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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床上的贺知书像是被无声沉默的悲伤氛围吵到了,他动了动眼睫,缓缓张开眼睛。
      埋首在自己床头的黑色发顶,他光看一点发梢就知道这是谁。
      “你…死了吗?”
      声音沙哑难听,像沉淀了一个世纪。
      蒋文旭难以抑制的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贺知书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么安静又那么脆弱。
      他从床头取来水,将吸管放在贺知书唇边,喂他喝水。
      贺知书只觉得自己很累。
      这场昏迷里,他似乎背着负重的包裹,成了个沙漠旅人。
      他一直在往前走,却一直没有找到方向,天旋地转一般兜转。
      “让医生来检查一下好不好?”蒋文旭冲他笑:“你睡了很久,叔叔阿姨担心死了。”
      他不再说我很担心你,我很爱你,我害怕失去你。
      似乎那样唯我的蒋文旭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想让贺知书感受到别的爱。
      区别于蒋文旭这样自私的,保质期不知道能多久的爱。
      他想让贺知书好起来。

      贺知书又住了两天院。
      期间有心理科的医生过来做了评估,确定是抑郁症中度。
      出院后贺知书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贺爸贺妈住在他的房子里,盯着他吃药,盯着他复查。
      贺知书变得嗜睡,他经常一觉睡醒已经中午,吃了药又倒头昏昏欲睡。
      抑郁药物除了睡眠,在他身上并没有令人惊喜的改变。
      甚至睡的越多,整个人却愈发的疲态。
      “小书,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的就去做,妈妈保证不拦你,好不好?”
      可是贺知书想不到要做什么。
      甚至药物在侵蚀他的记忆,他变得健忘。
      为什么重新来一次,我还是活成这样?
      他想,这是不对的。
      可他只觉得疲惫,觉得人生好像很长。
      直到有一天,蒋文旭来到这个小房子。
      他瘦了很多,骨头还没有长好,走路微跛。
      他缓缓蹲在贺知书面前,握住他的手,仰着头对他笑,眼角却是红的,他说:“小书,让我再试一试好不好?你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吗?
      可我连最爱的职业都继续不下去了。
      蒋文旭开始很早出现在贺知书家门口,他礼貌的摁门铃,贺爸贺妈起初看他略带尴尬,后来慢慢习惯,也不说什么,就放人进来。
      蒋文旭就趴在贺知书床头,小声叫他。
      吃过药的贺知书总是睡的很沉,被吵醒时常常头脑昏沉,他变得有些狂躁。
      “知书,起来了。”蒋文旭给他拿好衣服,他力气大,能一把将人拽起来,往他身上套衣服。
      贺知书表情并不好看,他生气的时候也不说话,抿着唇,周身低气压。
      蒋文旭就跟看不见似的,给他穿戴好,牵着去洗漱出门。
      知道他会头疼,蒋文旭总带着他去早点铺,点一碗热腾腾的豆浆,逼着他喝。
      起初好几次,贺知书实在克制不住脾气,将手上有的东西都招呼到蒋文旭身上。
      蒋文旭经常一身狼狈,却不恼,他静静地擦干净衣服,然后重新点一份,摸着贺知书的头发,温柔耐心地劝说:“就吃半碗好不好?吃完了陪我复建,然后我们去见陈医生。”
      陈医生是蒋文旭找的心理科大拿,擅长抑郁情绪治疗。
      收费很高,见效…暂时没有见效。
      贺知书不说话,他精神稍微好点的时候会多喝两口流食。
      蒋文旭出现之后总是将贺知书安排的很忙,他不能再窝在家里无休止的睡觉。
      早上的‘晨练’完成后,他要被带去见医生,然后有一份孤儿院的义工工作。
      蒋文旭跟他一起,穿着橙色的小马甲,笨拙的给小朋友喂饭。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身世惨淡,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被养在这里,没有亲人手足。
      贺知书在小朋友围着他唱歌时,暂时感受到生命的不可思议。
      每一个人活着都有意义,每一个意义都独一无二。
      下午时会有个兴趣俱乐部。
      虽然从没有认真培养,但贺知书画画很厉害,他坐在一堆写生的学生中间,抓着画笔,在白色画纸上写出五颜六色的时候,会觉得世界不是灰色的。
      这时候蒋文旭总在后面,霸占着一块画板,纸上画的是贺知书。
      出神的贺知书。
      思考的贺知书。
      抿唇的贺知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陈医生说,很顺利,至少现在往蒋文旭身上泼豆浆已经很少了,可以减少药量。
      但他还是不爱社交。
      如果蒋文旭不去烦他,他就自己一坐一整天。
      贺爸贺妈回去了,夜晚更加安静。
      蒋文旭只有白天在,还不敢晚上擅自留下来。
      有一回傍晚大雨,蒋文旭撑伞将贺知书送回来 ,自己淋了个通透。
      他的脚留下老疾,雨雪天气都疼痛不堪。
      他忍着疼跟贺知书告别:“小书,明天见。”
      贺知书望了眼窗外没有停势的大雨,突然说:“雨停了再走。”
      但这晚的雨一直没停,半夜甚至打起雷。
      他惊醒冲到主卧时,贺知书正抱着双膝靠在床头发抖。
      他心一下就疼了。
      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他不住的安抚:“不怕了,不怕了小书,我在呢。”
      贺知书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他其实不太清醒,回忆好像带进了前世。
      他有很多个雷雨的夜晚,自己孤零零守在北京那个家里,蒋文旭没有回来。
      生病的时候也是,他很想蒋文旭有一天突然知道了,后悔万分地跪在他面前。
      可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先心死了。
      “你不爱我。”贺知书梦魇一样的呢喃:“你不爱我,你只是愧疚而已,你不爱我。”
      他一遍一遍地说,似乎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蒋文旭心痛难忍,像有把刀子插在他胸口,被人握着三百六十度搅烂了心脏。
      “我爱你。”
      “没有不爱,我做错了事。”
      “我很爱你,小书。”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我很爱你。”
      贺知书累的睡着了。
      蒋文旭将他轻轻放在枕头上,替他擦掉眼角的泪痕,万分柔和,万分珍重。
      这一晚他不敢回客房,也不敢睡,他怕一醒过来,贺知书就如同当初一样,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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