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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缘分尽时勿回顾 ...

  •   ——之 父爱夫情难解公婿关系

      梅公子合目,湿漉漉的眼睫闪了闪,默不作声。孔权书抚上他小腹,感受和掌心微微贴合的弧度。梅公子睁开眼,看她侧脸温柔的曲线,她手掌的温热烘出一片暖意,见孔权书拉过锦被为他盖上,低头看来,微微凝眉:“有身子还喝酒,你这爹怎么当的?”梅公子拉她袖角擦一擦泪,对隔被自己小腹道:“都怨你糊涂的娘。”扬眼碰着她温和的目光,轻轻啐了一口。

      孔权书在他身旁躺下,下意识慢慢抚着新的生息,片刻,问他:“你给过孔丙一个春艹约方子?”梅公子渐渐昏沉欲睡,只嗯了声。孔权书扫他一眼:“你胆够大的你——什么方子,说来我听听。”梅公子翻身枕入她臂弯,咕哝着念:“五味子、巴戟天、甘菊花、熟地黄、海狗肾、麦门冬、鹿角胶、黄蘖、肉苁蓉、何首乌……”

      “只这些?”孔权书面色渐渐凝重:“——不可能。这是岳甫嘉《妙一斋种子编》里的方子,没那么邪性,乱人心智。”梅公子修长的眼睁开细缝:“吴爹给的方子,自个儿去问他。”调笑:“受用过了?滋味不错吧?”孔权书闭目细思缘由,并不搭话。当初便察觉隐隐怪异,银屏若奉董念真的意思前来传话,则应在门外静候。那夜却不曾见他。——也许银屏并没有来过,或者说,他尚不及由三径堂来东院。

      “喂……”梅公子懒洋洋唤她:“你不急赶着回去侍候夫人了?”孔权书恁多风流轶事,同道中人莫不耳熟能详,唯有一条戒律她未肯破——她从不在红粉之地留宿。一场春露化雨,她丢下银子便起身回府,如风过水无痕。

      孔权书沉默少许,只道:“年关案卷堆积,我歇一会儿就回衙门。”想起方才蒋都统提及,她们秘密逮捕了一大批清明党的士子,这清明党文诛笔伐声讨朝廷,虽势不足虑,却总归是患。只碍于年下太平,此事且不便声张,又因京郊兵营不宜关押人犯,宣王密奏皇帝,暂转交兵马司牢狱看管,待年后钦定罪名,再移交刑部诏狱。

      孔权书微微皱眉,家事公事惹人心烦,初秋却竟不体贴。着实苦恼,亏人谬赞一句情场行家。拉过梅花的纤纤玉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上。梅公子懒懒侧过身来,漂亮的身段在锦被下一览无余,慢慢替她揉按,带着睡意道:“官人,我如今离不开你了。手镯耳坠什么时候赏我?”孔权书享受着轻柔的手势,闭目不语。

      梅公子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我这不值当的人,原也卖不了两个子儿。还是得还给配得起的贵人。”孔权书摸一摸他细滑的腰肢:“手轻点。”梅公子停下动作,默默看着眼前女人,那舒服的表情,让人说不出的生气:“……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东珠奇怪,那样大的一对儿,别是什么忌讳宫件儿吧……”见孔权书终于睁开眼,梅公子没有好脸色:“怕我拿出去断了你的官命财路?”

      孔权书定睛看着他:“女人的事,你少琢磨。对你没好处。”梅公子冷啐她一口,收回了手,翻身向床内侧伏去。

      翌日。

      咸安京城,孔府,三径堂。

      因寿筵那日劳体伤身,欧阳氏感了风寒,卧榻不起,直到今日才稍有好转。午后起身喝了小半碗粥,问:“银屏儿,我那本《佞幸列传》呢?”银屏笑道:“您让董公子拿去大字抄一份,他还没抄完。”欧阳氏点点头,想起来了,小坐片刻:“真儿这两日也不来看我。还没当新嫁郎呢,就羞羞答答不见人了。”

      银屏笑着扶他去外间坐:“董公子今早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还没醒,他就回去了。我让人叫他来陪您说话?”欧阳氏点头,又叹一口气:“唉,相见的时日无多了。”接过热茶来漱口:“权书今早来了吗?”“您不用天天问。”银屏笑道:“大少晨昏定省,哪一回也没拉下。今早还特意赶回来问您安好。”“赶回来?”欧阳氏抬眼,盯着银屏神色慌乱,追问:“什么叫赶回来?”银屏见瞒不过,只答:“大少跟少夫人吵架,被少夫人撵到外面去住。……都好几天了。”

      悄悄抬眼,见欧阳氏面无表情,鼻息微动,银屏距得极近,只觉他的呼吸之声粗重紊乱,突然扬手就将热茶盏掼在地上,“哐”一声刺耳裂响。欧阳氏按紧椅扶,倾身向门外喊:“叫初秋来!”

      不多时,门帘一挑,初秋微微喘息着赶来,迎面见满地碎瓷溅水,心下一突,拢了拢被吹乱的鬓发,不敢瞧欧阳氏铁青的面色,低头福了一福:“初秋给爹请安。”只默默思忖,再猜不透缘故。听欧阳氏阴冷的声音:“你过来。”初秋向前挪一步。欧阳氏突然抡圆了胳膊,照他脸上响亮亮的甩了一个嘴巴。“啪!”初秋不防被抽得扑倒在地,头发顿时散了半边,眼前一阵青霾,金星乱跳泪水崩出,颊上火辣辣由白变紫浮肿起来。初秋头昏脑涨,不明所以,轻捂着脸慢慢跪好,低头难言。欧阳氏目光森寒直盯着他:“敢撵你妻主,你反了天了你!”

      初秋这才恍然明白,心底倒镇定下来,听欧阳氏提了一口气:“我才病不两天,你就敢猖得骑到你妻主头上。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初秋欲要说话,刚一启唇角,带动颊上便一阵剧痛,开口轻轻调匀呼吸:“初秋知罪,请爹责罚。”欧阳氏一拍椅扶:“你以为我孔家的家法是儿戏?来人——!”

      却听门外一声清唤:“老夫人。”馥草小步冲进来,挨去欧阳氏身后替他抚背顺气:“您刚吃了药,大夫才嘱咐说七情过激伤身,谁又惹您?”欧阳氏一指初秋,反怒视馥草:“他的那些悖逆之举,你居然知情不报,联合他来欺瞒我!”馥草却猛然抬头望向银屏:“我怕老夫人听了病上加病,小心翼翼不叫他老人家知道,银屏哥,这事儿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得现在提!”银屏回脸辩道:“老夫人追问,我不能不答……”

      “住口!”欧阳氏胸口阵阵发闷,声音带颤:“你们定要气死我……”馥草银屏手忙脚乱替他揉背扶胸,馥草扬脸斥一帮战战兢兢的小幺儿:“都傻了?赶紧把他拉出去,别让老夫人看着心烦。”

      初秋按一按地面,撑着站起,随着幺儿们躬身退下。欧阳氏直挺在榻上,口中道:“让他在院子里头跪着。”勉强喘了几口,仍觉上不来气,模糊听门外幺儿问:“董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欧阳氏握上馥草的手,语气虚浮:“真儿懂些医药,让他进来。”

      少顷,董念真裹着软白对襟裘,似一袅青烟从紫檀板壁外转入,更衬的面色如雪,见欧阳氏喘气不均,忙轻声道:“快别让叔爹躺着,站起来双臂伸直才呼吸通畅。”

      傍晚,三径堂外。

      早在五城察院便听家仆来报,说家里出事,孔权书一歇值便乘轿回府。方踏入内仪门,便见一人正跪在当院。几日不曾细看,那熟悉的身影竟恍如隔世。孔权书一面解着颈里绦带,疾步上前褪下披风。初秋只觉背心一暖,已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周身传来她的热味,让人眷念,只半垂头,长发落下遮住双颊,沉默不语。

      孔权书替他结好披风,伸手将他的鬓发向耳后撩去。初秋微一闪躲,却已然露出半边紫肿的脸,觉孔权书手指微微一颤,他慌忙抬手遮住脸,扭头到一边去。手却被她握入掌心,轻轻一用力拉开。孔权书凝视他侧脸,什么话都尽数哽在喉里,只捉过他的手在唇边碰一碰:“对不起,委屈你了。”初秋说不出话来,周身一凉,她已略过他踏上廊前石阶。初秋遥望她的背影,还是那样来去匆匆。

      一进稍间,便见欧阳氏正坐在榻上,执着董念真的手细细说话。孔权书请过安,顺势跪在脚踏上,抬眼见爹脸色难看,斜瞪着自己,孔权书笑道:“爹,你误会他了。我昨晚是去京郊办案……”“他已经招了。”欧阳氏打断她,恨恨点一点她的小脑瓜:“比你娘还没出息,凭他个男人拿捏你。”孔权书笑了笑:“年三十,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何必生他的气。打了他,他脸疼,爹手疼,……女儿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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