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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旋呼双玉添春媚(一) ...

  •   ——之 庭院深深深几许,黄土陇里罢算计

      眼前孙夫人牵扯着儿子,努力对初秋笑,软弱、平凡、却真实。低头见儿子又咬手指,瞪一眼,轻轻一掌拍上去。又记起初秋,忙抬头对初秋笑。再忍不住低头看顾儿子,索性将他抱起来,四五岁的孩童,便抱着有些吃力了。初秋对那小儿子微笑,声音轻软去逗他。小孩子怕生,却又好奇,那模样可爱极了,看得人心窝里也暖洋洋软乎乎的。初秋想,倘若能为权书生一个孩子,哪怕是男孩,只这样看着他,便是天大的福气。

      逗孩子说笑一阵,见孔权书回头望来,初秋便随上前去,孙夫人也紧跟着过去,一行人道个别,孙指挥候孔权书携夫人入了马车,绝尘而去,才领夫儿上了自家车子。

      咸安京城,近郊。

      土路不平,马车摇摇晃晃。初秋侧坐在孔权书腿上,枕偎入她肩怀。见她腾出一支手解开他衣怀,只嗔她一眼,由这个小淘气在自己胸前弹豆豆。——有甚么好玩的,值她这样感兴趣。看窗外晴丝飞扬,感叹道:“天气真好,该带念真弟弟一起出来走走。”

      孔权书瞧他目光柔软,只道:“他今早见了红,险些没保住,哪敢跋山涉水。”初秋点头,声音温慢:“待会儿回府,你也去看看他。毕竟怀着你的骨肉,你总不能跟孩子爹置一辈子气。”孔权书托起他后颈吻一吻他:“我怕你心酸。”初秋微微一怔,笑了:“你又说小孩子话。”侧身环上她的肩:“你是女人嘛,心比我们男人大,难免多装几个人。你在外面不容易,我尽力满足你也就是了。”

      孔权书吃一口醒酒茶,重新揽紧他:“我哪有心思装那些男人。”一时动了情,捉起他的手贴在唇边:“早先龚太医给开了养血补气的方子,我见里面黄芪柴胡都极苦,就没让你吃。”初秋心口一热,酸软涌起,抬眼与她相视,就这么依偎着,耳鬓厮磨着私语,她的眼神是爱恋的:“这两日你总缠着我要。”笑了:“没必要自责。天长日久,总会有的。”

      初秋听她宽慰的话,轻轻点头:“孙夫人说,到产夫屋里多坐一坐,就能怀上孩子。”孔权书好笑,将他抱回座位:“没有我,凭你怎么坐也怀不上。”初秋笑起来,瞧她的架势:“你又要胡来?”孔权书将他剥成一团美玉:“有大人先生者,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初秋别手扭脚,皱眉看一案一座的小小车厢:“你能怎么要……”孔权书在座前推举开他双膝:“用你最爱的样儿。”

      咸安京城,郊外。

      马车停在一片山水灵秀,阡陌层翠之地,隐隐可见踏青游客稀疏。车妇守在一旁,看着咯吱摇颤的车轮躁动嗟叹。终于止住了动静,片刻窸嗦呢喃,孔权书抱初秋下车,看他一脸慵醉,同他耳语:“耕作的是我,你怎么喊两声就累成这样。”

      初秋顿时羞窘难捺,伏在她肩头,细声回嘴:“还不是被小流氓折腾的……”满面通红埋入她怀中,偷眼看晚霞半天,芳草如茵,野花缤纷,偶尔可见蝴蝶飞鸟,怡然自得。无需甚么山盟海誓,惊天动地,只这样简单在一起,也可以幸福。

      却察觉她微微走神,初秋抬眼,她目光温情:“等我半刻,我去去就回。”初秋怔怔“嗯”一声。她翻身上了仆从的马,扬鞭驰去,远远下马拦住一老者,互相见礼。必是她官场上的朋友,初秋依在车旁遥望,回思方才的缠绵恩爱,不禁微微脸红,她却终究不是意在儿女情长的人。

      那位老者正是国子监祭酒薛茂,清流重臣,平日难得一会,孔权书正有紧要事请她帮忙。因孔权书愈渐权重,所遇六部同僚多是恩科进士出身,结交时人难免问一句年谊,孔权书便脸上无光了。因母亲曾是三品以上大员,孔权书幼时便入了学馆,岁及十五又于国子监就读。却不出一年光景,母亲卸职,孔权书被国子监踢出门槛。入国子监无非四类途径:官僚子嗣,地方乡学举荐,会试落榜生员,或捐资入监。廿月十五春闱会试最后一场刚刚结束,放榜后国子监招生。孔权书想捐个监生,往后便不用去钻研八股骈文那些不擅长的玩意儿。可捐监却例来被视为“异途”,学成后多被派往边疆干苦差,除非入监时有博学鸿儒保荐。而朝中大儒多是清流人士,既深交不妥,孔权书又不熟识她们,才来请薛师傅帮忙出点子。

      片刻交谈后辞谢,孔权书策马返回,在马背上接过初秋递来的美人风筝,驰骋几个来回,将风筝放起,到初秋面前下马给他牵着线轴。初秋取帕子为她拭汗。牵了风筝一同在阡陌间漫步,上半山腰去,走累了,便一同倚柳树坐下。初秋向后躺在她怀里,看湖光山色,听燕偶絮语。仰望风筝,长空霞光,几片浮云。想起幼时的桃源山歌,便轻声哼唱着:“重门深锁觉亲迟,盼得花开蝶便知。不使花魂传蝶影,友来蝶梦到花知。何时蝶欠花前债,引得花生蝶后思。好向东风求宿愿,免教花蝶两猜疑……”

      感觉身后权书伸出双臂,将他轻轻拥住,听她的声音在耳边:“秋秋,明日秦王府有家宴,要我们一起去。”

      初秋神情不禁微微一变,牵风筝的手便轻轻凝滞。只这一瞬,孔权书在他身后已然察觉,顿了顿,含笑低声问:“你还念着她?”

      初秋回头抬眼,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她没有恼怒责备,只是温和专注的看着他。——你瞒不过,她的目光如是说。初秋心口一凛,柔肠纠葛千结百转,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回答,只声音低微:“我……有点害怕。”

      她只平静注目于他,仿佛了然一切。初秋怔了怔:“……你不信么?”孔权书不语。片刻的沉默。初秋丢了线轴,转身怔怔与她对视:“……你生气了?”她的眼神瞧不出喜怒。在他面前,她会爱玩喜闹,像有点乖又有点坏的孩子,他却隐隐感受得到,她本性决非当下这般温善。初秋心下微微慌乱,语调软弱:“权书你知道,秦王她……那样……我一直害怕她,不想见她……”忍不住面对面坐在她腿上,扶上她双肩:“我能不能不去?”

      哀哀恳恳望着她,须臾,见孔权书浮起一个笑来,初秋心下一松,只温软问她:“你怎么不说话呢……”孔权书向后靠着柳树,微笑看他:“我在猜,你究竟是怕看见她,还是怕失去我。”

      初秋微微一震。是在警诫他么?怔忡看了看她,慢慢的,将脸埋入她颈里。四下里,似渐渐起了夜风,一小股寒凉软吹着背心。感觉她信手揽住自己,这才温暖踏实了。“当然怕失去你。你不是已经试探到了么……”初秋心里一阵渺弱的委屈:“权书,别用你官场上的手段对付我……”

      孔权书转身,将怀里人轻轻放在柳荫下的草地上,让他枕着她手心。俯身凝视。——不论你是否念着旁人,只要还因怕失去我而慌忙遮掩,便足矣。

      孔权书吻一吻他的额:“是沈王夫的邀请,我们不得不去。”初秋自然而然搂上她的背:“王夫?”孔权书笑了笑:“嘉祐公主新晋册封,沈家广宴亲眷。”知他不懂,解释道:“现沈皇后是先皇后表弟,沈王夫的外叔叔。嘉祐公主是秦王异父弟弟,王夫远房表弟,也算是你表弟。——沈王夫月前小产了,筵席设在王府,只当顺便冲喜。”初秋软软的看她:“王夫怎么又小产了?……第三回了吧。”触动自己心事,怔松了片刻:“真可惜。”

      他对孩子总这样敏感。孔权书拨一拨他被风吹起的发:“女男同族,其生不藩。《春秋》里这么说,谁知道呢。”秦王也是抱女心切,却数年无后。宣王宁王亦同。如此一比较,倒也令人宽心。侧卧在他身旁。初秋枕入她臂弯:“王夫怎么想起请我们。”微笑看她:“是请你吧……”

      孔权书揽住他,一起躺在半山腰。美人风筝已不知飞向何处。夕阳坠落,东边天际,却初升一抹清淡月影。山风愈寒凛,渐渐觉出不对劲来,怕是倒春寒。扶初秋坐起:“咱们回府去。”

      车驾却并未转入城内,而是绕道驶上遍布长草的山岗。初秋不明所以,只凭她揽自己下车。暮霭四起,其时山间风过,松柏肃肃。看她抱了坛新酒,拎着食盒,牵自己往半坡行去。在一抔净土前站住,默然,孔权书蹲下,小心捡去疏疏的断枝、枯叶。轻轻抚着土堆,像摩挲一张安睡的脸,声音也极轻:“小乙哥,我带夫人来看你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旋呼双玉添春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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