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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9.
      第二天的课堂上,我竟然出神笑了出来。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这个城里来的怪老师又出了什么问题。我便是让他们猜上一年,也没人猜得出这是一个关于仙鹤蛋的笑话。
      我提醒自己,昨晚的谈话并不代表什么。也许他只是一个善良的人,想和村里老师搞好关系而已。
      从简单的日常对话中解读出不存在的爱意,本来就是女孩子最拿手的把戏和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歪曲,这样的例子,我作为无数女友的精神垃圾桶,早已看得太多听得太多。
      但就像很多很多其他事情一样,亲身经历,就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人类,和自己的同类分享着一样的感情轨迹,庸俗到像同一个车轨压出的两条印记一样毫无新意。
      这周剩下的几天里我夜夜到断桥小坐。月亮总是羞怯怯地躲在云层后面看不清爽,这无形中加剧了我的坐立不安。断桥夜夜宁静,曾经是我最好的避风港。但如今这宁静却显得寂寥和落寞,只因为我知道了它其实可以容纳两个人和很多、很多的快乐。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是期待我们的人生在空间和时间上的再次接轨。我笑自己竟然连周末都等不到。
      下了课我收拾好书本下意识走回宿舍,直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刚要离开,萍萍叫住了我。
      原来是萍萍的妈妈来看她。说起来萍萍家住得不算太远,村里其他老师都是回家住的。但自从去年萍萍的哥哥娶了媳妇,房子就给小两口腾出来,就连她爸妈都搬进了小屋,更没有萍萍的地方住了。再加上新嫂子为人刻薄,心直口快的萍萍更受不了,干脆搬了出来。这种事情在农村也不稀罕。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萍萍妈。她拉着我的手查了半天户口,我勉强应付过去,又推说还得早点回家收拾屋子。
      “跟我们一块儿吃了晚饭再走!”萍萍替我决定:“待会儿晚上我陪你回去收拾,俩人干活儿快。”
      “这没大没小的!”萍萍妈半笑着说萍萍:“人家宁老师还有事儿呢,谁跟你似的成天在外面疯!”
      “那总得让她帮我看看样子吧……”萍萍有点委屈,说着又拿出两块布料来,一条藏蓝带暗花,一条雪白带印花波纹,我接过来一摸,是上好的蚕丝布。
      “我妈拿来的新样子,我想挑一块做件裙子呢。你眼光好,帮我挑挑!”
      “我看都好,这料子织得真漂亮!”我摩挲着布料感叹。
      “那可不!”萍萍得意的说:“这可不是机器织出来卖的,是我妈亲手织出来的,在市面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个样子这个质地的!”
      我想起于之梁和我说过,村里人多卖蚕丝到城里,但老人家还会祖上传下来的缫丝织绢的手艺,号称是不传外人的。
      “我看啊,你就凑或做条蓝的吧!”萍萍妈插嘴道:“黑不溜秋的,穿了白的也不好看!”
      “就是因为黑才得穿白的衬着呢!”萍萍强词夺理。
      “我也看蓝的好。”我说:“不是黑不黑的,这上面的暗花特别漂亮,穿在身上还显苗条。”我把布料小心展开在萍萍身上比划:“要做就做个荷叶袖的连衣裙,小鸡心领,露出脖子来,这儿掐条印儿,不做直筒裙,裁成六块拼成大摆,刚刚过膝盖。我把我那条细银链子给你缝在后面,什么首饰都不用带了!”
      “嚯,”萍萍妈评论:“会不会太新潮了?可没见过这样式。”
      “不会,”我说:“这个样子很内敛,看着平平无奇,穿上肯定让人眼前一亮。”
      “就是就是!”萍萍跳起来支持我。
      “样子是好,就是我没做过……”萍萍妈有点犹豫,用手丈量布料。
      “我给您画样子吧。”我主动请缨。
      “你会?”
      我笑了,村里人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城里娇滴滴的大小姐呢:“我小时候好多衣服都是我外婆给我做的,后来大点了我自己也做,没什么难的。”
      萍萍妈瞪大了眼睛看我:“乖乖,宁老师不但会读书写字说外国话,还能做衣服,你以后多带着我们萍萍着点儿,也让她好好学学!”说着拿手指头戳萍萍的脑门儿。
      “萍萍啊,是我们的大厨!有她在我们谁都不敢下厨房!”
      我们又说笑了一会儿,萍萍妈找了根绳子给萍萍量尺寸,我顺手把图样子画好,又答应了明天上班把银链子给萍萍带来。萍萍妈推说了一阵,我好不容易让她相信那东西我留着也没用,况且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够还我白吃白喝萍萍的饭钱呢。
      “那我就不唠唠叨叨的客气了,干脆,这块白布你带走做件长衫裙子什么的,不够我那儿还有!”
      我只好收下。这块白布我越看越爱,摸在手上服服帖帖,薄纱一样的质地,暗纹在阳光下还偶尔闪出暗淡的光芒。
      萍萍母女俩把我送到校门口,萍萍妈拉着我的手说:“什么时候到我家来坐坐,咱娘俩好好唠唠,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说着还给我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也就放下了。
      路上我绕了点远去买了衬里和针线,又花掉一小笔我本来就不富裕的饭钱。我实在爱这块白布,宁可少吃几顿也罢了,一心一意想着马上缝条新裙子。布料不富裕,我小心翼翼地裁了。我这件和给萍萍的样子差不太多,就是领口改大了些成圆领,不要荷叶袖,改成无袖的窄肩带,裙摆改窄,又做成荷叶边。总体来看样子还很保守,但对于萍萍妈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了,我刚才也就没敢建议。银链子已经答应给萍萍了,好在布裁得省,我用剩下些布头攒了四盏极小的玫瑰,包了扣子,一竖溜缝在后背处;又做了条细腰带盘在腰侧。
      我喜孜孜地试了试,很合身。一看表却吓了一跳,竟然已经是午夜了。我犹豫了几分钟,想要不要到断桥去看看,也许,仅仅是也许,荀棣今晚还会出现。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太晚了,即便他出现过,现在也不在了。我竟然为了一件新衣服忘了时间。太得不偿失。
      转眼到了周六。我期待了这么久,这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周末”这个广义的概念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周六还是周日?上午还是下午?
      我躺在床上慌了一阵神,决定今天上午就去。我换上新缝的裙子,对着小镜子仔细梳了头。镜子里的我让我的心情落到谷底:还是太普通。我没有什么化妆品能给自己添颜加色,只能使劲抿了抿嘴唇加些血色。我叹了口气,锁好门准备出发。上次于之梁带我走过的路大概还记得,万一丢了大不了原路回来。
      “早。”荀棣站在我家不远处,微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
      我呆住了,傻乎乎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爷爷不想见我?他是不是来通知我取消今天的约定?为什么?
      我的心里一片乱麻。
      他轻笑一声:“这么吃惊?你难道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上山?”
      我点点头。
      他笑着摇头:“看来我要今后要好好表现,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太差了。”
      “你心情好的时候的确可以很绅士。”
      “但是……”他接我的话说。
      “但是大多数时候比较混账。”我不客气地说。
      他竟然没有生气。
      “这样说话可不够淑女。”
      “我本来就不是淑女。”我有些抗拒地反驳。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你今天……你的裙子很好看。”
      “谢谢。”我脸红了。抬起头,他还在看我。我抢先几步:“还不走吗?”
      “走是要走,”他笑道:“但不是走那个方向。”
      我觉得脸上更烫了:好在我没自己上山,不然现在指不定丢到哪条山沟里去了。
      我们安静地走。沉默的时间越久,越不知如何开口。渐渐的竟习惯了这安静。我走得慢,荀棣也很耐心的跟上我的步频。
      这次和上次上山不同,没有人同我说话,除了偶尔瞥一眼身边的他,我也没有心思看风景。但时间并没有因此就走得慢一些。太快,我们已经到了荀宅。
      荀老先生和荀叔一前一后站在门口。荀老先生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眼睛还是那么柔和而有距离感。荀叔脸上已经找不到我上次上山时看到的伤心神情,只是恭恭敬敬半低着头。
      我打了招呼,没人邀请我进门。我怯怯地站着,手指绞在一起,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荀老先生定定的看着我,就连荀叔也时不时抬头瞥来好奇的目光。荀棣最紧张,片刻不离的盯着荀老先生。
      良久,荀棣问:“是吗?”
      荀老先生摇摇头,荀棣的身体僵住了。荀老先生又摆摆手让他放松:“这个,不容易看。我不能确定。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以试试。”
      荀棣转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进来参观一下吧。”
      我疑惑地看看他们,不明白这段奇怪的对话从何而来。
      荀宅外表是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晒些干菜辣椒,门外种了棵柿子树,难得的是院子角落里还有一眼水井。无论是小院还是屋内,都朴素自然。正厅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木头磨出了紫红的光亮。墙上没有半幅字画,这着实让我有点吃惊。能写出那么好字的人家,竟然不张挂墨宝,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宁老师哪里人?”荀老先生坐在首座,问道。
      我跟着荀棣坐在边上,如实答了,又说:“您叫我宁郁笛就好了。”
      “哪两个字?”他又问。
      我说了。他赞道:“好名字!”
      “我父亲给起的。”
      “看来你府上也是家学渊远了。”
      “谈不上。”
      “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似乎也是北方的?”
      “我们经常搬家,我也没什么固定口音。不过我外婆是北京人,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后来又去北京住了一阵,我想也有一点口音吧。”
      “那你母亲也是北京人喽?父亲呢?”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我是遗腹子,没见过他,也没听家里人说起过。”其实有一次外婆提到过他。但多年经验教会我这样的回答最不容易引出更多尴尬的问题。
      “哦……既然来了,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下午让荀棣陪你到山里转转。”荀老先生说完告辞,回自己屋了。
      荀老先生一走,屋内气氛立时轻松起来。荀棣笑眯眯的看着我:“中午想吃什么?”
      “只要不吃仙鹤蛋就行。”
      荀棣和荀叔一起笑了起来。看来仙鹤蛋的逸事荀叔也晓得了。
      荀叔说:“我们家吃素的时候多,也没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你来点吧,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荀叔似乎不像原来那样拘束,在我眼中顿时亲切起来。
      我被这气氛感染,也放松下来:“这可难了,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
      “那你就来厨房挑材料,挑到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吧。”
      “好主意!”荀棣说着站起身来,引我去厨房。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做客,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忍不住跟上。
      看来荀叔是维护厨房的人,对瓶瓶罐罐都熟悉得很。倒是荀棣有些不自在,本来个子就大,总是转个身就不小心碰到什么,叮铃光郎乱响一阵。
      “你们要是不介意,干脆我和荀叔一起做吧!”我忽然为这个想法兴奋起来:“别小看我哦,我也有拿手菜的!”
      荀棣的眼睛在晦暗的小屋里还是黑黑亮亮的,抿起嘴笑时眼角微微弯起来,里面藏了温柔,像一轮新月。我看了一眼赶紧垂下头,生怕自己会盯着看入了神。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荀叔温和的说。
      “没关系的。”我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看到一块豆干:“要不我来炒个豆干吧?”
      我和荀叔马上忙了起来。荀棣在屋里碍手碍脚,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自己的碍事,只好退出门去。但也不走远,只靠在门边静悄悄的看我们忙活。我每次回身都能撞上他的目光,蒸红了脸,又赶紧躲开。
      荀叔的手艺很是了得。一把快刀上下翻飞,只是切个葱花姜米就让我大开眼界。我着实后悔自己留下来的决定。
      这顿饭清淡而精致。我炒了个普普通通的辣子豆干,又凉拌了一小碟芹菜丝。荀叔用香菇垫在碗底,上面码了豆腐,再上面码了木耳黄花,上锅略蒸,最后再小心浇上打匀的蛋液,蛋羹蒸好后表面平整干净,最后再浇上喷香的麻油料。我问这道菜叫什么,荀叔说没名儿,就叫蒸豆腐鸡蛋好了。荀叔还另外打理了爆炒杂干菜、香椿鸡蛋、和一道莲子汤。荀棣一趟一趟把盘子送进屋,又摆好碗筷。
      荀叔却不进屋:“还有主食没做呢,我烙张饼就去。这饼要现烙现吃才好。”
      我一个人在屋内坐了,荀棣去喊荀老先生。我这才想到还没见荀融。荀融对我的敌意我并没有忘记。即便目睹了荀家其他人的善意,我还是觉得荀融是不一样的。而他似乎也在故意躲着我,好像无声地抗议荀棣把我带来做客。
      荀叔很快端上主食。其实还没上桌,我已经闻到喷香的麻酱和甜丝丝的红糖。是糖饼。我忍不住笑着看他把盘子码好,眼睛一直盯着饼看,好像三天没吃饭的乞儿。这饼是我的最爱,好久不吃了,真叫人馋得慌。
      荀棣似乎看出我对这饼的痴迷,等荀老先生先夹了一口菜,就迫不及待的给我切了大大的一角糖饼放在碟子里,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顾不上什么礼仪什么矜持,一大口咬下去,满嘴的酱香,饼有千层,表面酥脆得像纸一样薄,每一层间都夹着诱人的馅料,但又不会夺去面饼本身的筋道。我细细嚼了咽下,满足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正准备吃第二口,却发现我的碟子里多了几滴水珠,用手指点了放在嘴里,竟然是咸的。我抬起头,看到满桌人的诧异。
      “怎么了?不舒服吗?”荀棣紧张的问。
      我摇摇头,一时间竟不明白为什么眼泪会汹涌而出。
      荀叔问:“这饼……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是摇头,竟然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饼……好吃。”
      荀棣看上去更加不安,却手忙脚乱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认输,知道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想道歉却说不出话来,只好站起来低着头跑出荀宅。
      荀棣跟在我身后,用几近耳语的音量说:“我知道一个安静的地方,跟我来。”
      我感激他的体贴,好像他不费一点力气就猜到了我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我顺从地跟上他,绕到荀宅后面,一直走到山边。山道边竟然有一处小小的岩洞,山花嫩草从石缝里钻出来,星星点点的点缀了岩洞里的风景。坐在里面,背后是结实可靠的大山,仿佛被怀抱在最坚实的胸怀里;面前是广阔无边的山谷平原和淡淡云雾,管他山下多少人众,这一刻我在这里,就是透明的,宁静的。
      但我不是孤独的,绝对不是那样的感觉。因为荀棣在我身边不远处,仍然保持着客气的距离。但我却能感到他的存在带来的温暖。这陪伴我从未期待过,但却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
      荀棣安静的等着我把眼泪哭干。我慢慢收拾起情绪,泪水没有止住,但只是满满的淌了,也没有奇怪的抽泣声从我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发出。我从没这样失态过,而且是面对我最想留下好印象的人。一时间尴尬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只好哑着嗓子笑笑说:“对不起。”
      他苦笑,眼神里还是上了弦一样紧张:“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道歉。”
      我几乎要醉在他声音和眼神的温柔里:“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的失态,你办了什么错事?”
      “我……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很抱歉。你肯不肯帮我个忙,让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的话让我更放松,我又向后靠了靠,多一分力气交给身后的岩壁:“我外婆以前经常给我烙那样的糖饼,荀叔的饼的味道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一丝理解划过他的眼神:“你想念你的亲人了。”
      我点点头。他的语气让我想起第一次在断桥上的那个误会。他是一个喜欢给答案的人,不是喜欢问问题的人。
      “不如请个假,我陪你去探望你外婆。”
      我摇摇头:“她已经去世了。”
      他半日不语,我明白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生在世,最伤离别。离别中最无可奈何的是死亡。生与死,隔了彼岸,再不相见。多少悔恨不能偿还,多少爱戴无法给与。如果这世界真是由一神之力所造,那神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奇迹和假象,却也留下生离死别这个最大的遗憾,让人生不如死、死不瞑目,这个神未免太过奸险狡诈。
      荀棣对于我,几乎还是个陌生人。但他在我心里留下的奇怪的烙印让我不能不信任他。
      “我外婆……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你在她身边长大,这一年多对你一定很不容易。”
      “说出来奇怪,其实没什么难的。”我说:“一切都好像顺其自然,我用外婆的积蓄办了丧事,上完学,找工作,到这里探望我妈妈,找到这个工作,上班……我的生活轨迹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你知道吗,我甚至没为我外婆流过一次眼泪,当然,直到今天为止。”我苦笑,我在葬礼上太过自如的表情让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骂我白眼狼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伤心,怀念,不是用眼泪来衡量的。”荀棣一字一顿的对我说:“你对她的哀悼从来没有停止过,因为你一直没有勇气开始你的悼念。今天是个开始也是个结束。”
      也许他说得对。人总是傲慢的以为自己可以压抑住不舒服的情感,但这情感会像魔鬼一样静悄悄的成长,直到有一日挣脱牢笼彻底压垮你。就像今天一样。
      “我一向是个没有勇气的人。”我有些自卑的说。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他不赞同。
      “可你刚刚说……”
      “不,那是因为我没说清楚。”他浅笑道:“我告诉过你我不大与人交流,还在练习。你的问题不在于你有没有勇气,而是没有人给你机会让你释放自己。你的机会看来就是荀叔的糖饼了。我只恨我没有早认识你一年多,否则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你送去……”
      我破涕为笑。他的关怀让我不安,理智告诉我不应误解这份体贴,但我已经到了输掉这场拔河的边缘,很快,我一厢情愿的情感就会把我拉下万丈深渊,让我心甘情愿的相信他是关心、在乎我的,甚至,可能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是像我依恋他一样的欣赏我的。
      “至少我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忽然转换到轻松的口吻:“我错在没有尽我的全力早点找到你,如果我和我的糖饼能早点出现,你就不会把自己关起来痛苦一年多。对不起。”他的语气在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那样严肃,配上他坚定的眼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不相信他的诚恳。
      我拒绝让自己迷失在幻想里,便笑道:“那你又能怎么样?骑匹快马满世界跑,逼着你见到的每个女孩尝一口你包袱里的糖饼,看谁先哭到崩溃?”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头,笑道:“细节上有待推敲,但大体思路就是这样吧。”
      “你难道不知道荀叔的糖饼是现烙现吃最好吗?细节上,你最好带上荀叔上路,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我俩安静地笑,那一刻无所顾忌,互相望到了对方眼睛里的尽头。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地坠入深渊了,什么拒绝和挣扎,都是幻象。因为我编出来的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就是那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在魔法的世界里找寻唯一能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而我正秘密地期待着自己就是那个不起眼但又足够幸运中到□□大奖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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