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京洛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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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章起了个大早，预备去早市瞧瞧。
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他初来京城，昨日匆匆忙忙地拐到鸿都门，都没能好好欣赏一番洛阳风物。
是了，昨日在天子学府门前闹了一番的，正是卓章。
卓章在颍川随郭嘉玩了一阵子，又被对方带到学校听名师教诲，耽搁了去凉州的路程。直到十一月，听闻边章、韩遂于金城反了，卓章这才意识到，西凉兵变，他竟也有家不能回了，于是心下郁郁。
在颍川学习了两月，身边多是壮心未已的学子，又有志存高远的老师，卓章自问坚守初心，却也不免受到影响。否则，在他拜别郭嘉后，也不会不知不觉地走到京都洛阳。
卓章这一路仍然走得不紧不慢，有接济流民时，也有击退匪寇时。待他行至洛阳，已经到了十二月末，接近年关的时候了。
他在城内随意找了一间客舍。付了租金，关起门来打开包袱清点随身物，数着数着便觉出不对劲来。他刚到东汉时尚有二十两银子，而今却包袱空空，居然连下月的客舍费用都付不起了。
卓章从前随师父游历行医，唐人富裕，从来不吝诊金。师父体贴他，更没让他缺过钱，是以养成了卓章不惜黄白之物的个性。谁知到了异世，他一时间没改过来花钱大手大脚的个性，于是只能苦思冥想，思考起赚钱的法子来。
细数自己的本事，卓章以为，他以武为第一，书为第二。以武取财不令他所喜，既然这样，不若以书取财。
可他只是一寂寂无名的小子，如何才能以书取财呢？
卓章这么想着，刚好行至鸿都门前。鸿都学府是汉灵帝亲设的文学艺术学校，可惜却不收书法之作。
卓章不免惋惜，叹着，又忽然灵光一现——
他正愁没有名声在外，如果他在鸿都学府前小试牛刀，这里文人聚集，还愁不出名吗？
京城里消息传得最快，卓章自负，自认总有伯乐爱惜他的书法，愿意花钱买去。于是心思一动，抬步便作闯门之状。
这才有了李、王两人相拦，他于巨石上刻书之事。
刻好字，卓章觉得饵已放好，只待佳音，于是便不再想着囊中羞涩之事，尽情逛起洛阳城来。
逛了一上午，卓章总算心满意足地回到客舍。刚刚进门，就听老板喊他：“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卓章顿足，心想这竿收杆真快，这么快就钓到鱼了？
另一边，候着的张义正抬眼去瞧卓章。这一瞧，他心里的不耐便化了几分。心想李思说得不错，此子果然相貌不凡。
今天一大早，李思就听夫人的话托人找到了张义。说实话，张义根本把这个小弟忘了，李思送的那块砚也早就被张义不知扔到哪去了。但李思把话说得很满，说他发现了书法天才，一定要举荐给张义。正巧张义今日沐休，本来就打算随便逛逛，李思嘴甜，张义好心情地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张义由李思领着来到那块巨石面前。只见巨石上有赋诗一首，其文铁画银钩，笔走龙蛇，飘逸灵动，真乃当世少有。张义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他当过汉灵帝的近侍，见过的书法可谓百花齐放。以张义之见，能写这种字体的，除了皇上近来的宠臣钟黄门之外，再无他人。而钟繇虽然能写出这种字体，却也难得写得如此潇洒。张义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此等书法定会为皇上所喜。
于是张义立刻打探到行文少年的身份，得知其出身寒门后更加高兴，马不停蹄地就要回宫禀告上峰张让。在拍皇上马屁这件事上，宦官的效率总是出奇得高，难怪汉灵帝要如此宠信他们了。
大太监张让对家仆张义很是亲信，正好汉灵帝最近玩腻了美人，天天在宫里喊着想要新的乐子。张义带来的消息可谓正好解了皇上的心思，张让便让张义尽快把那小子带入宫来。
张义又驱车来到卓章下榻的客舍，等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等来。他本欲发作，给那小子一个难堪。谁知在看清卓章的容貌之后，张义忽然灵机一动，颇为热情地说：“这位便是卓公子吧。”
卓章看着面前的宦官，心下惊讶。他原想着钓条好鱼，谁知却好像一不留神钓到了一条大鱼。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是谁，卓章都有自信应付得来。于是一行礼，道：“正是，不知这位大人找我何事？”
张义见卓章对自己很是恭顺，心里更加满意。现在的士人，对他们宦官可太不尊敬了，像卓章这样知情识趣的人极为罕见：“咱们圣上有旨，传你入宫觐见。”
卓章闻言，好像十分诧异。他惊讶地说：“大人莫要说笑，小子无才无德，怎会得天子召见？”
张义道：“卓公子自谦了。鸿都门之书，我见尤喜。圣上爱才，这才宣你入宫。”
卓章作惊喜状，又拜，道：“竟有此事！”复尔又作犹豫状，道：“还请大人提点，天子召见，章是否应当沐浴更衣，再行前去？”
张义见状，心想卓章果然是寒门出来的，没有大家之气。另一方面，他又自满于卓章对他虚心求教，矜持道：“无妨，卓公子可直接随咱家前去。”张义见卓章衣着得体，没什么怪异之处，是有此说。
卓章道：“如此甚好。”于是随张义进宫面圣。
按常理来说，皇帝是不会接见无官爵加身的草民的。然灵帝行事离经叛道，不以祖宗圣谕为准，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张让在他耳边一提，说昨日鸿都门学前，有一特异少年以笔刻石，笔法精妙，人尽皆知，灵帝果然听得入迷。
张让又将画面说得活灵活现，很容易就引起了灵帝的兴趣，要召见奇人，张让因此马上安排下去。其实以张让对汉灵帝的了解，没等皇帝下令，他早就令张义去寻那少年了。
张义领着卓章从偏门进入南宫，过司马门、端门、却非门，又经鸿德门，这才命卓章驻足，他前去禀报。
张让自张义一回宫就得了消息。现在张义过来与他通气，说卓章不是那些文人硬骨头，长得又年轻好看，一定能讨圣上喜欢，张让听了也颇为满意。不过，张让还是问道：“你如此夸他，是得了多少好处？”
提到这个，张义这才想起来，卓章还没给他拿介绍费。张义心下懊恼，他光顾着拍皇上的马屁了，又收了李思的好处，却忘了收卓章的。要知道，平常士人想得他们这些近臣的好处，少说也得出个十金百金的。就算卓章出身不好付不了那么多钱，也不能让自己白白为他跑这两趟。再说，假如让卓章白得了官位，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以为他张义的嘴掉价儿了？
张让瞧张义那穷酸的表情，哪有看不出原因的。他轻哼一声，说：“几日不见，你倒是糊涂了许多，连命根子都忘了。”
张义连连称是。张让又道：“你将他领来吧，喜不喜欢，还得皇上来看，是也不是？”张义又点头，低身悄悄离开了。
张让则踱至灵帝身畔，道：“老爷，您之前召的卓子到了，正在鸿德门候着，您看？”
张让将汉灵帝称作“老爷”，是因为他正在宫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灵帝在明光殿外设有市集，令太监、宫女、后妃假扮摊贩与旅人，自己则扮成商人在市集中买卖物品，每每乐此不疲。
灵帝正在购买欲暴涨的兴头上，对张让的话只听了一半，就摆摆手，道：“叫他过来，帮朕看看朕还缺点儿什么！”
张让称诺。
灵帝则继续看着集市中琳琅满目的商品，看来看去总觉得他今天少买了点什么，又看什么都想要。
正在灵帝犹豫着是否要买下眼前的青瓷瓶时，清朗的少年之声却在他身边响起：“草民卓章，拜见陛下。”
灵帝捧着瓷瓶的手一顿，他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来。
买东西的兴致被打断了，灵帝刹时神色不愉。他面无表情地令卓章起身，在看到卓章面容之时却惊了一瞬：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要说灵帝有什么爱好，一是金钱，二便是美人了。虽然此“美人”非彼美人，但身为视觉动物的汉灵帝还是神色稍霁，没有发作。他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提起兴致问了几句，耳朵里听进去的却是身后宫女、嫔妃吆喝叫卖的声音，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正说着，忽然，汉灵帝灵光一现，对卓章说：“你去看看，在集上有什么喜欢的物件，朕赐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京洛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