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鸟鸣生》总是改些无意义名字的貓

4、4、失业

　　这一晚，晋什三几乎失眠。除了缓冲李仲的死以外，其他都装不进去。她实在不明白好好地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打开门，吹了阵风，晋什三感觉很不好。身体疲乏，脑子沉甸甸的。但是神经却异常敏感的察觉到每个人都在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才进保洁部，就被三姑六婆拉进更衣室，你一言我一句的问开来，害得晋什三一句也没有听懂。不由得，捂着耳朵让她们一个一个的说。
　　但是，这一叫停，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三姑六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和晋什三同区的宋阿姨站了出来。然而，那样子实在扭捏得让人冒冷汗。
　　宋阿姨坐到晋什三的身边，郑重其事的问，“三儿，你和姨说，前天晚上，李老儿死的时候，你都干啥了？”
　　“这个……”晋什三被问得一愣。这问题警察也问过。“宋姨，为什么这么问？”
　　“三儿，你当天晚上没发现出事了吗？”
　　“没有啊。”
　　“你走的时候，没检查楼层吗？”
　　“我……”晋什三被这一问，脸就红了。低下头，照实说起来，“我那天不舒服。李叔让我先走了。当时李叔还送我坐电梯的。”
　　“当时几点？”
　　“十一点整。”
　　“十……十一点！”宋阿姨惊呼起来，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看着晋什三。
　　晋什三被这眼神吓了一大跳，一抬头，整个更衣间里面的人都是这个表情。弄得晋什三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三儿啊……”稍事片刻，宋阿姨颤抖着声音，紧紧地抓着晋什三的手。“你……你是看到鬼了吧？”
　　“鬼！？”晋什三听见这个词，也是吓了一大跳。手心里瞬间就冒出了冷汗。脑子里面浮现出那只苍白的手。
　　“对啊。三儿，李老儿十点以前就死了。”
　　“十……十点。”晋什三的脑子像被敲过一般，停在了这两个字上。十点！怎么可能？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李叔叫醒自己的时候，手表准确的停在了十一点上的。想到这，晋什三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
　　手表是凸面镜和金属松紧带的老样式，跟了外婆半个世纪，可是A581的质地和晋什三的细心呵护，一直都走得和北京时间一样准。那晚一定不会错的。
　　这么一想，晋什三的额头冷汗直冒。她颤巍巍的看着宋阿姨，“宋姨，你……你能告诉我，李叔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三姑六婆齐刷刷的看向站在众人之外的一个四十岁开外的妇女。那妇女身材矮小，四肢浑圆，一张圆脸粗糙干燥。只是农村妇女特有的高原红，此时早已不见踪迹，状如白纸。
　　看着妇女的脸色，晋什三犹是一惊，“马姐！？”
　　听见晋什三叫自己，一直微低着头的马朱珍抖了一下。抬起圆圆的脑袋，一双吓人的熊猫眼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住了。
　　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马朱珍惊恐的退到墙角，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惊恐的挥舞着双手，大声地说，“你们，你们别看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继而，马朱珍就发出了嘤嘤的抽泣。
　　但是，身边的三姑六婆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同情的摇了摇头。一个阿姨走了过去，轻轻地安抚着，“小马，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别怕。”
　　晋什三却还没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马朱珍。脑子里面扑腾的都是马朱珍平时憨厚的笑容，和现在的白纸脸大相径庭。
　　宋阿姨心疼的拍了拍晋什三，说，“是阿珍发现的李老头。昨天她就被吓得住了院。没想到今天就来上班了。哎~”
　　晋什三看着马朱珍颤抖不已的样子，对那晚李仲的死状心有余悸。既好奇，又害怕，但看见马朱珍的样子又不好问。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重重的敲响。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语调高亢，震耳欲聋。“你们在干吗？这都几点了，还不开始干活。”
　　听见这话，三姑六婆们都停下所有动作。甚至哭喊着害怕的马朱珍也瞬间噤声。随后，站在门口的阿姨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却是一脸冰冷的看着大家走出门，似乎这些三姑六婆只是自己看管的牛马。
　　晋什三因为刚刚的事情，尚有余韵，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大家都走了出去，才赶紧起身，跟着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男人拦了下来。他伸出粗大的指头，指着晋什三的脸，用低沉而严厉的语调说，“你跟我来。”然后，便转身也不管晋什三跟不跟的上，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另一头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没有窗户，只有一张薄薄的办公桌，两张圆凳子。平时晋什三来这里都是为了领工资。所以，从不坐。这次中年男子倒是很客气的说，“坐。”
　　晋什三却觉得后脖子很凉的抖了一下，感觉这一坐很不祥。但尽管如此，晋什三还是坐了。
　　坐下的晋什三不敢抬头，只是纠结的绕着手指头。中年男子倒也不客套，但是语气比刚才温柔了很多。“什三，饶叔待你如何？”
　　“这……”晋什三被问得一愣，惊得脸色苍白，猛地抬头看着姓饶的男子。看着中年男子微笑的样子，眼神友好善良得让晋什三起鸡皮疙瘩。晋什三吞了口口水，又猛地低下头，颤抖地说，“饶…饶叔…一…一直…对什三…很…很……照顾。”晋什三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每一个字都只是机械的蹦出来。
　　“那你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正所谓，晴天霹雳透心凉。只听砰地一声，姓饶的男子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差点把晋什三从凳子上震下来，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的心脏，一不小心可能就吐了出来。
　　“你也有够厉害。加夜班，不检查就走人。以前是不是一样，我就不说了。想着一直表现不错，不会闹什么大事。没想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说这责任你担当的起吗？”
　　饶主任的嗓门不大，却每个字都如一把刀，一下下的往晋什三的身上刮。她知道饶主任在说什么事。她心里面明白，这是她的不对。但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啊。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一直好好地，谁知道这不测风云就吹到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晋什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就下来了，却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
　　饶主任看见晋什三没吭声，也就不多言。砰地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又啪的一下关上抽屉。然后又是啪的一声把文件夹摔在晋什三面前。“我知道你也不想发生这些。所以我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公司才只是开除你，签字，走吧。”
　　“开除！”晋什三是有不祥的预感，但是开除也太残忍了吧。
　　“惊讶什么！开除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扭送公安局已经很够意思了。”
　　“你们……你们以为是我杀了李大叔？”
　　“你以为呢？”饶主任终于忍不住的用鄙视嫌弃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块放在垃圾桶里的肉。“那时候只有你和李仲在。若不是监控里面显示你在李仲死的时候都在25楼，否则那里还会站在这里。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你。”饶主任从鼻腔里面发出一声鄙夷的闷哼，别开脸，连晋什三的脸都不想看。
　　难怪昨天会有警察来找自己。这些人真是事无巨细，八卦少不了透明的刀伤。以前也是这样，自己的身边只要出现倒霉的事情一定是摊在自己的头上。细想如此，委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但是，主任……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晋什三却无法不低头求饶，因为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凭她现在的学历要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很难。这个月的生活费也全给了自学考试。
　　但是主任看都不看一眼晋什三可怜的样子，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晋什三连忙抓住面前的手，使劲的求饶。
　　主任却好像碰到脏东西一样，使劲甩开晋什三的手，惊恐的喊道，“别碰我。晋什三，遇上这种事，也是你倒霉。不要在我这里求爹爹告奶奶的。我告诉你，没用。走，走，快走！”说着，就把晋什三推了出去。
　　“主任！主任！！主任……”
　　嘭！门在面前重重的关上，关上的那一刻，还听见主任嘟囔了一声，“晦气！”
　　这句话硬生生再给晋什三泼了一身冷水，让泪水都变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