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之水鬼妒天》戟沐

11、第 11 章

　　10.
　　我们信步走回荀宅，到了门口我却犹豫了。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我有些胆怯。刚刚出的丑太大了。
　　荀棣踌躇了一下，点点头：“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你在这里等我，我送你下山。”
　　他总是这样体贴和细心吗？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如脱缰野马。
　　荀棣走进小院，大门轻轻回拢掩住。没有了他，这山好像忽然空了，我心里有点不安。
　　忽然，荀融出现在我面前。他从没站得这样近过。我这才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小，他的个子高出我一头多，他眼睛里的仇恨太成熟，不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可以容纳的深度。他其实也是英俊的，但不是荀棣那样让我觉得温暖踏实的英俊。
　　他嘴角翘起，一个很冷的微笑。
　　我只看清他手里有个掌心大小的黑黢黢的扁平东西，接着就发现那东西正向我掷来。我目瞪口呆来不及闪躲，但一个山一样的人影替我挡住了来袭的那个东西。
　　是荀棣。当然是荀棣。
　　我松了一口气。他把我掩护在身后，手里攥着那个黑黢黢的东西。我略微看清那是一个沉重的生铁一样的牌子，古朴方正。但我的目光很快被荀棣的手吸引住。他的关节那样用力，几乎在压力下褪去了所有血色。我抬头看他的表情，那是我没见过的可怖。
　　他迈开一步走向荀融，我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和战争的气息，因为我在荀融脸上看到了一样的阴沉。我抢上去牢牢抓住荀棣的双臂，试图阻止他走向剑拔弩张的前沿。我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他绷紧的肌肉向石头一样坚硬。因而我才更加惊讶他竟然没有拨开我，反而停住了脚步。
　　“荀融，”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说完把铁牌扔回给他。
　　荀融看出那场还没打响的战争已经结束，轻慢的抬起头，似乎想让自己的眼神和荀棣升到同一平面。他哼了一声：“我是在帮你。”
　　我看到荀棣的脸上又绷紧了些，赶忙加大力气束缚住他。
　　荀融扭身走回荀宅。
　　我又等了几秒钟，确定他没有回来的意思，这才略微放松下来。
　　“喂。”荀棣轻声说。
　　“嗯？”我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的脸也舒展开来，但我还是能看出愤怒的痕迹。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我呆呆的说：“你有事吗？”
　　他淡淡地笑，但眼角却没有弯起来：“你确定？你在发抖。”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仅仅抓着他的手臂，赶忙把自己的手松开。我在发抖吗？
　　“不用怕。”他皱着眉头说：“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我摇摇头。我不是怕这个。我不怕荀融。但刚才的场景却让我胆战心惊。他们只是兄弟俩拌嘴罢了，我提醒自己，最多不过滚在一起打一架。再普通不过。但刚刚我确实很害怕，好像有什么事情非常不对劲而且非常可怕，好像我知道这对兄弟之间的战争会不同凡响。
　　“还有，以后不要再试图挡在我面前了。你不知道有危险要先躲到后面吗？”
　　我干笑一声。
　　“对不起。”他又说。
　　“你今天抢了两次我的台词了。”我叹了口气，心里明白有一些话我多不想说，但又必须说：“对不起，我今天根本不应该来。我不想给你家带来任何麻烦，我不会再上山来打搅了。”
　　他没有反驳，我的心沉到谷底。
　　待我终于鼓起勇气转身要走时，他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热、干燥、厚实，大大的包拢住我的手。他手掌心里传来的热量那样熟悉，仿佛我已经被这手掌握住很多年很多年。我的心跳平静下来，因为它也能感觉到这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对不起你的裙子被弄坏了，我会赔给你的。”
　　“啊？”我好像从梦里被拽了回来，低头看才发现白色的裙摆上有一个焦黑的印记，仿佛被什么东西烫过，风一吹，毁掉的丝线细细簌簌的掉落，露出一丝半缕衬裙的布料。
　　“这是……荀融？！”我想到这个大小和形状很像荀融掷过来的铁牌。
　　如果那东西能把衣料烧成这样，沾到人肉又会怎样？如果荀棣没有及时抓住它，我又会怎样？我又打了个冷战，不敢想下去。
　　荀棣感觉到我的紧张，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忽然想到，荀棣也是徒手抓住了那个东西。我赶紧拿起他的手细细查过。他的手干净光滑，掌纹清晰，似乎完全没有受伤。但又有什么东西能把衣料烧成这样对皮肤却没有作用？我的思路一团乱麻。
　　“是荀融？”我还没有得到答案。
　　他点点头。
　　“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我什么时候招惹上他那样大的仇恨。
　　荀棣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石头一样站在那里。
　　“你刚才说，这是第二次？”我又问。
　　他点点头。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我忽然想到了：“扇子。”
　　他又点点头。
　　我不明白。我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问号。因为荀棣很快闪躲开我的视线，只是淡淡地说：“有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你确定想知道吗？”
　　他的话里有威胁，好像暗示我要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他低着头不让我看到他的眼神，但他的声音还是背叛了他，我能感到声音里那一点点隐藏得很好的期待。
　　于是我说：“我确定。”
　　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被完全抹掉：“明天。”
　　我没有和他争辩，但却下定决心明天要得到所有答案。
　　我们还是静静的下山。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牵着我的手。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像我一样享受这个过程，因为他心甘情愿的放慢脚步，就像我一样。下山的时间竟然比上山还长。几近黄昏时我们才回到了我家。
　　我抽出我的手开锁，酝酿着我的勇气，想邀请他进屋再坐坐，把今天的美好再延长一些。但他却先开口：“明天我来接你。”
　　我点头。他竟就这样走了。
　　我进屋，关上门，靠在门上，一直站到腿脚酸麻，心里是甜蜜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