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到的黎明》斯琦

4、第 四 章

　　晚饭是陈航带着无瑕去吃的火锅，她已经多年没有吃过火锅了，她妈妈觉得火锅是底层人士吃的低档食物，自然从不给她吃，而她搬出来后，需要省吃俭用也不敢奢侈浪费，所以陈航问她想吃什么时，她毫不犹豫的说想吃火锅。

　　陈航从小就不是话多之人，而且两人又隔了几年没见，更不要说这几年里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们打的尴尬，是以吃饭的时间，两人就寒暄了一下，说了一些近期相关的事，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她就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两人这一顿晚餐倒也是相聚甚欢。

　　陈航是两年多前调到南市来的，那时的无瑕终于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手机，她第一个存的电话号码就是他们父子俩的，但近乡情怯，她始终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

　　开通了微信时也一样，第一个微信好友就是加的他，他通过了她的微信，也给她发了信息，但她还是一样没回，甚至将朋友圈屏蔽，不让他看她的朋友圈，却从他的朋友圈里知道，他也在南市里。

　　那时的她是最羞耻的年纪，在徐家寄人篱下，每天都要看着徐家兄妹的脸色，被他们轻蔑嘲讽，她自卑怯懦，无时无刻不在唾弃自己，哪里有脸面去联系他们，直到搬出了徐家，她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有了自尊和自我，所以在她妈妈打来电话问她回家了没有，她很大气的回复，她不会再回徐家，母女俩再次不欢而散。

　　吃了饭，离开火锅店，陈航问道：“明天周末，需要上学吗？”

　　无瑕摇了摇头道：“不用的。”其实很多同学周六都有参加补习班的，只是她没有学费是以没进补习班，她一般就只是自己在家自学。

　　“要急着回家吗？”

　　“不急。”

　　陈航微笑道：“那随便走走再回去？”

　　无瑕点点头，心里很欢喜。

　　火锅是在这条商业楼吃的，所以两人就在商业街这里走，因为是周末，商业街人山人海，格外的热闹，无瑕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看着他也只是安静的走着，知道他从小话不多，她不说话，那他也不会自己找话题，是以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妈妈怀孕了，三个月了，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肖怡的情况陈航并不感兴趣，但她说了他也就接着应了一声道：“嗯。”

　　无瑕问道：“那爸……陈叔叔呢，还有再婚吗？”

　　陈航道：“没有。”

　　无瑕一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苦苦的涩涩的：“为什么啊？”

　　陈航淡淡道：“他说没必要再害别的女人。”警察这职业太不稳定太危险了，陈连浩觉得累人累己，就没再提这事。

　　无瑕急忙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害不害的，这又不是他的错，全国警察那么多，照他这样说，那所有的警察都不用结婚生孩子了吗？”

　　陈航淡然道：“他决定了的事，没人能劝听。”

　　无瑕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妈妈的关系，让他对婚姻彻底的失去了信心，一时间愧疚之心更甚了。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陈航否决道：“和你们无关，我妈妈还在世时他就这样想了。”

　　所以第二次失败的婚姻就更加重了他的包袱，如果他第二次婚姻是美满的，他就不会这般消极的看待这事了。

　　“那你呢，你有女朋友了吗？”陈连浩对婚姻已经没有了信心，那他呢，他那么年轻不会也影响到他了吧，他也是警察呢。

　　陈航没好气的笑了笑道：“别乱想了，我没有女朋友不是对婚姻没有兴趣，是还没到时候。”

　　无瑕默默的看着他，看他不像撒谎才松了口气。

　　“要喝吗？”面前是一家奶茶店，里面坐着的都是和她这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少年，她小时候也喜欢喝这些东西。

　　无瑕急忙点了点头，眼里止不住满是笑意。

　　陈航无声的失笑，还是没变啊，她这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以前每次她跟着他去买菜买东西回来的路上经过那家奶茶店时，她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看在眼里问她要不要喝时，就是这般满怀期待的笑意。

　　看着他进去排队买奶茶的身影，仿佛回到了他少年时期，一手拎着菜一手牵着她去排队，眼眶一红，鼻子酸酸的，果然再次看到他们，她再也不想回到那潮湿阴暗的地方，她想爬出阴暗，她向往着阳光！

　　叮的一声，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信息来了。

　　无瑕脸色微变，迟疑了下还是打开了信息一看。

　　听说你今晚想回家了，终于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多现实了吧，还是家里舒服的，只要张张腿，撒撒娇，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无瑕眼里一片冷漠，面无表情的回了一个字：滚。

　　那边很快又回复了一条信息，是一张没打马赛克的照片，附加一句话：玩够了就回来，我的胯-下之雄为你敞开着！

　　无瑕气得涨红了脸，立刻将信息删除，顺便把号码拉黑。

　　“怎么了？”陈航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将手里拿着的奶茶递给她，道：“你妈妈催你回去了吗？”

　　无瑕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微表情，他是做警察的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愤怒和羞耻，她接过奶茶道：“不是，我……和她吵架了。”

　　陈航点了点头，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不需要吵的，她现在怀着孕，情绪不稳定。”

　　无瑕一阵尴尬，有些委屈道：“我一直都是让着她的。”

　　陈航笑道：“我知道。”

　　她们母女俩从前就是母亲像女儿，女儿反而像母亲，每次有矛盾争吵，都是无瑕妥协，让着她妈妈的。

　　无瑕低头咬着吸管，有些一言难尽，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有时我觉得我就是母亲，她才是女儿，她不讲理我都让着她了，她现在三四十岁了，是高龄孕妇，肚子里的那个更是祖宗是宝贝孙子！我就像个外婆都得哄着供着她们。”

　　陈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比喻倒是很恰当。

　　.

　　因为她还是学生，即使是周末也不宜让她在外玩那么久，九点过后，两人回到了车上，陈航准备送她回家。

　　“你现在住在哪里？”

　　无瑕抿了抿唇，目光闪躲了下，道：“原机电单位宿舍。”

　　陈航手一顿，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启动了车子往回走。

　　原机电单位宿舍就在南区一中附近，是为了方便她上学所以她们母女俩才住在那里？

　　宿舍的位置在市区的边缘，人流量很少，各路灯也不完善，四周没有什么热闹的建筑物，在夜里格外的冷清空寂，孤零零的一栋大楼，不过只有五层的古老旧楼，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家住房里透出灯光。

　　漆黑的道路，昏暗的路灯，平时学校上课的时候，还有些人气走动，如今是周末假期，一路冷清毫无人气，下车后，看到残旧的墙体上标志的大大的危字，陈航微微皱起了眉头。

　　无瑕顿住了脚步，回头有些尴尬道：“哥哥，我到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陈航没看她，问道：“住在几楼？”

　　无瑕咬了咬嘴唇，再次推迟道：“我都到楼下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自己……”

　　陈航看了她一眼，没理她直接越过她向楼上走去。

　　无瑕一噎，神情羞愧的窘着脸，只得无奈的爬上了四楼，站在房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脸上的羞愧窘迫之色更甚，回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知道他不会听她说，只得打开了门。

　　一室一卫的房间，不过十来平方，一室阴凉，因为房子的老旧，她长时间拉着窗帘没有阳光的照射，房间有些阴潮，收拾得倒是干净整洁，一眼过目，这里就只有一个人居住的痕迹，陈航道：“你自己一个人住这里，你母亲呢？”

　　无瑕张了张口，才低声道：“她自然是住在她家里的。”

　　陈航目光转向她：“你们什么时候不住在一起的？”

　　无瑕目光闪躲了下，道：“几个月了。”

　　陈航又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她也放心？”

　　无瑕声音更小了：“她不知道我住在这里。”顿了顿，接触到他淡漠无温的眼神，有股不怒自威之色，她的心突了一下，呐呐道：“我和她吵了一架就搬出来了，我说了一些伤害了她的话，她也就没理我了。”

　　陈航眼眸动了动，气笑了，目光却更冰冷：“你说了伤害她的话，她就看着你离家出走？”

　　简直是荒唐，肖怡这女人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他压下了火气道：“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你不能住在这里。”

　　无瑕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却没有动。

　　陈航淡淡的看着她漆黑倔强的眼眸，冷然道：“看到楼下标志的字了吗，不用我教你是什么意思吧！还有看看这周围，荒郊野外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月黑风高夜，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相信我，这样的案子我办的多了。”

　　无瑕怔愣了好一会，然后默默的垂下了头。

　　陈航看着她垂下的眼帘微微颤动着，心中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你一个单身的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觉得你逃得了吗？”

　　无瑕默默无言，最后摇了摇头。

　　从第一次被赵大强半夜敲门以来，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他真的踢开门硬闯进来，前几次他还会顾忌蒙爷爷，但时间长了，他几次三番没得逞就会越来越惦记，偏执会让他不顾一切做出坏事，蒙爷爷根本拦不住他的。

　　“于无瑕，我就不问你为什么几年来不联系，却突然让我来接你放学，你不想说我就不问；还有你和你妈妈为什么争吵而决绝的搬出来宁愿自己住，你愿意说时我会听！可是这里你是不能再住了，你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你还没到为自己承担的年纪，现在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你重要的东西收拾好。”陈航斩钉截铁的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无瑕呆愣的看着他出去，他这是发火了？不是，不是发火，虽然……这是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但那眼神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凛然凌厉，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真的不再是当年老成的少年，而是成长为雷厉风行的成年人了！

　　陈航走到楼层走廊的角落里掏出了盒烟，抽出一支来点燃了，默默的抽了两口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一个爽朗却疲惫的女声调侃道：“哟，小陈你这时候给姐姐打电话，不会是想约姐姐出来吃夜宵吧，告诉你啊，没有500块以上的活动，别叫姐，好不容易得一晚上休息，困死了。”

　　“上千块的，你有兴趣吗？”

　　“……真的假的，什么活动上千块钱，你中奖了，这么大方，你小子可别骗我，骗了我，姐明天让你们好看。”

　　陈航轻笑一声道：“冰姐，你上次提过的南湾小区有套房子想出租的，还在吗？”

　　电话那边顿了下，道：“什么人要租，你吗？”

　　“嗯。”

　　“不是，你不是住宿舍吗，怎么想着出来住了，哦，你小子有女朋友了？”电话那边的冰姐语气里满是暧昧。

　　陈航无奈道：“不是，那房子还在吗？”

　　“在是在的，但是两室的可以吗？”

　　“嗯，只要安全就行，你现在方便吗，把地址发给我，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过去，麻烦你把钥匙拿过来。”

　　“我们？还说不是女朋友，你小子还害羞不敢承认吗，姐又不跟你抢……”

　　“挂了。”陈航挂了电话，然后把指上的香烟抽完，正要回去，便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无瑕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