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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杜宇声声催人去 ...

  •   ——之 青梅竹马怎比贞节名誉

      初秋伸出一对拇指,描平她双眉。可怜的小妻主,他竟不能为她分忧,不由叹口气:“我帮不了你,还给你添乱。倒不如不去见那些人,好好待在家——”声音一低:“给你生个女儿。”

      孔权书不禁笑起来,将他揉进怀里,鼻间是他温香的气息,可以安神。片刻,笑容却渐渐淡了,低声道:“明天我让大夫来,给你开一方补药,调理调理身子。”初秋默默点头,却不由得记起今晨欧阳氏的话——我唯一的孙女要是落在了旁人的肚子里——心里只说不出的委屈。连外人都知道,她沾花惹草恁风流,女儿落在哪里,又怎是他说了算的?

      捺不住看向她:“听说你在青楼跟人抢男人——坦白从宽。”孔权书一怔,随即坦白道:“我只买乐,不抢人,公平交易。”初秋低垂眼帘,一阵失落,拨下她双臂后退半步,却笑了:“我知道你们女人眼里,一个男人一个味儿,都好看得很。”

      孔权书又是一怔,却竟微微喜悦,拉过他的手:“最好看是眼前的酸味儿。”对方却不领情,追问:“林朗不好看?年轻又有学问。”孔权书道:“谁?”初秋戳她肩头:“你别给我装傻。”孔权书便道:“他是闺秀,非礼勿视。——你想什么呢。”

      分明知道答案,却仍忍不住盯入她眼底,笑着依依的道:“我觉得他挺好,你娶来给我当弟弟吧。”孔权书一愣,脱口而出:“扯淡!”

      初秋悚然一瑟,没料到她会骂他,只一时怔忪。望着她神色冷凝:“又是纳小丙又是娶林朗。我是你的妻主,不是他们的。”

      初秋低眉,看自己一身缕金对襟长褂——百蝶穿花,一日三变,夫人们都说,这是时下最兴的式样,你妻主懂男人,经验多,难怪嘛。思潮起伏,如万茧缫丝,他却从不敢细细梳理——她无缘故便待他好,究竟是为“夫人”、为面子、为征服、为王府、还是为想抱孙女的爹?也罢,也罢,何必追问。聪明糊涂,都是这一世。

      屋里地炕烧得极暖,手心已被她攥出汗濡,听她低声训斥:“嘴上胭脂别画这么浓。”初秋低垂眉眼,只无言转过身去寻镜子,却被她猛然扳回双肩,低头深深吻住,炙热又温柔。他情不自禁闭上双目,搂紧她的腰背。案上,小青鼎里燃着寿字香,烟姿渺渺。细碎的吻声,无言,忘情。

      孔权书放开他的唇,抬手替他擦一擦红乱的唇角,见那胭脂微微洇浅,面色凝淡:“好了。”却不知自己唇上却沾了胭脂。初秋忍不住哧的一笑,一面替她拭,一面低嗔:“小流氓。”

      一起收拾了到外间去。孔权书欲要告辞,却被林夫人劝住了,听他支支吾吾半晌,方对欧阳氏陪笑道:“欧阳大哥,我……有件事儿想求您帮忙。”又看孔权书一眼,面露难色,却咬一咬牙,便双膝一软,跪在欧阳氏面前,哽咽道:“欧阳大哥……清源她、她犯事儿了。求您念在当初她救您的份上,救她一命吧!”

      欧阳氏一怔,问:“她出什么事了?”话音未落,便自觉不妥。稳了稳神色,方道:“你慢慢说。”林夫人眼圈一红:“大哥你知道,清源是咱们广陵那按察使的佥事。可俩月前,那按察使得罪了上头人,人家就陷害她诽谤朝廷,摘了她的乌纱帽。”话到此,已潸然落泪:“朝廷又说,那些诽谤的说辞都是清源编造的,按察使也是被清源骗了。就抓了清源,关到臬司衙门大牢里去了……”说着只低下头,掩面而泣。

      欧阳氏看一眼孔权书,又问林夫人:“定的什么罪?”林夫人泣不成声:“年后押送进京。怕是……怕是凶多吉少……”流泪带着哭腔道:“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想起大哥在京城,也许能有个回转的余地,就带着朗朗赶了一个月……”林朗也跪下去,只磕了一个头,沉默不语。

      欧阳氏忆起种种前尘往事,一时心潮难平,问孔权书:“这里头来龙去脉,你在衙门里听说过没有?”孔权书回道:“这是件大案,皇帝会钦点主审官三司会审,我无能为力。”林夫人跪步到孔权书面前:“孔御史,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清源跟我说,她得罪的就是秦王,只要秦王肯开恩,饶过她这一次。”又慌忙从衣襟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我砸锅卖铁全部的家当……”

      孔权书叹了口气:“林夫人,我很同情您,但我帮不了您。况且这点银子根本不够上下打点。与其花钱买噩耗,倒不如用它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伸手去搀他,他却纹丝不动,只哀哀抽咽:“只要您肯帮我们,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朗朗也是您的,给您做通房小子做奴才……”“林夫人。”孔权书打断他:“恕我无力回天。”

      林夫人依然跪在那里苦苦哀求,孔权书自始至终只一句抱歉,直折腾了大半晌,林夫人自知无可奈何,方抹干眼泪带着林朗去了。欧阳氏在一旁默默听着,见二人离去,不由长长叹一口气,又问孔权书:“孩子,你是真不能帮,还是不想帮?”

      孔权书没有答话。欧阳氏心里百般不忍:“林夫人不是个东西,可清……那佥事于你爹有救命之恩,咱们要是能帮她,就拉她一把。”孔权书望一眼初秋,思忖该如何开口,又看向爹,只道:“广陵按察使是宁王的人,她陷害秦王,罪有应得——总之浑水太深,我好不容易脱身,不想再涉险。”

      说得模糊,欧阳氏却心下了然,怔坐半晌,又悠悠叹了口气,却笑了笑:“也罢。别人家的事儿,咱们操什么心。咱说说咱自家。”拉过孔权书的手,轻拍一拍:“真儿的成亲日子我跟何夫人说好了,就定在正月廿五,霞帔喜帕什么的,都得让裁缝赶紧做。”

      孔权书微微一愣,忙道:“爹,其实表哥不用嫁,我已经……”欧阳氏却不待她说完,叹道:“我也舍不得真儿,可咱们孔府既答应了人家求亲,就不能失信。真儿嫁去,过几年给他立个贞节牌坊,他自己也风光。”孔权书笑了:“爹,我是怕表哥一走,没人给你抄经念书,你又说寂寞。”欧阳氏回眼笑看初秋:“幸亏我现在有秋秋陪我说话儿。”孔权书握紧爹的手,笑道:“爹,表哥也会寂寞。”

      欧阳氏笑得慈爱:“我知道,你舍不得跟你表哥分开,可他早晚要嫁出去。你自己也有夫人,哪能还像小时候那样儿,守着你表哥不放?”

      夫人。孔权书望向初秋,他目光担忧焦急,正向自己暗暗摇头,做个“别同意”的口型。孔权书不禁面露微笑,却对欧阳氏道:“我去找绣工,给表哥做最美的嫁衣。”

      才一出三径堂,便被初秋拽住手,看他横眉质问:“你没心没肝!不帮林朗也就算了,董公子那么喜欢你,连摘一朵梅花都想着你,你就舍得撵他走,让他守寡?”孔权书问:“留他在府里怎么办?我娶他?”

      初秋不由哽在那里,一时语塞,只瞪她半晌,待要再说,却被孔权书轻轻抱了一抱,听她道:“流水席那边,永宁坊还有好几个酒楼的掌柜都在等我。晚上再跟你细说,行么?”

      傍晚。孔府,东院,西内室。

      将手头的丝线挽一个结,缎面上已呈一只桀立的苍鹰,黑睛灵光熠熠,宛如鲜活。伸手揉一揉发酸的脖子,初秋将线头绞断。曾说要给她做几个小香包,却总不得闲,两天绣上三支线,断断续续的,总算绣成了。累这一整天,本想早些入眠,权书又不知去了哪里。

      正想着,却见知更挑帘进屋:“我问院外的小幺,他说少主子在佛堂。”初秋一怔:“去哪儿做什么?”知更将热茶壶放在桌上:“跪拜念经超度,佛堂里能做的就这几样。”话音刚落,馥草探头进来:“少夫人,董公子来了。”

      回头看去,花罩槅间灯影里,披衣而立的,正是微笑的董念真。初秋忙将他让进屋。青鸾替他摘下湖水色的兜风,他低头看初秋手里的绣案:“好精致灵巧的图样,给表妹绣的吧?”初秋笑了,将绣缎从棚子上取下:“除了她,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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