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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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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勉强擦干净脸,唐佛迩将大手一伸,理直气壮道:“帕子还我。”
李竞戎不慌不忙,将那帕子叠起收好,又揣进怀中,随口道:“待我洗净后再还你也不迟。”
她绕到唐佛迩身后去,像个胆小慎微的宫女那般,低着头,嘀咕道:“何况这帕子本就是我的。”
唐佛迩没听清,疑惑着要转身,“你才说什么?”
李竞戎却不再说了,伸出一根食指,戳着唐佛迩的后腰,沉声催促:“带我去见周太后。”
唐佛迩怕痒,缩了缩身体,被动地往前走,边走边问:“见她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先前那小宫女说的话,忙要回身来看李竞戎,语气着急得很,“她可有对你用刑?”
“当然没有。”李竞戎仍旧低着眉头,语气却倏尔一转,带上几分玩味,“她还来不及审问我,便有人来找,她便将我扔到慎行司去。”
唐佛迩急道:“那后来如何了?谁去找周太后?”
李竞戎冷笑一声,悠悠答言:“慎行司那些人,怎么拦得住我?我不过略施小计,那几个恶毒的宫婢就人事不省了。”
她语气一转,催促道:“至于谁去找周太后,咱们现在快些赶去寿康宫,或许还能逮住个影儿。”
唐佛迩听得云里雾里,待要再细问,李竞戎却再也不说了,只推着她往前走。
两人才经过寿康宫后头,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乍然响起,将在前头埋头思索的唐佛迩吓了一跳。
她急急转身,正好对上李竞戎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唐佛迩更加疑惑,做口型道:“怎么回事?”
李竞戎随意摘下宫墙上垂落下来的常青藤上的一片叶子,顺手一指那暗红的宫墙,凑过去道:“咱们在这里听听。”
里头摔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却无人说话。
唐佛迩正是越听越疑惑之时,忽然听见一个女声撕心裂肺地嚎哭了一声,却是周太后。
正殿内已砸了一地的瓷器陶片,狼藉不堪,宫婢太监能躲的都躲开了,不能的便垂首站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不敢出。
周太后站在“战场”正中,鬓发散乱,一只龙凤呈祥的金步摇东倒西歪地挂在脑后,摇摇欲坠,风韵犹存的脸上此刻只余怒容,眼神骇人。
可惜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王仁却半分没受到影响。他甚至瞧也不瞧这失了态的女人,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才凑至唇边,却又重重放回原处,叹道:“茶已凉了,怎的没人来添换新的?”
太监周谦诚惶诚恐,此情此景他哪敢凑上前去?只得可怜巴巴地看向同在一旁的义父周义。
周义是周太后身边跟了十几年的太监,在宫里也呆了十来年,精明得和人精似的。周谦便是傍上了这么个大腿,才能被周太后提拔,派去唐佛迩身边,表面上做领事太监,实则为监视唐佛迩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给周太后。
现下那周太后和王仁正是关系微妙,若是贸然给那王仁端茶,定然要背上吃里扒外的罪名,下场可见一斑;可若是不去,倘若那日后周太后与王仁之间“破镜重圆”,他们又得罪了王仁。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谁去都是上断头台,都不敢贸然行动。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声,气氛正是焦灼到极点,周义心生一计,使劲一拍身边的周谦,义正言辞地训斥道:“你这王八蛋尽躲懒!娘娘今日劳神费力,说了这么多,还不快去端壶热茶来!”
周谦会意,忍着头上疼痛,以为义父此举是借机让他逃离苦海,遂心生感激,殊不知那周义最是奸诈狡猾,这一招使的乃是“祸水东引”。
周谦才诺诺答应了一声,心内窃喜,正要美滋滋借着端茶金蝉脱壳,冷不防后背一凉。
余光看去,那周太后一双媚眼如暗夜里的海东青,阴狠地锁住了他。
王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太后劳神费力,臣也不便多有叨扰。告辞!”
他口中虽都用谦称敬语,浑身上下却并无半分为人臣的模样,豪横霸道得很,拂袖而去。
唐佛迩与李竞戎贴在墙上,猛地听得内院传来一阵骂声,只是语言叽里咕噜,并不是中原官话,隐约能听见“王仁”二字夹杂其中。
唐佛迩扭头,以口型问道:“她在说什么?”
李竞戎一本正经,低声道:“李朝古语。”
那李朝历史上曾动荡飘摇,被中原入侵统治许久,言语习俗早已随着汉人而变化。
李朝古语在民间也逐渐失传,只有上层达官显贵,才有闲情逸致去研究学习。
唐佛迩气急,心知李竞戎是故意避重就轻,一拳锤在李竞戎肩上,压着嗓子道:“我当然知道是李朝古语!我的意思是,那周太后说的是什么内容——”
话没说完,便被李竞戎掩住了唇。
“嘘。”李竞戎眉头一扬,仰头凑在唐佛迩耳下道,“看那边。”
寿康宫偏殿小门处,王仁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朝另一边扬长而去。
屋子里传来周太后的声音:“来人,把周谦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送到慎行司去!”
唐佛迩呆了一呆,却听李竞戎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了一句“活该”。
唐佛迩便明白前因后果了。
那周谦本就是周太后安排在唐佛迩身边的眼线,早些时候见唐佛迩身边多出了个李竞戎,便觉可疑,报给那周太后。
李竞戎遂被周太后带走,途中因王仁来找周太后,李竞戎便又被扔进慎行司。
只是其中有些细节,还是不甚明白。
正待细细琢磨,李竞戎已经放开了她,低声道:“你我现下便去找周太后。”
唐佛迩奇道:“你既然已经从慎行司逃出来了,还找她做什么?”
她一向是怕麻烦的人,现下见李竞戎平安无事,心头大石不知不觉便已落了地,便更加不愿与周太后那样阴险的人碰面。
李竞戎认真地瞧了一眼唐佛迩。两人虽是同岁,身量却有些差距。李竞戎自换了身体,看唐佛迩便得时常仰着脸,对她来说颇不习惯。
唐佛迩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你这般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李竞戎仰着脸,一本正经地答:“竞戎只是在想,陛下早晨还说过,竞戎是陛下看上的人。现在我受了旁人欺负,陛下却想着息事宁人,竞戎很失望——”
热流自心头涌起,直将少女双颊染得绯红。唐佛迩头皮发麻,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忙道:“去就去!谁怕那周太后了?”
李竞戎弯眼一笑,眸光促狭,“那走啊。”
凉风涌起,唐佛迩只觉那脸上热意非但没有消退些,反而更烫了。
她抬袖掩住半边脸,振声道:“你莫要误会了。朕、朕并不是受了你那激将法才去的,朕只是为了、为了……”
李竞戎跟在后头,随口道:“为了什么?”
唐佛迩强行支吾半天,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急道:“你就是坏!”
遂一跺脚,急步往前走。
李竞戎敛起唇角,看着那步下生风的唐佛迩,垂首跟了上去。
她配不上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