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之守爱天使》迷蝎儿

12、永恒的休止符（下）

　　中午，各忙各的。
　　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俊秀一人在乱按遥控，耳边是响个不停的电话铃。
　　第七声过后，坏脾气的“金海豚”发火了，抓过听筒就是一通怒吼，“谁啊？”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心跳漏了一拍的俊秀压低了音量，“是我。”
　　“二少爷，下午，有人会去接您回来。”
　　蹙了蹙眉，俊秀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快，只是压低了声音追问，“怎么这么快？不是要等那家伙康复后才换回来吗？”
　　奇怪，怎么昨晚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诧异于心里突然泛起的阵阵寒意，俊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他，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听筒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瞟了眼四周，俊秀有点急了，提了提音量接着问，“他到底怎么了？还在手术室里吗？”
　　仍是沉默，听筒那头依旧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平稳的心跳骤地加速，俊秀握着听筒的手在冒汗，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快说啊！死老外，少吊爷胃口，你哑巴了吗？”
　　一声重重的叹息中埋藏了多少的心痛，老威廉哽咽地报出噩耗，“二少爷啊，大少爷他，他昨晚突然发病，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抢救无效，走了……”
　　那头的老管家还在说些什么，可俊秀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剩下他刚刚的那句“走了”。
　　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金在中那个混蛋不呆在医院里好好治病、要走到哪里去？
　　呵呵，是逃离了医院吗？
　　他是那么在乎这边的一切，离开了这么久想家了吧，所以逃回来了，是吗？
　　痴笑着问听筒那边的人，俊秀连声音都在颤抖，“他走了？那就把他逮回来嘛。像逮我回家一样，不是你最在行的吗？呵呵呵呵！”
　　无视唇边咸咸的味道，俊秀对着听筒自顾自地笑着。
　　那边的老管家慌了，“二少爷，您别这样！大少爷已经去世了，这是谁都不想的，您要节哀啊！”
　　老人的话一遍遍地打在心上，像带刺的鞭，勾破可笑的自欺，勾出可怕的事实――他恨了十七年的那个人，不在了！
　　是上帝可怜他，所以才让这个一直埋在他心里的邪恶愿望实现了吗？
　　他应该高兴到放皇家二十一响礼炮庆祝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反而心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从愤恨里剥离出来的心竟然鲜血淋漓？
　　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冷，冷到好象连空气都结了冰？
　　泪，伫立在眼角，无助地听凭恐惧在叫嚣。
　　从手里滑落的听筒那头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像在提醒，也像在表述，那个叫做“金在中”的人，真的不在了。
　　消逝的一去不返，真的，一去不返了。
　　捂住胸口，想要阻止什么从心底里流逝，却猛然发现颤抖的手是那么地无力。
　　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人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条将死的离水之鱼。
　　从厨房里出来的沈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搀起地上的泪人儿，拥在怀里，另一手捞起了听筒。
　　“喂，你好！哦，是朴医生啊！是，我是他妈妈。去医院复查？派人来接，不用我们随行啊？哦，当然放心啦。好好好，那太谢谢了！”
　　挂断电话，沈妈妈擦去宝贝儿子脸上的泪，关切地问：“在中，怎么哭了？朴医生说……”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准备，您忙吧，不用担心我。”对上沈妈妈担忧的眼神，看着她瞳孔里映出的专属于那人的俊美容颜，刚揩去的泪又湿了脸庞，更多的话语被悲伤堵在喉头，竟生生地开不了口。
　　拖着沉重的脚步，连俊秀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锁上门，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伴随着决堤的泪水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金在中！”
　　我不是真的要咒你死的，那只是气话而已，我不要你死了，你回来！
　　回来啊！
　　捶打着镜子里的身影，被水声掩盖的哭泣很痛，很悲伤。
　　抬起头，俊秀盯着镜子，镜子里的“金在中”也在悲伤地望着他，似是故人来，让俊秀心中　　最后一缕恨也被抽离，空洞洞的心，难受不已。
　　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很想一顿胖揍的金在中，带着他――金俊秀十七年来所有的爱恨情仇，在他渐渐干涸的泪眼中，越走越远，慢慢地，化成了一个点，最终，消失了。
　　红肿着眼下楼的俊秀难得地帮忙准备午饭。
　　看着碗里满满的菜肴，又一阵悲伤掠过俊秀本来就堵得难受的心。
　　抬起头，俊秀发自肺腑地真诚地说了句“对不起”，为他这段时间的玩劣行径，也为他有意无意的报复举动。
　　对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直到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了，才笑着安慰，“一家人不用说这些的。”
　　一家人？
　　这份珍贵的亲情真的属于他吗？而他，又真的属于这个他开始眷恋的“家”吗？
　　午后微熏的风哄睡了整个世界，除了沈家门口的两抹身影。
　　递过一袋东西，允浩轻声问，“真的不用陪你去？到时他们会送你回来吗？”
　　点头，看着袋中五花八门的零食和漫画，有泪藏在了俊秀眼角。
　　眼前这个人是多么爱你啊，在中，为什么你那么幸运，能拥有这一切？
　　深深凝视这个不经意间虏获了自己芳心的人，俊秀突然抱住了他，粉嫩的唇靠近。
　　连允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推开他，那不是他深爱的小在吗？为什么看着此刻的他，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以前那个在球场边微笑着看他打球的身影？
　　俊秀微愣了一下，泪水滑过唇边那抹了然的笑，然后，转身冲进家里。
　　没有去追，纠结着眉的允浩愣了好几秒后还是选择闷闷地往回走。
　　沈家三楼的窗边，一双刚睡醒的澄澈眼眸恰好将刚刚发生的一幕收入眼底。
　　若有所思片刻后，那抹身影拿了什么然后就下了楼。
　　正鼓着张豆包脸郁闷地躺在自家草地上的郑允浩看着左手杯子右手勺的昌珉，一脸的茫然。
　　“允浩哥，帮我个忙，把这里面的水泡勺出来，但别捞到汽水。”
　　没去接昌珉递过来的东西，允浩摇了摇头，“泡泡藏在水里，因水而生，怎么可能只捞起泡泡而不碰到汽水？”
　　聪明的孩子挑了挑眉，在允浩身边坐下，“你知道这个道理，那刚才为什么拒绝我哥？不用惊讶，对于你们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了。其实，水泡和水，以前的在中和现在的他，是一样的道理。不管他的行为举止有多不可理愈，他始终是我们的在中。爱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哪有只爱记忆中的他而舍弃现在的他的？允浩哥，别放弃我哥，我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没以前温柔体贴，但这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做保障，才会对谁都有敌意，才会极力地保护自己。其实，他没变的，真的。”
　　把东西塞他手里，昌珉拥了拥他的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盯着不停冒泡的汽水，用勺子捞起一个气泡，脆弱的圆离了水就立刻消失了。
　　气泡不断地分离，升腾，又不断地破灭，融合，看似不同的两种东西却一次次奇妙地合为一体，是因为它们本就同根同源吗？
　　在中，你也是这样的吧？
　　仰头喝下杯里的液体，清凉的感觉让原本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楚。
　　扬起了笑，允浩兴冲冲地冲出家门，却差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撞到。
　　不悦地扫了眼车子，却意外地瞄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昌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悠悠地道，“我哥去苏州复查了，一周后才回来。允浩哥，你想通了吗？”
　　对上那双明净的眼，允浩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考的成绩这周就会公布，他会等，等成绩出来，等在中回来，等着和他一起填志愿，一起共渡四年的大学生涯，一起勇敢地面对双方的家长，请求他们的原谅和成全，然后，一起度过以后漫长的一生。
　　在中，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一直，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