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花酋长

30、回九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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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颠簸前行，偶尔停下来休息片刻时会有人送饭菜上来。他们送饭菜上来也不将苏兮身上的桎梏解开，就连眼前的黑布也没有松，每天都只拿块干饼过来打发他。
　　今天车停下来后，苏兮倒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正想问是不是军中有喜事，干裂的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车里一阵动静过后，苏兮嘴唇碰到了点湿润的东西。他舌头动了动，没尝出来是什么味。苏兮最近身体麻木，五觉也跟着麻木起来，味觉失调也是正常。
　　接连喝了一碗汤水，苏兮才逐渐尝出来其中的一点香甜滋味。
　　苏兮绷紧的神经松了一下，头上扎着的黑布被松开了。解黑布的动作很轻柔，苏兮的心跟着提了一下。
　　眼前的黑布拿走后，苏兮眼前没有预想中的刺眼。
　　晏锦的手在他的眼睛前面挡着光。
　　马车外响起两声手指骨敲横木的声音，随即一只拿着钥匙的手伸进来了。晏锦接过钥匙解开苏兮手脚的铁铐，另外拿了一块软枕放在苏兮后腰处垫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晏锦拿了布给他擦脸，“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等过两天我再送你离开……”
　　“做什么？”
　　晏锦低头盯着苏兮脸上网状的青痕，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何必呢，这样的朝堂就弃了吧。”
　　苏兮脸上的青痕，晏锦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木清绝特有的青痕。
　　木清绝发病时间为半年，自从林殊上次匆忙离开至今正好半年。想要根治木清绝，其中的艰苦晏锦曾经经历过一遍。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过，现在换了苏兮，他怎么也不敢再回想他在深山里熬过的五年。
　　一阵困意涌上来，苏兮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他这一觉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等他一睁眼，只觉心中堵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见到过什么。
　　马车还在动，只是他没怎么感到马车的颠簸。晏锦在车里垫了不少软枕，晏锦垫在他身后固定住他，他也动不了。
　　“怎么了？”
　　“没事。”苏兮抓着晏锦的手腕，眼尾赤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是……败了……”
　　晏锦收紧了搂住苏兮的手臂，“没有败，还有机会。”
　　夜深时分，晏锦避开马车四处看守的士兵背着苏兮下了车，绕进一段小路后出现了另一辆马车。而驾马的正是赵四喜。
　　赵四喜看见人来了，眼睛一亮，跳下马车跑过去，“苏大哥，你受苦了。晏小哥……”
　　晏锦先开口拦了赵四喜的话头，“四喜，这一路辛苦你了。先送他去九原山，九原山的路你进不去，到了九原山山口叫醒苏兮，让他给你们指路。路上小心。”你们指的是赵四喜和林乔。
　　晏锦又翻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药方，这两天会有人把林殊送进山，到时候把药方给林殊，他会知道怎么做。”
　　“好，我明白，晏小哥，你万事小心，还有那个李豪缨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只管照顾好他，也要照顾好你自己。”晏锦把苏兮扶上马车，下车后又道，“等林殊到了九原山，我会给你送信，到时你再来塞外找我，届时还要请你帮忙。”
　　“嗯，你记得给我写信，可千万别忘了。”
　　算起来赵四喜才十七八岁的年华，那张脸却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只有看到晏锦时眼睛闪过的光才能偶尔显露出她的年轻。如果他们没有进山，或许赵四喜现在还是以前无忧无虑的模样。
　　看到一路风尘仆仆的赵四喜，晏锦愧疚之余还有心疼，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赵四喜的后脑勺，“路上小心。”
　　“小哥，记得给我来信啊。”
　　晏锦走了两步，林乔跟在后面想要跟上去，被赵四喜拦了下来。
　　“四娘，你还不能走，林先生还在京城，他要靠你带回来给苏大哥治病。”
　　赵四喜比普通同龄的姑娘要勇敢果断，这几天的相处林乔也对她刮目相看，两人之间也没有了之前的结缔。
　　“嗯，我只是不太放心他一个人。”
　　林乔知道赵四喜是曾经长盛楼主管人之一的女儿后，看赵四喜的眼神又变了一层。现在的林乔，看赵四喜的眼神和看晏锦的眼神相似，不过对后者多了一份恭敬，前者更多的是亲近。
　　晏锦赶回军队时，正好碰上李豪缨前来查看苏兮马车状况。守在马车前的士兵是长盛楼的人，他自然知道马车上没人，晏锦也没来得及回到车上，他只能拖着李豪缨。但是不能拖太久，拖得太久，李豪缨再笨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就凭你一个小卒子还敢拦本将军？”李豪缨还没被人拦过，这种没有特权的滋味他不是很喜欢。李豪缨说着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明晃晃的剑身在月光下反着白光。
　　就在这时，士兵“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没有再拦。
　　李豪缨这才轻蔑地笑了一声，用剑撩起马车门帘借着点月光朝里望了一眼，隐约看见里面半躺着个白衣肮脏、污血缠身的身影，那人脸上还布着恐怖的青痕，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
　　“苏木予，你也有今天。要不是想借你诱骗敌军，你早惨死狱中，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本将军的救命之恩。”
　　车上的晏锦闻言动了一下，但是没吭声。
　　李豪缨过来炫耀，看到苏兮比想象中的更加不好过，他也就放宽了心，放心地转身领军前行。
　　又经过四日的马不停蹄，一干人等方才赶到塞外的城池。只是，他们刚进城，便受到了敌军压境的消息。
　　李豪缨意气风发地站在城池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远方掀起的尘土，指了指敌军的方向道，“区区人马，还敢闯入我朝境内，不知死活。待我一举歼灭，先拿下一战。”
　　“大将军，敌军来势虽小，但恐怕有诈。”随同的副将孙大佑抱拳道，“还望大将军三思而后行，再者出征前，太后有言，切忌冲动行事。”
　　李豪缨斜眼看了孙大佑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那张脸明显地拉了下来。他最讨厌孙大佑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人，跟太后同姓同族的是他李豪缨而不是他孙大佑，孙大佑三番两次出言怀疑制止他，这让他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
　　好不容易才熬到太后对苏兮下手，李豪缨才有机会在国舅的推荐下当上大将军，这个孙大佑就是故意过来挡路的，怕不是还在念着旧主苏兮。
　　孙大佑说起来不算是苏兮的旧部下，他只是曾经在苏兮手下当过一年半载的差事，而且还是不经常见到苏兮的那种跑腿差事。只不过，这在李豪缨看来，孙大佑足以是那类傍着苏兮才晋升的低贱平民。
　　这种人向来看重旧主的恩情，所以李豪缨猜想孙大佑不仅是想帮苏兮从自己手里抢回大将军之位，恐怕也和苏兮一样有谋逆的心思。
　　一想到这里，李豪缨那双三角眼稍稍睁大了一点。只要跟太后上报这事，何愁孙大佑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
　　孙大佑虽然不知道李豪缨对自己的仇视和偏见，见李豪缨脸色不好看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多了，收了到嘴边的话低着头没敢再说话。
　　李豪缨再怎么样也是由国舅举荐当上的大将军，是名动京城的才子，不至于听了孙大佑的话一点防备都没有。而孙大佑也完全没想到，他回去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发现城里空了一大片，一问才知道大将军连夜带着人马去偷袭敌军去了。
　　“现在呢？他们回来了吗？”其实不用问，孙大佑看他们城里的情况和留守士兵的慌乱神情大致也猜的出来李豪缨这次带着人去九成是中了圈套没回来。
　　这一晚上的变故有多大，谁也说不准。孙大佑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个连纸上谈兵都不配的大将军，刚愎自用不说，心胸还狭窄。
　　孙大佑一抓脑门，差点没晕过去。但是底下的士兵还在睁着眼睛望着他，这城里就剩他这么个靠得住的，他不能往后退。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人，”刚去刺探军情的密探回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将军被围在山凹处，进退维谷，正盼着援军呢。”
　　“这可如何是好……”孙大佑来回踱着步，心急如焚之际突然想起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只是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他就放弃了。
　　一个流放塞外充军的罪犯，如何能让他领军。
　　过了不久，又有士兵连跑带爬闯进来，“出去的二十万兵马只剩不到一半了……”
　　孙大佑两眼一闭，一咬牙带上他那把大刀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等他赶到牢房时，一问才知道这群人把原来的大将军苏兮赶去当劈柴的伙夫去了。
　　“姥姥的，就他现在那样的身子骨，他砍柴还是柴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