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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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回响在走廊中，太宰正横冲直撞，身后缀着急匆匆赶来的废柴医生，跨出门框时还绊了一个踉跄：“太宰君……”
太宰不得不急停步伐，但却并非因为医生的呼唤。一道身影如同海市蜃楼般伫立在阴暗的走廊中，显现出与其身形极不相符的寂静。太宰暗叫不好，跌跌撞撞地刹住脚步，碍于凸凹不平的地面，却还是不得不朝那人撞去。
来人好像是预料到了一般，面对忽然从拐角冲来的少年太宰，稍一侧身，便避开了冲撞。
——这下，太宰只得直愣愣地向墙面撞去。
在鼻子痛击墙体的下一秒，废柴医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现在来还有什么用，太宰捂住鼻子，试图用视线表达强烈谴责。
可惜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医生飘飘忽忽地躲开了他的视线，揪住他的领子向旁边一躲，清理出行走的空间，向来人打了声招呼。
“大佐。”
只是来人很难符合任何人对“大佐”这一名词的概念印象。苍白的皮肤首当其冲，颜色极浅，几乎显现出青色的血管来。凹眼窝，鼻窄而高高隆起，唇薄并抿成一条直线。
他身上欧罗巴人种的特征过于明显，说是混血都显得牵强。
“医生。”
大佐向森点点头，视线在太宰身上停了停。他板着脸孔，因而表情显得沉郁而冷酷，不过是几分之一秒的注视也显得漫长，如同森冷的审视。
即刻他撇开视线，大步迈入走廊。可即便他的高筒军靴坚实地踩在地面上，也没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片刻后。
“森先生，你再晚来一秒的话我就要死掉了，”太宰咬重“死”的发音。
“太宰君不是正追求死亡吗？”
“是轻松的死亡！”太宰重复道，“轻松！被那样的男人杀死，感觉会死得很痛苦。”
森感到有趣似的注视了太宰两秒，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军队里的人下手向来不拖泥带水——该说是熟能生巧吗。虽然看上去是那副可怕的样子，但他们那个国家的人大多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不怎么笑。”
“外国军官？”太宰很轻松地梳理出大佐的身份。
森吐出一个陌生的异国词汇，耸耸肩：“前陆军上校，不低的军衔。不是个好记的词汇，而那个男人的本名要更加绕口一些。他当年在他国家的军衔大约相当于大佐，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
鸫掩身在教堂倒塌的钢铁门扉后。门扉上的圣母浮雕垂眸注视着她，她则放轻呼吸，侧耳倾听着枪弹响声间歇中交叉的谈话声。
那与老修女喝多了朗姆酒时，在醉梦中嘟囔的语言有六七分相像。
鸫没办法肯定。无他，老修女酩酊大醉时的醉话将音节原有的样子变了形态，本就吞吐低沉的复杂外语更显得模糊；而枪林弹雨中碎片的交谈也不够清晰，掺杂着怒吼与命令，想必也并非是来自那个国度的人们日常会使用的形式。
深呼吸一口气，鸫一个跟头翻入另一块掩体后头。露头打出一梭子子弹，扔下空掉的弹匣绕进教堂的背面。
尽管火力强大足以媲美轻机枪，一把白朗宁自动步枪仍难难以担当对抗黑手党火力的重任。20发的弹匣容量极度有限，全自动连续射击时的后座力令精准度急剧下降。虽然设计理念是作为单兵步.枪以作手持射击，7.5kg的分量也令这个概念难以实现。
大教堂的武装力量再强，鸫一人也难敌一整支黑手党的火力。
她仅能凭借对地形的熟知、隐匿行踪的技巧，来达到一人打出一个幽灵部队的效果。
但黑手党的指挥官不会放任她多久。
她故技重施，在夜色下，从阴影覆盖的掩体中露头。这次她扣动扳机，7.62毫米口径的子弹一发带走了敌人的生命。她立即收手，躲入掩体，瞄准下一处阵地。
当她脚尖使力，向地面蹬去，一只脚却陷入了泥沼之中！
瞳孔骤缩！
教堂坐落于港口狭窄的街道，哪里来的沼泽？这又不是什么天杀的丛林，她哪里见过这玩意！
绕后的黑手党伺机向她扑来，不顾仍旧发烫的枪管，她双手持枪用力一挥，黑手党闷声倒地，她借力一拉一扯，垫着黑手党逃出了泥塘。
然而没跑出两步，地面竟变得柔软弹韧，显现出要融化的迹象。
反作用力失去了效应，步伐无法迈出，奔跑也变得不再可能。她很快便被两名黑手党一人一边地按住了肩膀，押在指挥官模样的人前。
交谈以她晦涩难懂的外语进行着。
鸫垂下头，耳边响起咚咚的心跳声。夹有一丝冷意的夜风吹过面颊，在她藏于阴影下的面颊，汗水擦过眉毛，竟凝结成一层细碎的白色寒霜。
她听见海港的汽笛声，飞机低低掠过城市上方。
海风，汽笛，沙子，玻璃酒瓶碎片，烟蒂，教堂的钟，彩绘玻璃。胸前缀着念珠十字架，在她眼前摇来晃去。她想起老修女烂醉如泥的无数个白天与夜晚，她偶尔能辨识出话里的几个词语。
外国军官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年轻而怒气冲冲的眼睛。
那是双稚气未脱的眼睛，黑白分明。与他家乡的年轻姑娘们那一双双蓝色、绿色、褐色的眼睛相当不同，却又没什么不一样。它们闪耀着年轻的电火花，愤怒而明亮。
接着，现役黑手党的前军官听见小姑娘嘴里吐出一嘟噜脏话，以他家乡的语言。
他与副官以及手下都愣了一下。
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鸫暴起而上，抖出袖子里的袖珍手.枪，飞快地杀出重围。她头也不回地奔向黑夜，背朝教堂。
“年轻的小怪物，不是吗？”副官听见他的指挥官如是说道。
紧接着，鸫便双脚腾空，被人揪住了衣领，从地面上提了起来。鸫心脏猛地一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头便一口咬下！
“你今夜重伤了我的许多部下，”鸫满嘴血腥气，只听见有道声音在耳畔响起。声音不急不缓，但是比起说声音的主人极具耐心，不如说他需要时间才能咬字清晰，“但是我不杀你，你来做我的部下。”
这人是不是有病，鸫只是心想，被野狗咬了还抓着狗问愿不愿意给他当狗。
“你不杀我，你敢发誓？”她却是松了口，被大佐提着后领子扯下来，脚依然不落地。
鸫的心紧张地瑟缩着，她伺机而动，紧紧地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一把扯起颈间的十字架，上面不知何时沾上了血污，她便拿手蹭了蹭。她不知道她的指尖在流血，在大佐看来这举动只是使十字架变得更加污浊了。
寒霜蔓延上她额前的碎发，混着月光，没人注意到。
但大佐只是说：“我发誓。你是个健康的孩子，嘴很坚硬。”
他扫了一眼，黑手党们便齐刷刷地撂下了枪。是停战的信号。
“……”是牙很坚硬，鸫心说。
鸫垂眼看着满地死伤，抬起头。前外国军官的颈间鲜血淋漓，领间的白衬衫一片乌褐的血渍。
“只要你把今晚一笔勾销，我就给你当狗。”
她眉间的寒霜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便已然消散了，混入汗水与血，将脸沾得斑斑驳驳。
大佐欣然应允。要想将鸫纳入他的行动部队，必然要将今夜一笔勾销。如今四处混战，情局就是这样多变，前一秒还针锋相对的敌人转身化作队友；先前勾肩搭背的搭档下一刻转头敌营。单说今晚的行动部队，不论死伤，就有不止一名近一周才加入的成员。
在老首领挑起的鏖战之下，黑手党换血极快。
鸫的脚终于再次沾上了坚实的地。她缀在黑手党身后，步入夜色。身前身后皆走着高大的黑手党，以防她逃跑。离开街区的时候，她望着尾崎红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手党变做平民，平民加入黑手党。谁又能预知这是命运交换的夜晚呢？
她想起尾崎红叶临走前与她说的话。
“你想要我为你做祷告吗，”鸫问说，“——毕竟你是年轻的新娘。”
尾崎红叶愣了愣，对她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黑手党是无法被神庇佑的怪物，想必只能在地狱沉沦。”
“……不过还是多谢你了，修女。”
尾崎红叶以几乎无法被听到的音量说道，但鸫还是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