来庄重又不失潇洒。他只往台中间一站，长身玉立，就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无光，台下的喧闹声也因着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赵海棠用手撩了下头发，眯着眼睛看许澈。
　　“长大了，比两年前更好看了呀。”
　　严晟听着她媚得发腻的语气，心中十分不痛快。
　　收收你的口水吧，老太婆。
　　许澈上台站定，对着对面的四人点头致意。
　　“承蒙诸位青睐，许澈先在此谢过了。”
　　几个姑娘有点手足无措。
　　“许师兄好，不，不用客气。”
　　许澈微微一笑，抬手朝台侧一挥衣袖。
　　几个姑娘还以为这是许澈让她们出招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便拿出了武器来，但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就都站着没动。张小雁年长一些，便大着胆子开口道：
　　“以多胜少不是君子所为，我先来跟许师兄讨教几招，许师兄，请赐……哎？”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侧面有人抬着桌椅走了上来，在她们四人和许澈面前各放置一套，接着又有人上来摆东西，等全部放好，许澈请她们入座，开口道：
　　“今日的考题，已经摆在各位面前了。”
　　几个姑娘看着桌上的东西，再看看手中的刀枪棍棒，一时有点头晕目眩。
　　绷框，线剪，刺绣针，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绣线。
　　这这这，这是要绣花吗？
　　“一个时辰为限，我们每人绣一幅花开富贵图，在场诸位皆是评委，能赢过我的便是第一场的胜者。”
　　他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各位，开始吧。”
　　整个山顶上几百号人鸦雀无声，严晟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许师兄，你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