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料得年年肠断处 ...

  •   回到湘清界已经月余。
      这里果然不一样。灵气比无明界不知浓郁了多少倍,一呼一吸之间修为好像都在涨。

      我们还是住在山上小屋里。修道之人都有储物的东西,像卿卿这种倒是不多,卿卿的是芥子空间,而且是近乎于小世界的那种,装座山都不是问题,所以卿卿真的装了一座山。

      本来以为卿卿在湘清界会有什么像说书人说的恢宏殿宇,要么就是什么水榭楼台,谁知道还住的是这么个小屋,陈设简陋,一张竹塌,我们还是挤在一起睡,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去主动要单独睡的。
      毕竟,每当我假装睡着搂住卿卿的时候,他的耳朵都会可爱地红起来。

      这几日我和卿卿的生活似乎还是像往常一样,打坐,赏景,遛弯,晚上挤在一起睡觉,不过好像又哪里不太一样。哪里呢,哦对,卿卿陪我的时间变少了。
      常常都是我呆呆地坐在树梢,望着远方的夕阳渐沉,夜幕降临,星河漫天,然后一道流光划过,卿卿出现在眼前。他也不像之前那样总检查我一天的修炼成果,就是简单问问我今天干了什么,去哪玩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然后草草收拾一下上床睡觉。
      心里空落落的。又忘了,我没有心。

      我也试图偷偷跟着卿卿出去,可是刚下到山脚,一道无形的屏障就会把我弹开,虽然是轻轻弹起轻轻落地,可却是不容抵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卿卿消失在天边。

      也不是没问过卿卿究竟去干什么了,可每次卿卿都寥寥几语糊弄过去,早出晚归,大半天不见人,晚上看卿卿那么累,也不想再让卿卿费神,就这么一直拖着。
      难道是卿卿不要我了吗?我抱着腿,蜷缩在树杈之间,闷闷不乐。

      突然,鬼使神差地,我站起来,望了望远方。还是那些景象,远山连绵,轻云缭绕,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惊起的一片飞鸟。

      ——————————

      卿卿受了伤。
      好在伤还不重,就是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关键是,卿卿还带回来了一个人。一个男人,紫袍玉带,英姿飒爽,相貌也是不俗,动不动还对卿卿嘘寒问暖挤眉弄眼。我不喜欢他,可卿卿带他回来了,我也没有办法,于是我决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哼。

      早上。
      紫衣男子颠颠跑出侧屋——本来没有,是他自己弄出来的,紧挨着我和卿卿的屋子,死皮赖脸。他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往厨房走去。

      结果刚一进厨房,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偏偏还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一盆面粉拍在了他的脸上,随即一桶水兜头浇下,好了,一个狰狞人脸样式的面坯子出炉了。
      我从里面悠哉悠哉走了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地连面带人一起提了起来,把他头朝下丢进了事先预备好的巨型水缸里,拍拍手,收工,哼着歌走了。

      紫衣男子:……有本事你把我放出来咱俩堂堂正正打一架。

      当然这不用我操心。我一走,厨房里禁锢他的力量自然也就消失了,他急忙从缸里跳了出来,胡乱扒拉下来脸上的面,闷久了走路都有点栽载晃晃。他黑着一张脸,还不敢砸东西,只能咬牙切齿地离开了厨房。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我溜溜达达从外面走进屋,特别自然地往卿卿旁边一坐——这几天卿卿似乎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呆在了家里——顺势搂住了卿卿的腰,装作才看见的样子懒懒瞥了坐在对面的紫衣男子一眼,“卿卿,这是谁家的煤炭成了精啊?瞅瞅,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咔吧”一声,紫衣男子手里攥着的折扇裂了个缝。

      卿卿目睹了全过程,看着我无奈地笑笑,眼底尽是宠溺,“这是紫隐峰主,吴端畅。”

      紫衣男子,吴端畅,就在对面瞅着我和卿卿旁若无人的互动,登时觉得心里更堵得慌,忍不住开口道:“哎锦,不是,妄……算了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他小声嘟囔道,随即改口,“阿卿啊,他都这样了,你还这么惯着他,看着我受气,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我委屈巴巴的看着卿卿,不断地向卿卿传达“我不是我没有卿卿你要相信我”的意念。卿卿眼底含笑,拍拍我的手,转过头一字一顿对吴端畅说:“我、乐、意。”

      吴端畅:……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俩我早就动手了好吗。

      他还想说什么,我忽然福至心灵,模仿着脑中一闪而过的那种神态,轻描淡写地扫了吴端畅一眼,看得他后背发毛,瑟缩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哼了一声,抓着断裂的扇子大踏步走出了门。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我分出一丝神识附在吴端畅身上,想听听他说什么。果然没让我失望,“……真是的,锦卿不帮我就算了,结果那小子失忆了嘴还那么毒,不过话说他刚刚那一下子到是像极了原来那副做派……”

      哦?我还失了忆?也是,刚有意识时,明明有修为傍身,也通人情世故,偏生就什么都不记得,不是失忆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好像变得白了些,隐隐约约好像还有点模糊。收回神识,又恢复正常。
      真是奇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先不告诉卿卿了。

      ——————————

      吴端畅那天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卿卿又开始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这天不一样了。卿卿带着一身伤栽下清锦——一身重伤。

      第一次看见卿卿这样,吓得我三魂都要出了窍。

      “卿卿你这是?!”我登时变了脸色,现在几乎分不清是我被吓得脸色更白,还是卿卿受伤虚弱的脸色更吓人。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卿卿跟前,想着先像往常那样输灵力帮卿卿恢复元气,再找药疗伤。

      可谁料卿卿猛地运灵力向后急退,由于强行动用灵力使他脸色更加惨白,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落在衣服上倒也不甚明显——毕竟被血染红的衣服再添一点,就跟用黑墨在黑纸上写字没什么两样。

      “别、碰、我!”卿卿强忍着痛苦,咬牙挤出这几个字。

      我刚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
      心口又开始疼了——我现在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没有心也会很难受了。卿卿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卿卿,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强行上前还是听话待在原地。

      卿卿眼睛是血红的,刚从危险中杀出一条生路,周身杀气还没散去。他就那么盯着我,然后,直愣愣栽倒在地——没错,我没接住他。在我即将碰到卿卿身体的那一刻,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我的手猛地震开。

      “卿卿!你醒醒!卿卿!快放我进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破开这道屏障,可我失败了,精疲力尽。无力感蔓延全身,有点熟悉,好像之前什么时候也经历过同样的情况。

      我冷静了下来。
      很奇怪,就是突然就一片平静。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在屏障外盘膝坐下,运转功法恢复灵力,白皙得有些模糊的身形也恢复了正常。

      直到月上柳梢,我睁开了眼。丹田之中灵力充裕,感受了一下,我站起了身。

      旁人不知道,我刚刚其实做了个梦。
      听起来简直是鬼扯,毕竟谁能相信打坐修炼都能睡着做梦。可偏偏就发生了。

      梦里,我的对面坐了个人,面容像是笼了一层雾,模糊不清。背景也是一片白茫茫。我想起身向前探个究竟,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别说行动,就是说话都不受控制。

      好吧,那我干脆就看热闹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开口了,他刚说出一个字,我的头就炸裂一般地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想起来这段,本该彻底消失的,记忆。

      当然我不会就这么醒来。在卿卿重伤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却不受控制地陷入此地,这其中必有关联。我颤抖着,当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准确来说应该是我的神魂颤抖着——尽管我完全分不清我现在和平时有什么两样,苦苦支撑着神智。

      我终于听清了对面的声音:“无彦,你如今修为已臻化境,想必不日就可飞升,这可是千年来的独一份啊,愚兄可先道喜了。”

      我顿生疑惑,无彦,就是我,飞升嘛……以我现在的情况估计是不行,那么就是说之前的我咯。

      这时“我”爽朗一笑,抬手至嘴边,看手型应该是拿了个酒壶,作仰头状,随后开口道:“端畅,咱俩可是死对头,你小子可不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啊。”

      端畅?对了,就是之前被我气走的那位,原来之前我俩就不对付。

      “唉,没办法,我修为不够,眼瞅着锦卿就要和你一起飞升了,就只能把他交给你了。我那个傻弟弟,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他要伤了一根寒毛,我可不答应。”

      弟弟?我恍然大悟,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了,这原来是个弟控。

      “我”一挑眉,“要不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飞升。”
      “废话,我赌你能。”
      “那我就只好赌我不能了。”“我”耸耸肩,漫不经心。

      “你还没说赌什么呢?”吴端畅的言语间带着一点激动,看样子是很期待从“我”这里捞到点什么。

      “赌什么啊……”“我”故作神秘,随即假装恍然大悟,“这奖励可不好说,那就再加一个赌注。”

      “嚯,你要搞什么鬼?”
      “没什么,就赌你能不能一年之内飞升。”

      吴端畅有些惊讶,随即叹了口气,“你就会拿我开心。别说一年,就凭我这资质,也不知道爹娘怎么弄得,优点全给了锦卿,我就捞着点剩,这点资质能不能飞升都是两说。”

      “那我可先赌了?就赌你能。”

      吴端畅勉强打起精神,“那你可输定了,两个赌注加起来,怎么算?”

      “如果第一个赌注我输了,那我就把我留在下界的所有东西都给你。”

      吴端畅眼睛一亮——估计是因为我已经猜出来这俩人都是谁了,那层笼在吴端畅脸上的雾也散了。
      “好嘞,另一个呢?”

      “另一个嘛……我给你指一条飞升的路。假一赔十哦~”

      吴端畅白眼一翻,“得了吧您嘞,到时候你可是仙人,就是不行我也找不到你。那行,就这么定了。”说着,他起身要走。

      “别介,”“我”出言拦住他,“我还没说我要什么呢。”

      “行行行,”吴端畅又坐了回来,“你都是必输的还讲究那么多干嘛,说吧,要什么?”

      “我要在冥界的时候,只喝半碗孟婆汤。”

      吴端畅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怕不是在逗我,这事你得去找人家冥主,跟我说没用。”

      “就当没用,”“我”满不在乎,“另一个嘛……我不要被迫转世轮回。”

      吴端畅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你还是先去治治脑子吧,我走了。”说完,他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我也已经撑到了极限,紧绷的弦一松,我醒来了——就是刚刚那幅场景。

      听了这几个莫名其妙的赌注,再想到此时我人在这里,卿卿也在这里,一瞅就是下界,当然是没飞升,吴端畅呢,也在这里,两个赌注,结果可想而知,我俩一人输一个。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但我想起来了一套阵法传承。之前困住我下山的阵法,此时已若无物。不过……卿卿周围的这一层,我还是破不开。

      阵法内,卿卿还是没动静。就像……我闭了闭眼,咬着牙把剩下的几个字硬是咽了回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望向远方,夜里升起雾气遮蔽了山下的场景。神秘莫测,危机四伏。

      伤了卿卿的人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而我能做的,就是守好卿卿。

      我转过身,回想着阵法符文,眼中金芒闪烁,也不用什么阵笔,手指上下翻飞,一座恢宏大阵成型,又逐渐缩小,恰好附在卿卿阵法之上。

      我有些疲惫,这是我传承中最坚固的一道阵法,我有信心保证无人可破,却无法保证里面人会不会出来——这阵法本就是为了保护阵内人设置的,当然不会对里面人有什么阻碍。这阵法颇耗心神,好容易恢复的元气又耗了七七八八,只好先继续打坐。

      这次倒没什么特别的,我再次睁开眼,起身走向山巅,运灵力一跃而起,阵法只闪了闪就放我穿过,我头也不回,反手甩下一道阵法护住山顶,化流光消失在天际。

      我本以为我会恋恋不舍。鬼使神差地,我不曾回过一次头。
      毫无留恋。

      或许我知道,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吧。

      ——————————

      没多久我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这是我那天眺望到的地方。

      也是那天,卿卿受伤,端畅上山。
      想来,如果我想找到吴端畅,只有从这里找起。

      我就在这里溜达,一边运转功法恢复灵力。最近我的灵力越来越禁不住消耗了,自身修为一直持平不动,也不见丝毫长进。

      摇摇头,现在没时间想这些,我按照之前吴端畅的灵力波动,感受着这里的灵力气息。

      闭眼放开神识,我咬着牙,其实每次放出神识,我都会感觉到那一瞬间神魂撕裂的剧痛。按理说从没听说过使用神识会是这种感觉,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只好忍受着。怕卿卿担心,我没告诉过他。

      找到了!我收回神识,一闪身就到了一条小溪旁。

      我蹲下身,伸手去感受水流,可是直觉告诉我不要碰。我脑中警铃大作,灵力射下一片叶子落进水里。

      没动静。
      我心生疑惑,又试探着伸手。同样的感觉。

      这次我不打算遵从直觉,手直接碰到了水流。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触感有点不对劲。水流过指尖,有点虚无缥缈,不是没有触觉,就是不太真实。

      看来这水有玄机。我也没多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跃而下。

      溪水深得超出了我的预料。简直像是汪洋大海。只不过这水混浊至极,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想游上去。没成功。有一股巨力束缚住我的身体,要将我直直拉入深渊。

      完了,我苦笑道,现在我能呼吸纯靠灵力维持,一旦灵力散尽我将万劫不复。

      感受着灵力流逝,我仿佛听见了倒计时。
      三,二,一,清零。

      就在最后一口气即将散尽时,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将我从水中拽出。不是竖直向上,是横着穿过了瀑布。汹涌的灵力自那只手涌入我体内,一瞬间便充盈丹田。

      “你……唉,你还真就找来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视线沿着那只手向上,看见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吴端畅。只不过,此时他的眉心处多了一道黑色诡异纹路,眼睛也是深邃的,不带一丝光亮,气质阴郁鬼魅。

      我一笑,“怎么,端畅你不欢迎?”
      吴端畅听见我的话,震惊地瞪大双眼,“你想起来了?!”
      “没全想起来,倒是想起来了咱俩的,”我就那么看着他,盯着他如同天崩地裂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赌、约。”

      吴端畅表情逐渐缓和,随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真是……造孽。”
      “不过,端畅,这次来我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我表情凝重,“卿卿重伤,生死不明。”

      吴端畅陡然站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让你看好他吗?!”

      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抓,实际上即使我想闪避也躲不开。“卿卿设禁制把我护在山上,当时我尚未想起任何东西,只能任由卿卿离开。再然后,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连下山的能力都没有,你,也不会知道。”

      吴端畅这才松开我,随即跌跌撞撞坐在软榻上。刚刚着急来不及看四周,此时略略一扫,我们应该是在一座殿宇之中,黑金配色,大气恢宏。

      “所以,你就把他丢下,自己来找我了?”吴端畅哑声道。

      “端畅你也不必太担心,想必你也知道我对阵道略通一二,走之前我已将卿卿严密护好,断不会让他再次陷入险境。”

      吴端畅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他的伤……有人治吗?”
      我摇摇头,“他在周身设了阵法,我竟是束手无策。这,也是我来找你的最主要原因。”

      吴端畅神情激动,“你怎么能……”话刚到嘴边突然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神情缓和,“罢了,不怪你,”他沉思了一会儿,“我可以交给你如何破阵,就是……不论发生了什么,你的执念……绝对不可以散,明白吗!”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执念?我来不及想清楚这是什么,吴端畅手指一点,一道咒诀传入我魂海,我粗略扫了一下,知晓了该如何使用。“多谢,只是……”

      我想问他,既然你是他兄长,为何不亲自去救。
      可吴端畅好像发觉了我的意图,一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假装没听见后半段,只说,“你也不用谢我,我是兄长,长兄如父,就算是舍了这……这身修为,我也是要救的。”

      说完,我眼前场景一换,已经到了之前的小溪旁。

      不过这时,溪旁多了座石碑,上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吴端畅的低语,“人鬼殊途,强求,不得。”

      鬼使神差地,我转身,对着这座石碑拜了拜。

      ——————————

      我急匆匆赶回无恨山——就是我和卿卿的那座山,却发现下面埋伏的尽是修士。时不时还有光芒闪动。

      自从有意识起,我还没见过这般阵仗。不过似乎身体早已适应了这种场景,倒也没有多大紧张感。
      我隐藏气息,改换容貌,悄悄混进这些修士之中。

      旁边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我,满脸戒备,“道友瞧着脸生,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这边一有动静,周围的人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
      我心里紧张,面上不显,“散修一个罢了,怎么,这次的行动,还必须得有来头才能参与?”

      那人一听“行动”二字,放松了不少,“道友莫怪,这些朋友们也有不少都是散修前辈,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防,还请道友海涵。”

      我心中预感不妙,这群人围在山下鬼鬼祟祟定然不是善类,上面卿卿还生死不明,这该如何是好。

      心想着打探打探情况,就听见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吴尊者,我等小辈前来拜会,并无恶意,烦请您打开阵法让我等上山一叙!”看样子应该是领头的,年岁也是不小了,穿着打扮应是哪门哪派的长老。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呸,一群人围在山下心怀不轨,时不时还来两招妄图破了我的阵法,还说没有恶意,吴尊者——估计就是卿卿,卿卿要是信了才有鬼呢。

      不过到现在我设在卿卿周身的阵法还没有被触动,卿卿还是没醒来,要不是通过阵法我能感觉到卿卿在不断地恢复,估计我早就待不住了。

      我拍了拍之前发现我的那个人,神识传音道,“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那人答,“不敢当。观道友修为深不可测,应当是前辈尊者,是晚辈先前无礼。晚辈敝姓白,双名无尘,师从霁月山清风尊者。”

      好一个霁月光明,清风无尘,我只觉得有点讽刺。

      “白小友,本座初来乍到,”既然人家都这么叫了,这个便宜我也就笑纳了,“不知为何各位还在这山下守着?”

      白无尘眉头紧蹙,“这无痕山的防御阵法也太过霸道,在外试探的攻击都被吸收,一旦使全力,这攻击又会被完全反弹给施术人,这一会我们已经折了好几个同道了,设下阵法的人可真是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太过霸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怎么不想想是你们先无礼来强闯人家地盘的呢?怎么,难道还要阵法打开,欢迎光临?

      当然我不会就这么跟这位说,目的还没达到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

      我假装义愤填膺,“哼,什么吴尊者,分明就是个黑心魔头,自己占着功法不放手,这功法难道不应该公之于众,让我等同道尽皆受益吗?!”我信口胡诌,反正说错了也可以说是被流言所惑。

      白无尘一听立马附和,“前辈说的在理。本来就是,我界千年无人飞升,好容易出了个飞升的萧尊者,结果这吴尊者还就抓着飞升功法不放手了,可笑,他交出功法,众人皆要称一句高义,他也可以顺顺当当飞升,何乐而不为?”

      我好悬没骂出声来。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人家的功法凭什么给你,怎么,这时候来个人跟你说要你交出师门秘籍让天下人修习,你答应吗?再屁颠屁颠双手奉上,人家打了左脸把右脸递上去,怎么那么欠?!

      我压着火,现在消息都套出来了,这帮人为了本莫须有的功法就来祸害卿卿,那之前卿卿的伤,也是因为这个了?

      最关键的,看样子“萧尊者”说的就是我,本名萧无彦,字千杭,现在就在这里,飞升之类的纯属狗屁。一旦他们发现功法没有用,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现在说这个有点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我必须想个办法抽身上山,先确认卿卿的情况再做打算。

      正好这时白无尘传音:“前辈,适才忘记与您讲,来此的修士都要到那位清影长老处报备,会有专人记下名册,我师尊说了,来参加此次声讨的都是英雄,回去之后要立英雄碑呢!”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英雄碑?那玩意不是给牺牲英烈立的吗,这清风也是够损,明显是做好了这帮人都要折这的准备啊。既然人家都那么做了,那我……却、之、不、恭。

      我一定要上山,来的这些人……也一个都别想走。

      这次,没有鬼使神差。我,就是主宰。

      ——————————

      借着登记之名我离开了,不过没往人群外走,相反,我直直向人群中间走去。周身威压尽皆放出,修为低的人甚至都摇摇欲坠。

      中间的那个什么清影也注意到了我。他同样放出威压,不过嘛,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只能稍稍减轻压力。

      不过这样他也基本可以照常行动。他挤出个笑脸,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不知这位……前辈有何贵干,因何在此发威?若是这些道友有什么无理之处,还请前辈看在眼下事情重大的份上,暂且原谅,改日事毕我定亲自带人上门谢罪。”

      呵,还上门谢罪,我从哪来的你都不知道,上谁家门谢罪去啊?

      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里众道友聚集,本座也想助一臂之力,可人实在太多,只好略施手段,清出一条道路。”

      清影假笑得牙疼,略施手段清路,你把这些人都当什么了,这一会儿就倒下不少,修为差的估计这时候都见阎王叙话去了,可真是客气。
      但他也不敢造次,打不过就得忍着,“原是如此,那前辈还请告知尊姓大名,我差弟子记下,日后好记入史册,千古留名,您看是不是。”

      我也不客气,似笑非笑,“好啊。”
      “好好好,无凌,过来,给这位前辈录册。”清影赔笑道。

      过来个穿月白道袍的修士,果然,那无尘和他们是一伙的。“还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本座的名字嘛……”我逐渐走进,那修士还以为是为了说得更清楚,垂首静听。

      我伸出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一声脆响,那修士应声倒地,露出我漫不经心的轻笑。
      “……你猜。”

      旁边清影目睹了这一切,但他来不及阻止,此时他目眦欲裂,因这无凌是他最疼爱的小弟子,“你!你这歹人,竟敢当我面伤我徒儿性命,老朽跟你拼了!!!”

      我就眼睁睁看着他拔剑袭来,挑眉一笑,“你?”也没见我如何动,眨眼间已经到了清影身前,轻轻抬手,整个人从他身边略过,“你不配。”话音刚落,我已经消失不见。

      清影一声不吭,眼瞪得溜圆,呆立着。
      周围人见抓不到我,一拥而上去查看清影情况,就见他颈上缓缓蔓延出一道细小红线,从左至右,最后猛地崩裂,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且不管下面如何混乱,趁着没人注意,我已经到了山顶。

      防御阵法还是好好运行着,卿卿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过脸上已经有了血色,看起来性命应是无虞。我松了一口气,运转功法补充灵力,略微发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刚才那般其实不过是声势吓人,我的灵力远没有我真正的修为水平那么多,说白了只是纸老虎吓唬人,至于杀那两个人,全仗着身体速度罢了。

      我看着阵法严密保护的卿卿,笑了一下,不知道卿卿醒来时,这档子事能不能平息。

      我凝神念诀,银光闪烁,那道阻隔我和卿卿的阵法闪了几下便消失了。此时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我没有上前,稍微改了改阵法,将我那层阵法加了一重疗伤之效,外界灵力将不断通过阵法传给阵内的卿卿,助他疗伤。当然,还有我的灵力。

      片刻的单方面的温馨后,我神情一凝,凌空飞起,俯瞰山下局面。此时下面已经是剑拔弩张,防备着“内鬼”的再次出现——没办法,这帮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容易挑拨。

      如果我有着与修为等同的灵力,这群虾米就是一起上来也不是我一合之敌,可偏偏我的灵力日益衰竭,必须精打细算,现在的方法,就是火上浇油,让下面那帮人斗得两败俱伤,我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再度变换了容貌,不过这次不是之前那样,这次的容貌,是卿卿。
      没错,我要模仿卿卿全盛时期的样子,将这池水搅得更混。仗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还有之前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记忆,我已经能将卿卿的举手投足学得惟妙惟肖。

      我站在阵法之内,却恰好能让下面人看见,“尔等小辈,因何在本座之地吵闹?”

      经过我刚刚那么一霍霍,下面人心早就乱了,此时一个人指着我的所在,“看,那吴锦卿在那里!”

      这帮人也不像之前那么假惺惺地喊着什么“拜会”了,“奸邪之辈,净会弄些不入流的手段,害我多少英烈葬身此地,如此心狠手辣,怕是早已入魔了吧?!既如此,还不交出秘籍,萧尊者的东西怎能被你这种小人所得!”

      “嚯,泼的好一盆脏水啊。本座自问与尔等并无仇怨,却被各位扰了清净,怎么,只许狗吠,不许人怒?”我神情冷漠,睨着这帮小人。

      “呸,奸贼还敢狡辩,这么说刚刚那个贼人也是你安插的,正好一同算账!”

      “是又如何,尔等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本座也不绕弯子,这人群里眼线可不止他一个,不如,各位再找找?哈哈哈——”我仰天大笑,负手离开山崖。

      “你!”下面一直喊话的那个修士还没等接着骂,就听见那边响起打斗声,刚想过去,就感觉身后一凉,被人捅了个对穿——没错,我再度易容,下山亲自来搅混水了。

      这下可闹大了,周围人谁也不再相信谁,开始混战。我回到山顶,看着这一切,神情无悲无喜。有几个机灵的想溜,却被我早早设下的阵法挡了回去,被迫加入混战。

      世人都怕鬼魅,可最可怕的,难道不是披着人皮的鬼吗?不对,应该是那颗人心。
      鬼见愁。

      ——————————

      我继续在山上打坐恢复元气。
      就在这时,我突然睁开眼,心道不妙,急匆匆赶到山崖之上。

      就见围攻的人陡然增多,各门各派的长老掌门都出山了,就连那些常年隐居避世的散修大能都出来了,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而无恨山就是那惹其垂涎的田地。

      众所周知,湘清界千年前突逢大难,自那以后就再无人飞升,就是算修为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可连门都没有,这最后一脚该往哪里迈呢?多少大能最终寿元耗尽而亡,一代英杰永别于世。

      起初还有人商量对策,也有不少有志之人想要重开仙门,可是无一成功。千年煎熬,人们逐渐丧失了得道成仙的斗志,开始为了眼前小利争得头破血流。

      突然事情有了转机。十年前,他人尊为“潇湘遥客”的萧千杭一朝飞升,金光漫天,霞光万丈,不少灵草灵物因这一下子开悟有了灵智,这些修士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不过千年的污浊风气怎么可能一朝尽散。他们执意认为是萧千杭手里攥着什么秘籍,这才摸到门路直登大道,而萧千杭既然飞升,秘籍一定是留在了他的道侣——虽然没有正式禀明天道,但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吴锦卿的手里。

      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为什么天资修为样样皆可与萧千杭平分秋色的吴锦卿,仍旧留在了下界。

      十年来吴锦卿不知遭遇了多少骚扰,起初就把人往阵法外一拦,就晾着他们谁也不见。可禁不住耳边天天都有苍蝇在那嗡嗡乱叫,吴锦卿干脆把无恨山一装,躲到无明界隐居去了。
      这下那帮人一瞅傻眼了,一夜之间山都没了,人还上哪找去,就消停了一段时日。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偏偏我,萧千杭,回来了。卿卿又不知为何放弃隐居执意要回湘清界,成功地吸引了那帮一直垂涎的人的视线。
      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咬咬牙,如今卿卿伤势已是大好,可是还没醒来,千钧重担就交给我来扛着吧。
      鬼使神差地,我连易容都放弃了。没错,就用我这张萧千杭“萧尊者”的脸,光明正大地面对这帮眼绿的狼。哦对了,说狼都抬举他们了,毕竟,狼可没他们这么蠢。

      就这样我撤去了笼罩在护山阵法外隔绝神识探查的屏障。山外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突然发现那层阻挡他们查探的雾气逐渐消散,当即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紧绷神经,亮出法器,静候雾气彻底消失。

      我负手站立,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雾气散去的那一刹,无数五颜六色的法术全力击打在护山大阵上,当然是没用的,不然这帮人不早就冲进来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得逞的笑容便将僵在了脸上,慢慢变为惊恐。

      “萧……萧……萧千杭!”有一个人终于回过味来,指着我喊道。

      我毫不慌张,“各位,好久不见?想不到啊,本座就离开了这些时日,苍蝇就欺负到卿卿头上了?”

      那帮人刚刚嚣张的气焰立马蔫了下去,几个刚出山的长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哪……哪敢,我等怎敢欺辱吴尊者呢,就是好久不曾拜访,心中挂念,萧尊者可不要枉怪好人。”

      我已经被他们恶心到了极致,此时听到这话甚至都提不起兴趣生气,“是吗?那是本座误会了,就是这‘拜访’方式实在特别,不如,本座也好好‘拜访’下各位?”

      那帮人还没来得及“惶恐”,我拍了拍手,护山大阵忽然光芒大作,方才还风平浪静的环境此时忽然风雨大作,忽暗忽明,惊得那些人连忙运灵力稳定身形,早就顾不得跟随自己来的人的死活了,修为但凡差一点的此时早就被扼杀在风暴里了。

      “尊……尊者饶命!尊者恕罪,还请尊者高抬贵手放过我等,我等可立下心魔誓言,日后必不敢再来骚扰吴尊者和您,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从此永诀大道!”那帮人此时终于知道怂了,发髻散乱衣衫残破,连连告饶。

      我冷笑一声,语气还是闲适轻松,“别啊,我还没招待完呢,卿卿都被各位好生‘招待’了,怎么,才到这种地步,就受不了了?”

      我实在是压不住火气,怒吼道,“那卿卿呢?!重伤昏迷,生死不明,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什么狗屁功法,自己不长进怪天道不公,怎么,卿卿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凭什么要将功法拱手相让?!”

      “今日本座就告诉尔等,飞升,痴心妄想!本座就站在这里,一不是神二不是仙,三不是妖魔鬼怪,堂堂正正走的是人道!不成仙又如何,本座照样可以立足此界巅峰,活的逍遥自在!”

      “伤了卿卿的,都别想活着离开!”

      我双眸此时已经成了血红色,黑气涌动,在入魔的边缘徘徊。

      我的灵力定然是支撑不起这么强横的阵法的。阵法再威力巨大,失了灵力便是无用。刚刚这帮人的全力一击已经将我的灵力耗了个七七八八,此时还能困锁这些人,因为,我选择了——
      以身祭阵。

      我想起的这套阵法传承,不少都是我先前钻研出的,还有一些被我修复的上古残阵。这些阵法的威力我早已了然于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阵法我都曾试验过。
      因为,代价太大。就比如现在这个。我不可能为了研究阵法,就草菅人命。

      那些人是看不见我的情况的,而我,心知肚明,我的身体越来越淡了。
      我的神智已经摇摇欲坠,不然不会轻易失控,更不会在入魔的边缘摇摆不定。

      我已经想好了,我那么美好的卿卿,怎么能因为我背负污点和痛苦。来的这些人是不可能走了,卿卿呢,在我消失之前,我会拼尽最后一点灵力,抹去卿卿所有关于我的记忆,我将会彻底,彻底,彻底消失,不论是从这个世界上,还是卿卿的心里。

      莫误良人。卿卿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至于我现在为什么不动手,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是还留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吧,希望卿卿记得我的时间再长一点,再长几刻也好。

      我闭了闭眼。听着外面的哀嚎,我的心却是平静无波。

      还真就不知道,死亡来临前——应该是永远消失前,我居然是这种反应。
      或者,我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定。

      ——————————

      突生变数。
      卿卿醒来了。

      别看阵法外是无间炼狱,阵法内还是一派安静祥和。也就是说,卿卿可以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真有点后悔,怎么就没能狠下心,提前抹了卿卿的记忆。卿卿醒来了,我这点灵力也就不够用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再喊一次卿卿的名字,却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卿卿方站起便呆立在原地,神情无悲无喜。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吗?

      “你要走了?”卿卿哑声开口道。
      ——是,可我不想。

      “没什么话要说吗?”
      ——有,可我无法开口。

      “再也不回来了?”
      ——是。忘了我吧。

      “那你当初回来干什么?!就为了让我再眼睁睁看你离开一次,自己却无能为力,还得为了什么大义再帮你处理后事?!我不需要你施舍给我这条命!你轻飘飘撒手走了,我呢?!每年这个时候给你烧香祭奠你,自己伤心给自己看?!”

      我从没见过卿卿这么失态,那身血衣还没换下来,发丝还凌乱着,似有疯癫之态。这么一对比,倒像是卿卿在前阻拦了这帮狼,而我,衣衫整齐,毫发无伤,除了身形几乎已经要看不清之外,看起来倒是被保护得很好。我试探着伸出了手,咫尺天涯。

      “滚!再也别回来!滚啊!我会忘了你,彻底忘了你!”卿卿双目通红,周身灵力暴动,甩手射出一道攻击,身后,泪千行应声轰然倒地。一树银花洒了漫天,像是送灵时撒的纸钱。

      他明明那么喜欢泪千行。

      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阵法外早已没了声息,那些人终归是葬送在我手里,不对,是他们自己的野心和贪婪里。

      我一咬牙,榨尽了最后一点灵力,顺便从阵法里抽出一部分灵力,拼尽全力击向卿卿的识海。我不想伤害卿卿,只能将我的痕迹尽可能地抹去,起码,把我的地位,从道侣,变成朋友也好。

      卿卿还是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面无表情,毫不闪躲,眼中含着拼命掩盖却难以抑制的悲凉,任由我的灵力击中眉心。

      然后,整个人柔弱无骨,飘然落地。

      星星点点的荧光溢散,那是卿卿的记忆吧。那个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呢,诶,那个不是我捉弄卿卿的事嘛,等等等等,卿卿怎么连我烧糊了菜这点小事都记得。

      散了,也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吧。

      雨微凉,划过脸颊。但我是笑着的。

      身形彻底散去的那一刻,我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部分记忆。
      原来,一切,真的是,鬼使,神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料得年年肠断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