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解忧杂货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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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如鲸向海，如鸟投林，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5.
太宰治翻看着护士送来的工娱活动结束的调查报告，上面记录了每个参加过工娱活动的病人的名字，和他们对这次活动的评价与参加过后的感受。
几乎每个人的评价都是“很好，很喜欢”“还想再参加，希望下次的时间更长”，唯独中原中也名字旁边的空格，填的是“不怎么样，比想象中的差远了，还不如自己和病友们一起在走廊里玩”。
医生做一次工娱活动是要准备好几周的，尤其是精神运动康复。选好游戏，做好解说，制定好方案。每一个游戏的背后都是每一个医生汗流浃背坐在办公桌前的身影，和夜里翻来覆去制定方案的黑眼圈。
要是搁别的医生，拿到这种评价，暴躁一点的可能当场直接撕了这调查报告，然后再拿出床位表找到这位患者的床位，揪住他的领子从病床上提溜起来，吐出唾沫星子问他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然而太宰治，他拿到中原中也这评价后，只是看着笑，笑到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到两边的苹果肌变得圆鼓鼓的。
他在想，今天下午的心理疏导又有话题了，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6.
中原中也参加完这次活动后，唯一的感受就是不想再进行第二次。不是因为这活动太无聊，而是因为他不再想见人。
他在调查评价表上写了许多诋毁工娱活动的话，他事先想过后果，大不了就是臭骂他一顿，下次工娱活动不会再叫他，这正中他的下怀。
对于他来说，所谓的心理医生是虚伪的，更是虚荣的，定是看不惯这些评价，定是对他的好印象大打折扣。不喜欢他，就不会跟他说话，他就不用再去面对这些医生，再一次正中他的下怀。
中原中也现在坐在病床上，并没有像别的病人那样舒舒服服地躺着，他使出浑身力气揪着自己的手套，甚至抓得破了一个洞，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点自己的紧张。
刚才护士姐姐来了，她告诉中原中也，今天下午就有人来跟他住一个病房了，是一个和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小哥哥。而中原中也呢，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说的好像是“我很开心，我会欢迎他的”。
现在静下来了，中原中也想好好想一想，他真的很开心吗？
他现在好烦，他好想把头发都拔光，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相信美好，越来越不想见到别人。见到旁人似乎就和见到鬼怪一样可怕，甚至对于他来说比见到鬼怪还要可怕。要是见到鬼怪，他大可以脱下手套使用污浊和它们拼死一搏，而遇见这些人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颤抖着手和他们寒暄，努力抑制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和他们握手，还要摆出一张幸识的嘴脸。
“是四十床中原病人吗？”
早上值班的护士姐姐推开中原中也病房紧闭的大门，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在病房上正襟危坐的中原中也。
“说话啊？是不是？”
中原中也原本就心不在焉地坐在床头上思考着以后又要怎么面对人潮汹涌，而此刻见了来护士姐姐，他是懵的，霎时间面对着护士姐姐发愣。
而护士姐姐以为他是没听见，又提高了不少音量，中原中也却觉得护士姐姐是烦自己了，又开始后怕，手逐渐抖动得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
“哦哦，是的。我是中原中也。”
“下午三点去治疗室，有太宰医生的心理治疗。”
“嗯嗯，好。”
还没等中原中也把这句回应说出口，这位急急匆匆风风火火的护士姐姐早已消失在了门口。
在医院的所有人都是在为生命而四处奔波，譬如太宰医生，他上午刚刚忙完工娱活动，下午还要给中原中也做心理治疗。
中原中也终于躺在了床上，他又一次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医生，是个地中海，还是个老爷爷。现在想想，太宰治在心理医生中实在是属于很帅的一员。
那个医生，曾经说要带他去肿瘤科看看，看看精神科旁边的这个偏癌症的科室的病人是怎么坚强活下去的。
中原中也好讨厌啊。
他讨厌这个世界上，别人对抑郁的错误看法，认为抑郁仅仅只是作，认为人人都有抑郁症，他一个心理医生，竟然分不清抑郁情绪和抑郁症。
他们每个人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叠加起来，一点一点压垮中原中也。
他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脑子里只有那些一点点压垮我的零碎又恶心的小事。他们肆无忌惮的说着所谓高尚的话，一点一点残食中原中也最后活下去的想法。
如果世界上真正死了后能成为鬼魂的话，中原中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活在世界上伤害抑郁症患者的人，他要让这些人生不如死。
相比较这些人，太宰治是不是已经算是很好的人了？
想不起来开心的事，但中原中也却能回想起来太宰治和他在一起相处的种种。
最令他记忆犹新的，就是工娱活动。而工娱活动，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就是“盲”。
太宰治用一个众人都不怎么相信的理由牵起了中原中也的手，在他捂住眼睛看不清周围一切，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
眼睛看不见，中原中也的其它四感变得更加敏感。他感受到太宰治的手略比自己的大一些，抓得时而紧，时而柔，好似要把这只戴着手套的手杂糅进骨肉。
一片黑暗中，太宰治仿佛是他的依靠，是光，是照亮他前行的唯一灯塔，在屹立在风雨交加的港口，接他这个迷途中的人回家。
从一开始的十指相扣，到后来的只能勾着一根手指，到最后的两肩相碰。每每当中原中也偏离了正确航道，太宰治不会向他人一样将他狠狠地拽回来，而是缓缓地牵回来。当中原中也要撞到障碍物时，太宰治会用身体挡住他的前路，再一点点地引着他绕过。
温和地，就好像中原中也是他的宠物。
冥冥之中，中原中也似乎觉察到，太宰治似乎真的跟其他医生不一样。
他不会像自己的地中海主治医生那样一昧地毫无方向地进行所谓的引导，更不会去揭他的伤疤。太宰治尤其会攻心，他能让中原中也在他面前一点点放下防备，然后选择接受他，和他沟通交流。从而懂得中原中也，去了解他，再去疏导他。
要是非要让中原中也从这一群医生中选择一个他最喜欢的，那么中原中也可能真的会选择太宰治。
“中原中也同学。”
正当中原中也准备躺在床上睡一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名字。出于礼貌，他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在。”
“三点了哦。”
三点。三点？三点！
之前中原中也没有仔细听，而现在“三点”这两个字彻底唤回了他原本正在休息的中枢神经。和太宰治约定的心理咨询时间正好就是三点，他就要迟到了。
等不及喝一口水，中原中也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走出了病房门。
——原来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你的爱让我措手不及。
7.
要是中原中也刚刚知道叫他的这个人是太宰治，他一定不会像刚才那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定会不紧不慢地，甚至会像树懒一样，以十分钟移动一米的速度到达治疗室。
太宰治如同一个常年在酒吧或是宾馆工作的礼仪小姐，对待中原中也依旧是笑脸相迎，给他打开门，再邀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切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行云流水，要不是中原中也知道他是医生，肯定会怀疑他是专门排练过。
“中也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呢。”
“嗯。”这是中原中也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状态不好？”
“嗯。”这是中原中也说过的第二句话。
就好像□□的自动回复，太宰治每说一句话，中原中也都只是机械化地回复他一个“嗯”字。
用太宰治的话来说，中原中也就是一个被寒冰包裹着的火。融化了外面的冰，才能触碰到里面炽热到就要将你融化的火。你对他好一分，他能默不作声地还你十分。很多事情，他也不会跟别人斤斤计较，而是将矛头指向自己。看似恶魔，实际上是一个从内到外柔软无比的天使。
“中也同学。”
“嗯？”
一个“嗯”字，足以让太宰治认为中原中也这次有进步，他的话变了，至少变了一个语调。
“中也，笑一笑，十年少。”
“嗯。”
“我还从来没见到过你笑，按照你的颜值来看，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就像摇曳在风中的芦苇。”
“谢谢。”
中原中也以前就不怎么爱笑，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的他，一直认为笑不够严肃，不能在手下的人员中立下威信。
“别光谢谢啊，笑一笑，或者给我分享一下让你开心的事好不好？”
“没什么值得我开心的事。”
“笑有什么不好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作‘回眸一笑百媚生’。如果是中也的话，我想不仅仅是百媚生，千媚万媚都有可能。”
“那是形容美人的，我是男人。”
周而往复，太宰治说一句，中原中也怼一句。
他虽然不爱笑，但是中原中也却觉得太宰治是一个绝对爱笑的人。不管是遇到什么，千难万难，亦或是柳暗花明，太宰治都不改一如既往的笑容。中原中也近乎觉得，太宰治对笑这个表情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喜欢笑。”
中原中也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还想接着往下讲，他想告诉太宰治，干什么都要严肃一点，不严肃对待总会出错。然而在他看了太宰治对他摆出来的表情后，便明白了让太宰治变得严肃是不可能的。带着新增的疑惑，他问出了困惑了他十几天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那么爱笑？”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的笑容倏地消失，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然而过不了多久，他的嘴角再次上扬，甚至抬起了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不到两秒后又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这个笑容又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中也很想知道吗？”
“嗯。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医生这个工作，尤其为什么是心理医生。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港口黑手党的前五大干部之一。”
中原中也落下话音后，太宰治并没有接上。而是继续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整个治疗室静得可以听见外面走廊的声音，似乎空气都要凝固。
良久后，太宰治终于选择了回答并不是逃避话题：“是因为一个人。”
太宰治的思绪再次倒回了腥风血雨的那天，他在打雷闪电的阴郁黑天中伸手试图抓住织田作之助，徒劳无功后，目送着织田作之助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再次见到他后，他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一口气劝太宰治站在正义的一方。扯断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煞白的绷带，在他的心上播种了那么一点善良。
“正义和邪恶，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吧。至少选择正义的一方，你会好受一点。”
“就是因为他，我选择了救人，选择了救死扶伤。”
太宰治心里明镜似的，比任何人都清楚，织田作之助只拿他当小孩，一个智商高到任何人都看不透的小孩子罢了。
而织田作之助对于太宰治来说呢？亦师亦友？还是救赎？还是喜欢的人或是已经默契到互相暧昧的恋人？他自己心里却没有一点数。形象一点来说，是一朵玫瑰，不是红色，甚至可以说是一多白玫瑰，到了晚上，就是在窗前撒下银霜的白月光。六便士有很多，但是月亮只有一个，织田作之助就是太宰治的月亮。
他要他永远皎洁，清澈透亮。
“他是我的朋友，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你这么洒脱，竟然还有对于你来说重要的东西？”中原中也总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嗯哼，骗你的。我当医生是因为我觉得白大褂好看。”
“哦。”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
尴尬的氛围中，太宰治试着去转移一下话题：“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
中原中也依旧是机械式的自动回复，内心却暗自吐槽着太宰治真会找话题：“嗯。”
“中也，你知道吗？醒来以后，如果今天天气很好，我就会觉得今天一天有好事情等我。”
虽说这句话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中原中也竟然来了兴致：“什么好事情？”
伴着门外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与住院部二楼楼层病人在一起嬉戏的欢呼声，太宰治说出了比刚才那句话更没有科学依据的文字：“我想找到一家杂货铺，贩卖日落余晖，贩卖神的温柔。”
中原中也刚刚一边听着太宰治的话一边端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喝下去一口水，现在差点吐出来：“你当你写童话故事呢。还神的温柔。”
太宰治没有理他，接着说道：“我想尽我所能，给予我身边我所爱的人快乐与浪漫。时间，星空，晚霞，日落，对于我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东西。如果找不到这杂货铺，那我就自己开一家。”
如果太宰治不是一个医生，中原中也几乎就要认为他是一个祸害小姑娘的情圣
“那么，中原中也先生，能允许我占用你的一点时间，带你去看日落，赏星空，观晚霞吗？”
不同于太宰治，中原中也是一个24k纯纯的直男。除了我“我喜欢你”这种直白的告白，委婉一点的他一概听不出来。就算是你对他说“我喜欢你”，他可能也会认为你在开玩笑，或者仅仅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就更不要指望他会主动对某个人告白，他可能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常年忙于事业，对于爱情是一窍不通。
直到，中原中也发现自己得了花吐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解忧杂货铺「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