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之守爱天使》迷蝎儿

11、永恒的休止符（上）

　　苏州仁心私家医院VIP病房。
　　一个纤弱的身影半依着落地窗，目光追逐着花圃上那两抹嬉闹的身影。
　　花红，草绿，蝶蹁跹。
　　看风景的人儿目光渐渐凄迷，神游的思绪随风飘远。
　　家里的玫瑰，茉莉和芊紫藤都开了吧？
　　家里人每天都会在醉人的花香中醒来吧？不像这里，总有股可怕的消毒水味，时刻提醒着他的病人身份。
　　不知道大家过得怎样？
　　俊秀一天一次的电子邮件永远只有四个字，包罗万象却也空洞乏味――一切都好。
　　他的问题俊秀从来不答，打他手机从来不接，唯有每隔几天有天打一次电话到家里时，他才能从扬声器里听到那些思念的声音。
　　每每当有天在和爸妈通话，他总是捂紧了嘴，生怕自己会哭喊出那句“爸妈，我很想你们”，以至于每次挂断电话后他的情绪总是起伏巨大，揪心着他的病情的朴有天知道，这对他是有害而无益，但却又偏偏拗不过他强烈的思家情绪。
　　风抚过他的脸，像极了那人温暖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腮边的泪。
　　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在中转身走向进来查房的朴有天。
　　“不用担心明天的手术，不会有事的！”一直鼓励着他的朴有天一脸的坚定。
　　靠在这个一直细心照料他的同龄人怀里，在中将信封，连同自己的生命，一并交给了他。
　　明天就要手术了。
　　如果，成功的话，明天的这时他就能看到重生后的那一轮明月，反之，此刻天边那滴血泪，便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道风景了。
　　“大少．．．在中，”轻抚着眼前这个美丽得很不真实的男孩的背，对上他那双幽然的眸，有天还是改口唤出他的名字，“其实，俊秀的本质不坏，只是成长得太孤独了，所以……”
　　“我知道，我，都知道。”很多事，其实不需要靠言语的传达，有一双敏锐的眼和一颗清明的心足矣。
　　“你休息吧，我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事，待会护士会再来查房的。”握着他冰凉的手，想要给他更多的力量。
　　不去看那道缓缓合上的门，立回窗边的在中贪婪地呼吸着那自由芬芳的空气，许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踱到床边，摸出枕头底下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照片。
　　幸福的“公主”依偎在王子怀里，像极了永恒的承诺。
　　泪，不小心滴到照片上，王子伤心地哭了。
　　心疼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心如刀割的人儿哽咽地低喃，“别哭，允浩，我爱你！等我回来，等我！”
　　查房的护士一声尖叫划破了渐浓的夜色，晕倒在地的在中被紧急送往手术室。
　　护工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
　　三个年轻漂亮的孩子笑得正灿烂，尤其是那个纯美的白衣“女孩”，多像窗外那朵悄然绽放的昙花。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
　　手术室外的金氏夫妇紧靠在一起，老威廉在走廊尽头不停地祈祷，族人们有的念佛，有的不停地看表，有的揪心的盯着在中的父母。
　　貌似镇定的金爸爸反过来安慰众人，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那根夹在两指间想要点燃的，不是香烟，而是他的写字笔。
　　窗外，更深露重；星星，黯淡无光。
　　流逝的时间，流逝的生命，如墨夜色中一朵已谢的白色昙花随风摇曳，残败的花瓣上沾着一滴露珠，晶莹如泪。
　　夜不安眠。
　　辗转反侧的允浩坐了起身，时针指着凌晨三点。
　　溜去厨房拿了支冰啤酒，郁闷的人儿坐在窗边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
　　冰凉的液体滑入咽喉，竟刺得心脏一阵猛烈收缩，狠狠地，疼了起来。
　　夜风徐徐，却吹不走心头的烦闷。
　　看着漆黑的窗外，几个星子孤零零地挂在天际，黯然神伤。
　　忽地，手背一点微凉。
　　茫然地低头，又摸了摸脸，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是压抑莫名的心绪将刚刚喝下的啤酒又从眼里挤了出来吗？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很悲伤？好象有什么很重要的正在慢慢消失，从此心里将永远地缺了一块？
　　迷茫的目光飘向天际，允浩不自觉地低喃，“在儿……”
　　手术台上的人儿猛地睁开了眼，目光定定地盯着头顶的刺眼的无影手术灯。
　　手术室里一阵忙乱。
　　刚刚缝合的血管再度破裂！心肌梗塞严重！
　　有天的眼镜都湿了，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麻醉师懵了，病人怎么醒了？
　　少年空空的眼神慢慢地掠过四周，像在寻找着什么。
　　允浩，是你吗？
　　是你在呼唤我吗？
　　我在这儿啊！
　　你听到了吗？
　　为什么白光刺眼到他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医生护士们的话语却无比清晰？
　　“朴院长，病人血压还在降！”
　　“爸，病人的心瓣膜破损，左心室出血！”
　　“有天，打针强心针，电击器准备！”
　　嗯，好吵啊！
　　在中不悦地皱眉，过往的一幕幕突地闪现在眼前――小珉可怕的吃相，爸妈慈爱的脸庞，还有，他心爱的允浩。
　　他还欠那人一个回答呢。
　　允浩啊，我爱你，一直一直爱着呢，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
　　允浩啊，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无奈的安排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我该悲伤，抑或，庆幸？
　　脆弱的身体在电击下弹动，一下，又一下。
　　医生们各尽其能，却，没有一丁点儿效果。
　　缓缓合上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带着不甘心的光，沉沉地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一去不返。
　　在这个连上帝也沉睡了的黑夜里，一个美丽的生命消逝了，徒留一道心碎的痕迹，在眼角……
　　清晨，细碎的阳光温柔地铺满大地。
　　约好一起去跑步的三人碰面时都微微一愣。
　　六只黑眼圈，很好，很强大！
　　“咦？允浩哥，你昨晚也失眠啦？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兄弟俩睡不着呢！”向来好吃好睡的昌珉难得地失眠了一回，正揉着眼睛大打哈欠。
　　回了他一个哈欠，允浩眨着水汪汪的眼，“是啊，好象发生了什么很难过的事似的，心里堵得慌，难受得睡不着啊。”
　　被说中了心声的两兄弟点了点头，一路上各有所思的三人默契地保持着一份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