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到的黎明》斯琦

6、第 六章

　　陈航回到家的时候，无瑕就怔怔的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陈航没让她接手，只把一床床单被子递给她道：“你整理一下床铺，今天太晚了，整理了就先睡吧。”

　　无瑕一顿，看着他有些呐呐的说道：“那……那你呢，你要回去了吗？”后知后觉又问道：“哥哥，你平时都住在哪里的？”

　　他为了她租了这么好的房子，只她一个人住的话，实在破费了，她知道警察的工资并不高，当年肖怡就实在嫌弃陈连浩的工资，她不知道这房子他花多少钱租的，但肯定不便宜，登时心里很是羞愧又难受，虽然她依然叫他哥哥，可是他并没有抚养她的义务，他为她花这些钱，她很是惶惶不安。

　　陈航也看着她，道：“我平时住在警员宿舍，别担心，今晚我不回去。”

　　无瑕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心里很高兴他能留下来，今天晚上她真的不是很想一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想到他为她破费又难受得不行。

　　看他把东西放下来，她急忙接过去，把他的床单一起拿了，笑道：“那哥哥你先去洗澡，我给你铺床单，等你洗了澡出来就可以睡觉了。”

　　陈航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忙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不觉透露出来的谨慎有些讨好的意味，和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黏缠依赖是不一样的，有种刻意讨好害怕招嫌的卑微。

　　所以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好，习惯使然，她在新家里履行在冰上的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行事，即使在他面前都不自觉的流露出这样的卑微，一时间他的心像被什么压着般很是难受，也很心疼。

　　但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有些隔阂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除，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那就暂时随她吧，他默默的点了点头道：“好，整理完了你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无瑕笑道：“嗯嗯，我很快就弄好的，哥哥你快去洗澡吧，已经很晚了。”

　　陈航静静的看着她，道：“无瑕，谢谢！”

　　看着他走进了卫生间，无瑕有些恍惚的站了一下，然后才默默的把床单被子拿到房间里铺上去，脑海里不停的响着他说的谢谢！

　　他为什么要说谢谢，不管是以前在他家里，还是后来在徐家里，都没人为此跟她道谢，在陈家时，不管是她为他们做的事情，还是他们为她做的事情，他们是一家人，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会有谢谢这个疏离的字眼。

　　而在徐家，她寄人篱下所有人都觉得她的所做是应该的，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不好则是白眼狼没良心，更不会和她说谢谢了，那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她说谢谢？

　　铺好床单被铺，她有些颓然的坐到了床上，她想到了自己刚刚的作为，即使她已经在努力了，可是长期的卑微怯懦，察言观色形成的小心翼翼，用着了他的身上，他是警察，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目光如炬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他这是在告诉她，她若是疏离，那他也会客气，那么两人造成的就是这样尴尬的场面吗？

　　这次她没有等到他洗澡出来就睡下了，如果是真的亲兄妹，她根本不必非要等到他出来她才能睡觉的，今天一天的担忧恐惧和惊吓，她早已疲惫不堪，她早就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

　　因为昨天累了一天，无瑕的生物时钟没有准时响起，她醒来时已经将近九点了，第一次起得那么晚，她急急的起床开门走出去，陈航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信息，看到她起床了才把手机收了起来，起身道：“醒了，去洗漱一下吃早餐。”

　　无瑕顿了一下道：“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陈航道：“嗯，快去洗漱吧，等下吃了早餐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无瑕急忙走进卫生间道：“哦哦，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洗脸刷牙很快就好了。”

　　这话说出，让两人都有些愣神，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

　　无瑕从小就独立有主见，她的个性也很自来熟，用她自己的话说，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她的爸爸很爱她的妈妈，将她当成女儿般宠着，而她这个真正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懂得了面对生活和社会的人际关系，当年陈连浩救了被劫犯抢劫而当成人质的母女俩时，肖怡像吓坏了的少女，只知道抱着女儿哭泣，而不过十岁的无瑕却像个小大人般一边安慰着妈妈，一边向他道谢说明原因，那时的她明明也是怕得不得了，可是她还是撑了起来。

　　因此陈连浩记住了她，也格外的疼惜她，没有女儿是他的遗憾，所以面对肖怡的追求时，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无瑕才同意娶了肖怡。

　　面对救命恩人和警察的神圣职业，无瑕从心里的接受这个新父亲，同时也很喜欢这个看着清冷，却心底善良的哥哥。

　　一个组合家庭的磨合，无瑕是非常主动的，陈连浩要上班，她只能在他下班回家后表示亲近，而面对这个在同一屋檐下的继兄，她有更多的时间和他交流。

　　陈航看着清冷不爱说话，其实内心却是善良懂得心疼人的，新妹妹很主动表达出来的善意，他看在眼里也不排斥就不拒绝，肖怡是被宠坏了的女人，对家务活并不热情，更不说买菜做饭照顾两个孩子了，所以家务活都是两个孩子做的。

　　每次他要出门时，她都会跑过来问他去哪里，然后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出去了，有时她即使在写作业，听到他拿钥匙或者换鞋的声音，她都会丢下作业跑过来问他去哪里，然后就像这样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屁颠颠的跟着他出门了，以至于后来他每次出门都会主动叫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而她每次都乐滋滋的跟着他屁颠颠的出门了。

　　时隔几年，再次看到她匆匆忙忙的样子，让陈航感觉时光似乎在倒流，却又没有停留，她终究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跟班了。

　　兄妹两人一起去商店购物，余冰的房子里虽然家具家电齐全，但他们仍要购买生活所需品，还买了一大堆的食材放进冰箱里。

　　把东西购置齐全这一天就过去了，晚饭是在家里吃的，时隔多年，再次吃到陈航亲自下厨做的饭菜，无瑕只觉得幸福得想哭。

　　这个周末陈航没有去上班，在家陪了她两天，两人在一起就聊了一些家常和学业，她没主动说起这几年她怎么过，也没提为什么不联系他们，更没有说她们母女俩为什么吵架，她不说陈航也没问，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两天过去了。

　　待到星期一，新的一周开始了，她要去上学，而他也要上班，接下来就是两人为自己的事情各自努力，她不知道她能在这套温馨安然的房子里住多久，他又能照顾她多久，可是这一刻她很确定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和他分开，不想失去这么温暖的阳光。

　　早餐还是陈航做好的，第一天从南湾小区到一中校区，也是陈航开车送她去学校的，为此无瑕很是愧疚，委婉的说道其实她自己去学校也可以的。

　　陈航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平时工作比较忙，上班时间不稳定，今天早上还能送你上学，晚上只怕你就要自己回来了。”

　　当年陈连浩也是这样，她早就适应了，急忙点头道：“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的，你要忙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我就知道了，以前爸……陈叔叔也是这样的。”

　　陈航瞥了她一眼，道：“你想叫就叫吧，他一直当你是亲女儿，你叫他，他会很高兴的。”

　　无瑕抿了抿唇，眼眶却是红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心里叫他爸爸，就像他一样，一直在心里叫他哥哥，是以即使分开了几年，再见他，她还是自然而然的叫他哥哥了。

　　陈航问道：“午饭是在学校里吃吗？”

　　“嗯，学校里有饭堂的。”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无瑕正准备道别下车时，陈航道：“我给你转了点钱，买点好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不舍的。”

　　无瑕一怔，愕然看着他，虽然她的确是捉襟见肘了，这半年她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完了，她一阵羞赧窘迫，悻悻道：“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陈航淡淡道：“我的钱见不得光？”

　　无瑕一噎，更羞赧了：“不是，你……你还要存着结婚娶妻用……”

　　陈航道：“没影的事，你想得太远了。好了，上课去吧，我有时间会来接你的，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无瑕点了点头，跟他道别下了车，转眼瞥见拐弯小道里一个黄毛杀马特满眼戾气的盯着她，她飞快的移开目光转身进校门。

　　“无瑕！”陈航突然又叫住了她，温和道：“别怕，哥哥会一直都在。”

　　周一是新的一个星期中新的第一天，无瑕是怀着从没有过的舒心和愉快走进班里的。

　　看着微信里他给她转来的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不安，他对她那么好她该怎么回报？

　　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回报他，从现在起她还得继续索取依赖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以后工作了再好好还他！

　　刚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秦真立刻跑了过来，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含着的笑意，笑道：“笑得那么开心，你也听说了，不过你肯定是知道的，这样太好了，是吧，无瑕。”

　　无瑕一怔，笑道：“什么啊，知道什么了？”

　　秦真歪头看了看她，她满脸疑惑不像是知道的样子，疑惑道：“不该啊，你不是住在那里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到底知道什么了，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

　　“就是那个经常喝醉酒，跑到你住那里敲门的流氓啊，他被警察抓走了你不知道吗？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不是住那里吗，你没看到？听说他被抓时还喝了酒，全身酒气还骂骂咧咧的，还拒捕被警察叔叔抓了也不老实，抓上警车带走时连腰都直不起来。”

　　所以是赵大强被警察抓走了吗？想到那天晚上他那恶心的嘴脸，还有哥哥愤怒的神情，她从来没见过哥哥发怒，第一次看到他发怒，看他揍赵大强的样子，有点可怕，难道这事是哥哥做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搬了不住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