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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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严冬冷得人无处可去，白日里的闲人便都挤在那城里最热闹的茶馆之中煮酒听雨论英雄。
\"若说那周郎似那云中月，白衣飞剑柳腰斩电，那姓温的便是草原火，辣手燃烬世间魑魅魍魉。那一日青崖山上，无论是正道之人还是邪魔妖宿，见了他两人，那都要叹一声……\"
玉扇开合，竹板儿击打，三弦响又默。
门口的小二刚欲送走几位老客，却发现周围的人仿佛一时之间被施了什么定身法，一个个顿在原地。纳闷的抬起头，这才看到了刚进门儿的两人，禁不住也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般配。
一个是雪里红梅，一个是秾桃翠柳。
他二人一个生得便已十分扎眼，偏生还要碾在一处。这资容卓绝的二人站在一起，便生生把这十分化作了百分千分。乍一出场，便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收拢了过去。
帘子掀开一个亮相，身披彩霞，承着这雪地荧光都像是暗了几分，茶馆中的喧闹愣是停了好几秒，接着又变得更响。连那台子上说书人都歇了几息，女眷们更是遮脸推嚷，猜起了这二人究竟是谁又是何等关系。
染了黑发的温客行把那一言一语皆听在耳里，一面携着周子舒往那茶馆二楼的雅座走去，一面没忍住把手里扇子一摇，冲着身侧之人看去。歪着头，眼里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轻声在他耳侧说道，
“我们阿絮果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能拨动凡心。”
\"就你话多，\"
周子舒笑着侧了侧身，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露出背后被挡住的少年，
\"君物，这里便是你说的茶楼？\"
陈君物摘掉斗笠，拍了拍上面的残雪，老老实实点头。一面走着一面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直到他落座，这才开口，
\"……周叔，这茶楼说书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呀？\"
\"啊？都说什么了？\"温客行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他好兄弟身上，没太在意，便带着好奇问道。
\"也不知都传成什么样了，\"周子舒刚也是顺道听了几句，觉得很是离谱，
\"说你一拳打晕了慈穆大师，又一剑挑飞了赵敬，然后我在旁边深情又痛苦的劝你住手，还提着剑对峙开始念诗。\"
温客行禁不住失笑，想了想他家阿絮那会儿的模样和内里的隐情，又有些笑不出来，心虚的用手摸了摸眉毛。
陈君物好奇的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然后憋着一丝笑说，
\"周先生不知道吗，你和温先生的故事本子其实可多了，各种各样的，有那霸道庄主诡谲师弟反目成仇版本的，也有些女子爱看的恩爱情仇的。\"
\"嗯……我师姐他们就有，还有带插图的呢，就是不太像你们。我看你们真人好看多了。\"
温客行眼睛一亮，刚要说什么，就见周子舒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猛踢了对面一脚。
\"行了，闲话少说，先再来捋捋。\"
周子舒啧了一声，用筷子沾了水在桌面上画了几道，
\"你在四季山庄那天夜里说的，再看着这儿详细回想下。\"
\"我拿着行囊，请帖在包里，……\"
他下山便是刚入冬，赶到洛阳原本也没别的差事，便是替师门赴宴。乖乖进城后找了个与峨眉略有渊源的落脚处借宿，然后看着时间尚有好几日，他就没事儿练练武，吃点小吃听听说书。
那帖子是请武林中人去赴一个叫做赏珍大会的宴，主持人不是什么江湖名宿，背后却有官府加持，故而各路都去了点人，各大门派也敷衍的派了一些弟子。
陈君物原本也就是走个过场，却在前一天丢了名帖，然后被拦在了门外。第二日又偶然发现偷了他名帖的那人的踪迹，跟了上去，找到了一间祠堂，发现里头有一个女子正在被几人暗中挟持威逼，顽抗中眼看着要勒死。
因一时情急，他便大声疾呼，倒是救了那女子一命。
\"所以，\"周子舒打断他，侧目看了一眼围栏，\"你就是在这里喝着茶，管了管闲事，帖子就被偷了。\"
\"是，\"陈君物懊恼的回道，一面扯了下袖子，
\"我师父叮嘱过，尽量东西不离身，若不是那一日我取剑御敌，也不会……\"
\"然后，第二日，你看到的是那个调戏民女的男子，鬼鬼祟祟在街头出现，你怀疑是一伙人，就跟了上去，\"
温客行接道。
\"不错，\"少年点头。
那时刚救下那女子，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后面等她从青石砖下抱出一个藏起来的娃娃，才发现有些不对。不像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私情恩怨。
\"所以，恐怕那伙人是知道了你的门派出生，然后设计偷了你的帖子，混入了那个赏珍宴，\"
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手掌，温客行慢悠悠的说道。
\"……你救下了她，她说那伙人是什么身份了吗？\"
\"不曾，\"陈君物叹了口气，\"我问了，当时她喉咙受了伤，只是一直对着我磕头，让我抱着孩子走。后面…我看她定有苦衷，我就没多问……\"
那个女人自称幸娘，甚是貌美，却又一点武功都不会。那孩子同她倒是十分相似，一看就是母女，身上包的布料比她身上也要好上不少，还带着一个玉佩。母女皆是一身谜团。
\"你来连理镇，是来找我和老温的？\"
周子舒推了推茶盏，
\"那为何不去峨眉？\"
\"她说，有人给她留了向南的信号…\"
陈君物略带沙哑的说，
\"我怕他们孤儿寡女出事儿，就想着，来见见你们也挺好的，大概四五日的路程，来了两拨人，但是好像他们不是一起的，还打了起来。\"
\"那日，在连理镇外面，幸娘好像找到了什么信号，我们就去了破庙，然后……\"
便是血海杀戮。他的剑还未出鞘就被敲晕。依稀能听到女子的哀求替他留下了一命，还有那恍然如梦的遗言。
\"她说，\"陈君物皱着眉头，\"她甘愿去死，只要留孩子一命。还说什么，世上安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痴人，\"
温客行哼了一声。
\"她死得轻巧，却留了个孩子饱受折磨。\"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心知他这句话也是为了这个侠骨热肠的小少年有些抱不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伙人既偷了你的帖子，又不对你下杀手，可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并非草菅人命。还能被你跟踪，可见武功也不太行，\"
周子舒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
\"说不定，是官府的人。\"
\"官府？\"陈君物惊道，\"这么说来，我之前在茶馆听说的，这个赏珍大会，好像听说赏的，也不是什么珍，实际上，是要找一批武林人士，替他们做事。\"
\"那就对上了，\"温客行挑了挑眉，\"不管这是贼喊抓贼，还是什么杀手狗腿，这关键啊，还是在这个大会上……你之前，说是在哪儿来着？\"
\"在西九街袁家老宅，主人是——\"
袁九刀。
原本是个打铁出身，因给奇人锻造了一把趁手的兵器，得了一卷刀法。总而言之，不是什么上乘武学，也不是师出名门。倒是有一身经历了血雨的杀人功夫，却也只能算得上三流而已。
\"这袁九刀，看来是发财了呀，\"
温客行摇着扇子，望着那个金子招牌，悠悠的感慨。
周子舒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
镶着金字的招牌旁边还写着\'两江总督所题\'几个小字，楠木门槛，鸡血石的小狮子，确实透着一股又俗又豪的霸道。
\"再是发财，也没福气享咯。我们来迟了，都死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那对狮子脖子上的白条，脚下的黄纸钱和里面隐约冒出来的檀香白烟。
算算离那大会也就半个月的功夫，那些人倒也果断。
想到这里，回忆起过去在天窗的一些手段，周子舒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略有些后悔，不该带着他这个半大孩子过来。
冬夜里有些风冷，他们原本就是趁着夜深一探。陈君物看着这阴森的鬼气，饶是平时不太信这种鬼神邪说，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君物小心！\"
恍惚间，他只听到这句话，然后就看到身前白影一闪而过——正是周子舒把他一把拉到了身后。
刀光剑影，瞬间从后院里冲出了好几个蒙面黑衣人。
周子舒暗笑一声来的好，抽出了他的白衣剑。之间他一手拉着面色惊慌、脚步凌乱的峨眉小弟子，一手御敌，连接了十多只飞羽竟也是毫不费力。
那群人眼见不对，又看旁边还有一个侧了侧身没出手、摇着扇子悠哉看热闹的，为首的男子立刻觉察到这二人的功夫好得实在出奇，心升凉意。
这武林说大便是天下，说小，有这身骇人功夫的，也就这么几人。若说周子舒的软剑还只是让人心有怀疑，那用扇子的，那就真的没几个了——尤其是大冬天还如此装逼的。
那首领端的也是心狠手辣，一见已成定局，便不再犹豫。怀里的暗器掏了出来，左手一扬便是一颗雷光弹。周子舒剑指南天，挥臂挡下，低头闭眼只时一遍口中叱了一句，
\"老温！留人！\"
一时之间，惊天巨响！
那亮光还在扩散，陈君物只觉得耳边炸开嗡嗡的响动。
眯着眼只觉得眼里一阵酸痛难捱，滚滚白烟中却见一炳骨扇旋转而出！如那劈开九天的金箍棒一样旋转着劈开了这漫天烟尘。
\"抱歉了，\"
温客行冷眼抬眸。
烟云散开，露出了他的身影。那只修长葱白的手捏住那为首之人的喉咙，硬生生的卸下了他的下巴颏，把嘴掰开，从里面拿出了那一粒毒药。
\"这世间，我家阿絮想要之人，想要之物，天下没人拦得了。他说你活着，你，就得活着。\"
血溅开在白雪之上。
他的背后，那余下的几人皆被一扇封喉。扇子回时，尸体才框框落到了地上。
满堂皆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