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之守爱天使》迷蝎儿

10、真假金在中（下）

　　一夜的辗转反侧。
　　天亮时，抚着黑眼圈，俊秀的心情跌到谷底。
　　出气似的扯开窗纱，却见到满园的姹紫嫣红，一抹恶魔般的笑浮上了嘴角。
　　听说，有人很宝贝这些花呢！
　　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两个花篮，哼着曲儿的人儿在院子里忙开了，灵动的手上下翻飞，撷落朵朵嫩蕊。
　　当汗沁上额头时，两个篮子差不多已经满了。
　　嗅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心情舒爽的俊秀在小珉的一声惊呼中优雅转身。
　　指着两篮鲜花，小珉看外星人似地看着他许久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哥，这些花你从来不摘的！你不是说每朵花都住着一个精灵，只有让它们留在枝头芳香才能持久，落作春泥更是它们幸福的归宿吗？难道你忘啦？”
　　这些话平日里总被他笑作“林妹妹物语”，可今天却被理所当然地搬了出来。
　　“哦？是吗？以前的在中是这么说的？”挑眉，冷笑。
　　“嗯，当然！以前的你总是这么说的。”点头，蹙眉。
　　“可现在的我还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找了把园艺剪刀塞入小饼手里，俊秀环视了一下四周，“把这一圈的玫瑰给我剪下来，还有那一片四季兰。一些送到我房里，一些摆在客厅。”
　　丢下一句“中午前没剪完就不许吃饭”，拎起篮子的人儿轻快地晃去天台晒干花了，唇边浮现的一抹名为“报复”的弯月，诡丽无比。
　　中午，允浩过来噌饭。
　　特地将头发吹了起来露出性感的粉颈，穿了身浅绿色休闲装的“在中”有如清荷般淡雅清秀。
　　热忱地招呼着允浩，“在中”脚下那双银灰色的耐克球鞋几次三番地从偷吃东西的饼干弟弟的脚上踩过，客厅里惨叫声不断，害允浩误以为走进了生猪屠宰场。
　　入座后，平日里真的在中爱吃的菜一律不受假的在中的欢迎，倒是那些不吃的受到热捧。
　　看着他第三次将芋片夹走，小饼忍不住发问，“哥，你不吃芋头的！难道失忆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口味吗？来，这给你，咱们的在中就应该吃这个才对。”
　　叉走他碗里的芋片，夹给他一筷子酱牛肉的小珉没注意到他的“在中哥”脸上那隐忍的假笑。
　　随后，扯着鸡腿的他不小心将酱汁溅到“在中”的衣领，又意外地把汤洒到他身上，“在中”的眉毛在微微颤动。
　　“哥，我不是有意的，但我是故意的。哈哈哈！”搬出最可爱的表情，饼子以为“在中”会像以前一样笑着捶他两拳，然后说没关系，可是他错了――板着脸，对众人说了句“失陪”，显然是把他的话当真的俊秀恶狠狠地瞪了肇事者一眼，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而就是这一瞪，让昌珉如坠冰窖，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那眼神，陌生而阴冷，藏了多少的怨，才会有如千年的冰？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他那如水般温柔的哥哥眼里？这才两天而已，为什么他却完全变了个人？不会家务，尖酸刻薄，指使起人来却得心应手，若不是那张脸没变，他一定会以为他是从哪冒出来的公子哥儿，不，是豪门怨男！
　　回头对上同样一脸若有所思的允浩那双深邃的眼，疑惑写满了彼此的心。
　　不行！他快要崩溃了，这样的金在中会把大家都弄疯了的！他非得帮老哥找回以前的记忆不可，什么‘不要操之过急，以免适得其反’，统统见鬼去吧！
　　在脑海里列出Ｎ＋１个方案，小饼又看了一眼允浩，两人默契十足地点头。
　　方案一，跳棋。
　　“哥，你以前玩这个可厉害了，我们来玩哈。”
　　在“在中”连输五盘后，整盘棋子扑入了垃圾桶的怀抱，理由是太幼稚。
　　方案二，拼图。
　　“哥，这个你上次是怎么拼起来的？再教我一次吧。”
　　十分种后，耐心渐失的“在中”在把整套拼图拆得惨不忍睹后就宣布不玩了，理由是太无趣。
　　方案三，听歌。
　　“在中啊，上次我们一起买的那块东方神起的专辑还没听呢，现在来听吧。”
　　在播第二首歌时，前奏还没开始，ＤＶＤ的插头就让人给拔了，连ＣＤ的盒子也被当成飞盘给扔了，理由是听不懂。
　　方案四，弹琴。
　　“在中啊，上次高三欢送会上你弹的那首‘为什么喜欢你’真好听，能再弹一次吗？”
　　允浩把他摁坐在钢琴前，还体贴地为他摆好琴谱。
　　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在中”的嘴角明显地在抽搐。
　　弹钢琴？开什么玩笑！那是厨子荣•比特每餐的助兴表演，他听是听不少，让他弹？让他把琴吃了还更直接。
　　看得出他的犹豫，允浩在他的身边坐下，笑着安慰，“没关系，不记得就看琴谱吧。呐，这一页就是。”
　　“深情”地和琴谱对视了五秒钟后，“在中”看向允浩同样黑白分明的星眸，突然冒出一句：“我长得像青蛙吗？”
　　虽然他问得很无厘头，但允浩仍答得十分认真，“不像。”
　　“在中”突然爆发了，“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看得懂这些蝌蚪文？今晚你们搞这么多花样，无非就是想要找回以前的在中！告诉你们，别白费心机了，我是我，他是他，别把他那些破事儿安在我身上！我就是不会家务，不懂世故，不识琴棋书画，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你们，不喜欢现在的我不得不叫做金在中！”
　　向来傲慢得像只孔雀的人儿在扯掉孤傲的面具后更像头受伤的小兽，咆哮着，嘶吼着，只因那颗被孤独啃噬的心在喊痛。
　　喊着“在中”的允浩想抱紧他却被狠狠地推开了，落泪的俊秀声嘶力竭地吼：“在中在中，你们就知道在中，他就那么好吗？明明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们却一个个极力想找回他？为什么不试着爱我？为什么连属于我的也要抢走？你们在给他整个世界的同时，有想过我吗？这对我公平吗？别叫我在中，我不是在中，我恨死他，恨不得他永远回不来！”
　　是的，他恨的，锥心的恨，深埋到骨髓里！
　　金在中不该存在的，不该把他的一切都抢走后再推他出来，让事实告诉他他有多可怜！
　　多年的心伤一揭开仍然鲜血淋漓，一直活在亲哥哥的阴影下，讽刺的是，亲哥哥带给他的不是亲情，却是长达十七年的阴霾！
　　这样一个在金俊秀心中如刺一般存在的人如果不在了该多好，该多好！
　　允浩从背后拥住了这头“失忆”的小兽，是不是他们逼得太急了，才让他抵触地将自己一分为二？
　　“对不起，宝贝！不哭了，不哭了！”
　　过了很久，怀里的人儿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抹去泪水，留下一句“抱歉”，俊秀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失礼地痛哭大叫，让自尊心受挫的他觉得十分丢脸。
　　而楼下面面相觑的哥俩拥了一下彼此的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末。
　　高一，高二的学弟们极力邀请师兄们在放榜前打一场篮球告别赛，允浩和昌珉欣然答应了。
　　走在陌生的校园里，“在中”开始后悔没和要提前进场做准备的允浩和昌珉一起来，因为，他不认得路。
　　远远地看着本应没人的林荫小道上三三两两朝前方赶去的女生们，其实不笨的他紧跟其后。
　　夏日的风拂过耳际，却吹来让他恼火的话语：“你不知道，金在中是用装病来骗浩学长的关心。哼！你看他平时不是好好的吗？浩学长不在他身边他什么时候晕倒过啊？他就是一又下贱又变态的骗子嘛！自己同性恋就以为浩学长也和他一样，整天缠着学长，害得学长三年来都没办法找女朋友！”
　　“就是，其实，浩学长对我挺好的，都怪那个擅用苦肉计的死变态！要不是他，学长现在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要是让我单独碰见金在中，我一定替整个梨裳的女生扇他几巴掌，看他还敢不敢霸着浩学长和珉学长！”
　　“没错，真想狠狠地修理他，就他那个弱受样，哈，我都能教训他！”
　　过够嘴瘾的两个低年级女生回头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在身后才嬉笑着朝场馆而去。
　　路旁的大榕树后探出了个脑袋，一双杏眼微眯，却遮挡不住眼底阴狠的光。
　　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一朵危险的笑在薄唇边蔓延开。
　　精彩的赛事过后，“在中”找了个借口让允浩和昌珉先去麦当劳等他，随后闪身进了校旁一废弃仓库的库房内。
　　四名一直暗地里保护他的保镖在接到命令后就很无奈地将得罪了刁蛮王子的两个小女生“请”到了这里，等候那个小恶魔的发落。
　　其实，这么多年来，单凭几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出动到他们的，这还是头一回。
　　在将那两个被蒙上眼捂上嘴堵上耳的“粽子”狠狠地扇成猪头，又将烂摊子丢给手下去处理后，心情大好的“在中”一蹦一跳地吃汉堡去了。
　　回家路上，一坐在路边的乞丐向他们要钱。
　　看着掏钱包的两人，“在中”冷不丁地将乞丐面前的破铁罐踢翻，轻蔑地嘲笑，“年轻人不去赚钱，却想不劳而获，活该一辈子当乞丐！我们走，不用可怜他。”
　　走在前头的俊秀并不知道允浩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后，怜悯地扶起那个趴在地上伸长手去够铁罐的跛脚乞丐，替他道了歉并给了乞丐二十元。
　　发现跟上来的允浩话明显少了很多，俊秀转头想问个究竟，没想到却撞倒了人。
　　挎着花篮，手擦破了皮正在渗血的老人没有责怪他，在昌珉和允浩扶起他后扫了扫衣服，怯怯地说了句“小哥，买枝花送给心上人吧。”
　　盯了他几秒后，俊秀眼里的愧疚消失了，“老头，你是故意站在我身后等我撞你的吧？想诓我们买花啊？”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三人都不敢相信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被盯得不自在，俊秀甩出张百元钞票丢在老人花篮里，“算了，当敬老行善好了，这花我不稀罕，你留着诓别人吧。”
　　回头一手拖一个，“在中”笑得没心没肺，“我们走吧。”
　　一路上，小饼都偏过头不去看他，而沉默的允浩看他的眼神变得闪烁而复杂。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允浩捧着床边的相框，是上次在苏州游乐园里拍的照片。
　　公主装的在中依偎在自己怀里，娇柔温婉。
　　抚着那张清纯的笑脸，允浩好看的眉拧成了中国结。
　　为什么总觉得照片里的是真正的在中，而现在住在沈家的是个冒牌货？
　　“在中啊，你在哪儿？你可知道，允浩很想你！”你是躲在那人脑海的某一个角落里，还是随以前的记忆消失在风里？
　　轻轻吻上那朵甜美笑靥，却忽地发现窗外的夕阳余辉非常刺眼，连心都被刺得生疼。
　　泪，逗留在眼角，挣扎着，留恋着，最终却还是被风带走，于那道心殇的轨迹尽头，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